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湊近了看,發現他眼仁色澤半圈深,半圈淺,淺的呈霜雪之色,濃密眼睫上沾了層冰晶,眼神有種與平時不一般的深邃。
藏著她看不太懂的晦澀。
對視兩眼,陸嶼然倏的抓住她的手,將她往跟前一帶,俯身,睫毛低垂,唇旋即壓下來。
因為用過雪眼的緣故,他身上溫度很低,唇角泛涼,雪意深濃。冰清玉潔的謫仙公子,抵開她時,卻有種忍無可忍的意味。
和陸嶼然接吻,不論節奏舒緩或是急驟,溫禾安總能從中感受到他的情緒,或繾綣深情,或滿含情欲,難以自持。
這次不太一樣。
她舌尖麻,指尖也麻,恍惚之中,也能察覺到一點不對。他動作那樣重,不留喘息之機,情緒卻壓在冰層之下,壓得極深。
什麼意味都有,唯獨情欲不重。
良久,陸嶼然放開她,溫禾安臉頰已經漫開一點紅,唇珠顏色豔極,像枝頭熟透的果子,她抵抵舌,說話時都覺唇齒間滿是驚心涼意:“怎麼了?”
陸嶼然看了看她,任由她將手抽出掌心,站在檐下平復了會,承認自己真是,被那些話刺激到了。
他啞聲,搖頭:“沒什麼。”
就在此時,商淮身邊的從侍進門,朝陸嶼然和溫禾安見禮,恭敬地道,若是二少主想要詳談和天懸家的合作之事,今夜便可。
溫禾安溫聲道好,轉頭對陸嶼然說:“我方才和商淮說,想請他的父親用第八感審穆勒,現在是要談談酬勞和時間安排。”
陸嶼然沒說什麼,站在原地看著,冷淡得不成樣子。
溫禾安確認他真的沒事之後,方才轉身,誰知才走一步,手腕卻被一股力道扼住。
她抬眼,朝後看,見陸嶼然看過來,搭在她腕骨上的手指冷白勻稱,骨節分明,分明也沒用什麼力,卻有細小的經絡攀附上去,力量感蓬勃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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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臨時變卦,改變態度,掀眼望過來:“陪我。”
不是請求。
像某種確認。
溫禾安沒見陸嶼然這樣過。她皺皺眉,權衡沒一會,決定暫時將天懸家的事放一放,今夜先留下來將他們之間的事理順。
帝嗣傲氣,嘴上永遠說沒事。
肢體與行動倒是,誠實很多。
“好。”溫禾安手腕一動,順勢往下,牽住他的手,另一隻手翻出四方鏡,說:“我跟商淮說一聲。”
陸嶼然將她帶上樓,門推開又關上,溫禾安一隻手在鏡面上劃動。他打了盆水,沁了沁手,甩掉手指上結出來的一層霜花,期間,漫不經心丟出一句:“讓他今夜別回來。”
溫禾安下意識嗯了聲,疑惑的尾調。
陸嶼然置若罔聞,他身段筆直颀長,靠在整面書櫃下,不緊不慢地牽住她的手,在燈下掃了眼,問:“指甲,要現在剪嗎。”
第82章 看看看
書櫃正靠著一面窗, 半開,夜火流光,銀輝滿地, 清風徐徐引來, 溫禾安反應了會,聽清他話裡的意思,眼睫輕顫,有些驚訝。
有些突然。
陸嶼然難以忍耐這種寧靜
,將她的手指緩緩收攏, 握住,又松開, 似有若無地點了下頭,道:“別管了。”
他將沁如涼雪的特制手套褪下來, 不輕不重甩到書桌上, 手指溫度還是很低,此時託著她下颌往上一抵, 逼視她眉眼, 傾身緩慢拉近距離。貼了下她的臉頰,暈紅溫熱, 一挨上去,她就低低慢慢地嘆了聲,垂了下眼睛, 像盛夏最燥熱的天氣裡含了塊冰,很是愜意。
陸嶼然親她的唇角,氣息曖、昧, 再要往裡探,被她止不住地推了下, 想問他話。然這推拒的動作一出,他尚算溫柔的動作便抑制不住強硬起來。
他唇齒間有清雪的氣味,也還存留著花朵的清香,那是她的氣息,契合極了,溫禾安“唔”了聲。
輾轉勾纏,她臉上溫度更熱,這種熱一度傳到了他身上,將雪眼未褪盡的天然冷色都壓了下去。期間好幾次,溫禾安都啟唇想說話,沒能成功,察覺到這種舉動,陸嶼然會伸手漫不經心順一順她的長發,像安撫。
親著親著,溫禾安被勾得幹脆閉了閉眼睛,她其實很難拒絕他。
他要是不想。
事情也可以後面說。
她放縱的結果,就是事態一發不可收拾,衣裙與緞帶不知不覺間都散亂揉皺了,燭光與月光糅雜,形成了暖色光亮,她抬眼看陸嶼然,發現一慣最是山青水寒的人低眉間也蘊著抹春色,很淡,但是耀眼的豔麗。
眼底是誰都能看懂的深沉欲、望。
她臉頰緋紅,唇珠水潤飽滿,很快察覺出了什麼,眉心微攏時,仍有種溫柔清靈的美麗,問:“你方才,是和誰交手?”
