她越不甘心,他越想要折騰她。
託木倫又問一遍:“該怎麼處置文昭公主?”
海都阿陵和李瑤英達成了協議,他放過她和她的親兵,她跟他走。
“帶他們回伊州。”
他還刀入鞘,薄唇微微勾起。
伊州遠離中原,魏朝的士兵被攔在涼州以東,她再足智多謀,插翅難逃。
託木倫扯著瑤英走遠。
謝青、謝衝他們被帶去和俘虜關在一處。
瑤英是女人,還是一個不可多見的美人,託木倫想了想,把她帶到關押女奴的地方,以前戰敗的部落獻上來的女人都是這麼安置的。
他手上重重地一推,瑤英摔倒在地,周圍的女人視若無睹,神情麻木。
瑤英爬起身,拍去毡袍上的泥濘,眼神巡睃一周,找了個地方坐下休息。她已經很久沒吃東西了,頭暈眼花,渾身無力,海都阿陵不會放了她,伊州離長安那麼遠,過了玉門關,她可能一輩子都回不來了。
她閉了閉眼睛,盡量不去理會餓到痙攣絞痛的腸胃,一個聲音在腦海裡回蕩:她得活著,不管用什麼辦法。等阿兄傷好了,一定會來救她,她不能放棄希望。
號角聲響起,隊伍進發,北戎兵催促瑤英和其他女奴趕路,她餓得連身上的皮袄都能咽下去,還是咬牙跟上隊伍。
海都阿陵把她當成獵物,她必須讓他享受到折磨獵物的樂趣,隻要能活著,這點痛苦不算什麼。
很快,瑤英的毡衣上結了一層薄冰,凜冽的風雪從衣領灌進去,渾身冰涼,手腳早就凍得失去知覺。她逼迫自己跟上其他人的腳步,隻要停下來,她就再也走不動了。
她麻木地、全靠本能地邁出僵硬沉重的腿,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色昏暗下來,隊伍停下扎營。
Advertisement
瑤英和其他女奴被趕進一塊木柵欄臨時圈起來的地方,她精疲力竭,倒在角落裡,閉目休息。
送飯的士兵隔著柵欄扔進來幾塊餅,女奴們一擁而上,爭搶那幾塊餅。
士兵站在柵欄外哈哈大笑,讓沒搶到餅的女奴跪下求他們,誰叫得好聽,他就給誰餅吃。
女奴跪下祈求,他笑得愈加得意,視線落到角落裡的瑤英身上,瞪大眼睛,臉上掠過淫.邪之色,舉起一張餅對她搖了搖。
“想吃嗎?叫聲好哥哥就給你。”
瑤英抬眸掃他一眼,面露嘲弄之色。
士兵惱羞成怒,扔下裝餅的木桶,衝進柵欄,扯住瑤英的衣領,把她拖出柵欄,其他女奴見狀,一擁而上,去搶木桶裡的殘渣碎餅。
瑤英被士兵拽著在到處都是碎石的雪地上拖行,背上、腰上、雙腿火辣辣的疼,不知道留下多少傷口,眼淚滑落下來,她咬破舌尖,讓自己保持清醒,一邊掙扎,一邊留心觀察周圍的環境,右手偷偷摸向自己的長靴。
那裡藏了一柄匕首,是李仲虔送給她的,號稱削鐵如泥。她拿著匕首和李仲虔比劃過,他教過她怎麼殺人。
要穩、狠、準,一下子割破對方的喉管,或者刺進他的心髒,一招斃命。
李仲虔也警告過瑤英,她不懂武藝,不到萬不得已,別去激怒對方,遇到高手,她根本沒有反抗的機會,即使是面對普通男人,她也不能暴露殺機,必須等對方最松懈的時候才能冒險動手。
士兵把瑤英拖到營地後面,旁邊有人發出嘲笑聲,“又瞧中哪個了?”
“這個漢女是我見過最漂亮的!還是個沒嫁過人的小娘子!”