陸嶼然下颌略抬,事關江召此人,他根本不想提,更不想在溫禾安面前提那些話,因為毫無意義。
承諾。
溫禾安的承諾,豈是要能要來的。
但這事,也沒法瞞。他們之間原本就隔著許多難以消磨,難以感同身受的東西,在一起依舊面臨著諸多阻力,各自要料理的事數不勝數,時間珍貴,陸嶼然心緒難寧,受影響歸受影響,但不想和她因為這種事鬧矛盾。
解決起來會很麻煩。
他隻喜甜,不喜苦,在溫禾安身上尤甚。
大概是因為切身嘗過,所以知道是什麼滋味。
靜滯一息,陸嶼然最終頷首,抬了下眼,吐出兩個字:“江召。”
溫禾安頓時了然。
陸嶼然看她的神情,確認從中看不到她有任何一點懷念,愣怔和回憶,臉色這才稍霽,他抵著她額心,兩人之間吸引力太大,稍一靠近,氣氛一下就變了意味。
溫禾安皺眉,啟了啟唇,卻沒發出聲音。
她不知道說什麼,也不需要說什麼。
她和江召的事鬧得不小,誰都知道,對她而言,不論初衷如何,結果如何,事實就是事實。她不會將上一段的內情交易告訴陸嶼然,不會拿前塵舊事與今時今日對比,用這種方式叫他高興一點。
他們誰都不需要。
但可以想見,江召肯定對陸嶼然說了一些不好的話,她大概能猜到他如此反常的原因。兩人離得極近,呼吸交融,然就算他話說得不容置喙,動作再不容人退縮,此刻也有了些暫緩趨勢。
她忍不住看他。
陸嶼然很不好過。
權謀政局,再復雜,也就一個想與不想,成與不成,感情卻如此反復無常,牽絆人心。
他自知情緒不好,她今夜也有事要忙,當時想的是,獨自靜一段時間也好,可臨了,卻鬼使神差地扣住她的手。他對她的渴望不加掩飾,想要她,想更親近她,卻仍然,不想在這種情況下碰她。
說他清傲也罷,孤高也好,和她的任何親近,都隻想發自本能,水到渠成,而非任何受刺激之下推波助瀾的促成。可腦子裡忍不住傳來另一種聲音,想將自己的氣息就此烙在她身上,並讓她完全放任獨佔,他們自此有更深的羈絆。
他猶豫不定,兩相拉扯,鼻尖觸了觸她耳後肌膚,想淺嘗輒止,又想更近一步。
溫禾安仰仰頸,掌心裡原本攥著他腰間衣料,不經意一拽,便扯住他衣領往下,露出聳起的鎖骨和冷色肌膚。陸嶼然動作一頓,回望她,聲線一低:“你、”
她睜著眼睛,一動也不動地貼近,用唇角觸了觸他的唇。
陸嶼然將她撈進臂彎,話語頓收。
人間四月,夜深,連春風都停歇。
溫禾安從前覺得自己不說多柔韌,但也絕不會因為一點小傷小痛而動容,直到今日,今時,才又發現自己居然很怕痒,陸嶼然手指到哪,呼吸到哪,哪哪就泛起顫慄。
她起先咬咬唇強自鎮定地忍著不吭聲,但隨著衣衫褪去,他撫弄的地方越來越過分,終於睜大了眼睛。他一動,她就抖一下,往後一縮,等長指朝下微探,她終於忍耐不住,鼻尖掛著層薄汗,艱澀啟唇:“不然,下次……”
陸嶼然動作停住,在燈下與她對視,指尖被卡著,深深吸了口氣,讓她看自己難以忍耐的眼睛,聲音說不出的沉:“剛才不停。”
他看了看自己,手背青筋跳動,問:“到這,怎麼停?”
溫禾安用手背搭了搭,遮住自己的眉眼。
水聲慢溢出來。
進去的時候,磨得很慢,幾乎是緩一下,進一下,在這難捱至極的過程中意識到什麼,陸嶼然頓了好一會,經不住仰了下頸,又猛的抓開她的手,俯身親了親她的眼睛。
她眼裡幾乎要流出春水來。
陸嶼然鬢角也起了層汗,是忍耐下被磨的,等全部進去,溫禾安細細吟了聲,汗涔涔的手指從他掌心中抽出來,微撐起身子往後退,眉心半擰不擰。她很喜歡他的氣息,很純淨柔白的新雪,耐心起來,看不出不到半點往日疏離冷淡的樣子,能將整個人都淹沒,一齊淌化。
隻是。
難以適應這種尺度。
溫禾安這輩子,少有躲的時候,陸嶼然也任她縮,每兩三下,就拽一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