一人笑罵一句,“又讓你撿著便宜了!你下手快,今天兄弟們不和你搶!”
幾個人圍上來說笑,士兵趕走其他人,腳步聲漸漸飄遠。
瑤英不再掙扎,像是認命了。
士兵冷笑,一把摁住她,脫下外袍,低頭解開腰帶,天氣太冷,他沒有脫下闊腿袴,隻隨手往下扯了扯,獰笑著俯身壓在她身上。
瑤英看著他,認準李仲虔教過她的部位,使出所有力氣,手中匕首穩穩當當地刺了進去。
阿兄送她的匕首,果然鋒利,薄刃剖開血肉,熱血噴濺而出,濺了她一臉。
她翻身而起,壓在士兵身上,雙眸血紅,眨都不眨一下,繼續用力,匕首繼續往裡刺入。
士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呆地看著她手中的匕首,渾身抽搐,劇烈掙扎,她瘦弱的身體緊緊壓住他,匕首利落地翻騰攪弄,血浸湿了她的毡衣,她死死地握著劍柄,即使士兵已經停下掙扎,依舊沒有松手。
士兵的伙伴探頭往裡看,對上瑤英被鮮血染紅的眼睛,嚇得一個激靈,“赤撒被殺了!”
死了人,士兵不敢私自處置瑤英,消息傳到大帳,海都阿陵正和部下議事,聞言,驚訝地抬起頭:“她殺了人?”
柔弱的文昭公主隻怕連隻螞蟻都舍不得踩死,居然能殺人?
“她殺了赤撒!”
“她為什麼要啥赤撒?”
報信的人面上一僵:“赤撒以為她隻是個普通女奴,看她不聽話,想教訓她……”
海都阿陵笑了笑,起身出了大帳。
瑤英還握著匕首坐在赤撒身邊,毡衣被血染紅,臉上也糊滿了血,秋水盈盈、一眼能把人看得酥了半邊身子的雙眸比血更紅,長安城裡最嬌貴雍容的那朵牡丹花,果然不止是空有美貌。
她冷厲如刀,身體卻在微微發抖。
這麼恐懼,還是毫不猶豫地殺了人。
海都阿陵瞥一眼赤撒的屍首,面色陰狠:“文昭公主無緣無故殺了我的部下,我得給部下一個交代。”
周圍的士兵眼中騰起振奮之色,齊齊看向瑤英,等著海都阿陵把她賜給他們。
他們的目光毫不遮掩。
瑤英握著匕首,眼簾抬起。
海都阿陵嘴角勾著。
怎麼,她以為憑著一柄匕首殺了蠢笨的赤撒,也能用同樣的法子殺了其他男人?他們不會像赤撒那麼傻,也不會再掉以輕心,落到他們手裡,她隻能乖乖聽從。
海都阿陵等著瑤英驚恐地哭泣,絕望地哀求。
她站起身,血順著毡衣落下,嘀嗒嘀嗒,染紅腳下的雪地。
“我不是無緣無故殺人。”
她迎著士兵們肆無忌憚打量、恨不能立馬撲上去撕碎她衣裳的眼神,一步一步走到海都阿陵面前,平靜地道。
海都阿陵淡金色的眸子裡沒有一絲波瀾,神情淡漠。
瑤英仰頭望著他,雪白的貝齒上也濺了血,朗聲道:“我和王子達成協議,就是王子的人。這個人膽敢染指我,便是公然侵犯王子的尊嚴,王子是北戎第一勇士,他如果得手了,王子會淪為北戎的笑柄,被其他王子鄙夷。王子,你說這樣的人該不該殺?”
她語氣平穩,眸中燃燒的血色淡去,一雙眼睛烏黑清亮。
周圍安靜下來。
海都阿陵審視著瑤英,刀削斧鑿的臉越來越陰沉,就在士兵們以為他會一刀砍了瑤英時,他忽地一笑。
這樣才好玩。
如果李瑤英大聲叱罵他,或者跪下痛哭流涕,可憐巴巴地祈求他,他會很失望。
海都阿陵轉身離開。
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帳篷間的那一刻,瑤英渾身發抖,軟倒在地,支撐著她堅持到現在的勇氣霎時被後怕淹沒,恐懼攫住了她的心髒,她狠狠地咬舌頭上的傷口才沒有暈過去。
這是一次試探,她想知道海都阿陵對她到底抱著什麼樣的態度。他陰鸷深沉,武藝絕頂,殺死她和親兵就像捏死螞蟻一樣簡單,她絕沒有逃脫的機會,唯有先摸清他的底線在哪裡,才能去想接下來該怎麼辦。
激怒士兵太過冒險,可她別無選擇,她觀察過了,海都阿陵軍中唯有這幾個看管女奴的士兵身材瘦小,手上沒有長年拉弓留下的繭子,他們不會武藝,是她唯一的機會。
海都阿陵回到大帳。
託木倫緊跟著他,問:“文昭公主殺了赤撒,王子就這麼算了?”
海都阿陵掃一眼託木倫,目光比他腰間的長刀還鋒利。
“誰讓你把她送到赤撒手裡去的?”
那幾個士兵經常□□女奴,他早有耳聞,為了軍中士氣,暫時隱忍不發,如果今天赤撒真的得手了,真如李瑤英所說,他會淪為笑柄!
託木倫連忙賠罪:“屬下考慮不周,才會釀成此禍,請王子責罰。”
海都阿陵擺擺手:“你傳令下去,文昭公主是我的人,讓那些人手腳都放幹淨點,今天的事到此為止,下不為例!”
託木倫悄悄松口氣,應喏,退出大帳。
底下人來問:“該怎麼處置文昭公主?”
託木倫撓了撓腦袋,道:“送到王子這裡來吧。”
王子說了,文昭公主是他的人,今天王子饒公主不死,公主必定感恩戴德,今晚說不定就會臣服於王子。
半個時辰後,瑤英被送到一座帳篷裡,侍女為她脫下腥臭的毡衣,洗去一身血跡,將她送進海都阿陵的大帳。
海都阿陵出去巡營,半夜回帳,看到坐在角落裡打瞌睡的瑤英,脫氅衣的動作停了下來。
“過來。”
他懶洋洋地道。
瑤英醒過神,一臉警惕和厭惡,沒有起身。
海都阿陵臉色沉了下來。
她的目光讓他想起那些看不起他的人,他們高高在上,而他隻是個狼養大的野人。
今天她在他的營地裡殺人,用激將的法子自保,他沒有懲罰她,她以為自己真的退步了,會接著縱容她?
他沒有這麼好心。
海都阿陵冷笑,幾步走到瑤英面前,扯開她身上的長袍,她換了北戎女子的衣裳,袍子底下就是胸衣,嬌豔飽滿。
瑤英沒有掙扎,目光落到他臉上,平靜,麻木,還有幾分鄙夷。
海都阿陵額邊青筋暴跳,推開瑤英:“滾出去。”
如果這麼簡單就被獵物激怒,以後怎麼徹底馴服她?
瑤英攏好衣襟,走出大帳,衣衫底下汗水涔涔,連發絲裡都沁出了細密的汗。
表現出厭惡和鄙夷果然會讓海都阿陵失去興致。
海都阿陵的底線是他們之間的協議,他沒把她放在眼裡,享受追逐獵物,所以不屑在她主動臣服前強行佔有她。
她可以利用這一點。
但是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去挑戰海都阿陵的忍耐力,真的惹怒他,後果不堪設想。
她不能太軟弱,也不能反抗得太激烈,把握好分寸才能一點點迷惑住他。
夜風寒涼,瑤英握緊雙手。
她要活下去。
託木倫從帳中走出來,對著瑤英搖搖頭,今晚這個女人如果低頭,以後就是王子的女人了,何必自討苦吃?
他指指關押奴隸的方向:“你以後住那裡。”
那裡比關押女奴的地方更艱苦,連擋風的毡帳都沒有,每次徵戰都有無數奴隸凍餓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