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被靈力抵開。
一進門,陸嶼然緩慢松開她,屋裡燭火燃得正盛,溫禾安察覺到力道的松懈,在徹底松開前勾了勾他的手指,問:“怎麼了?”
屋裡月明珠的光曳動起來,在流水般的光芒中,陸嶼然聞到她身上淺淡的,像春日將放不放花苞上的香氣,她穿得隨意,雲鬢霧鬟,朱唇粉面,盡態極妍,眼睛很是柔軟明亮。
她的人,和她的氣息一樣,給人的感覺都很舒服,透著瀚海般沉靜的包容,春天一來,花枝盈盈,什麼也不需要說,蜂蝶爭先恐後,不請自來。
不會主動接近別人。也不會拒絕別人接近。
已經有他了,在外面,好像也沒有收斂一點。
陸嶼然看了幾眼,眼睫半闔,眸色清沉,傾身,灼熱的呼吸壓下來。
他依舊有些生澀,動作卻帶著尤其強的侵佔性,纏綿的意味也濃,唇齒相抵時,溫禾安呼吸靜住,不由得捏了下他的袖片,被他反扣住手。
他的掌心中躺著顆石頭。
半晌,他偏頭,拉開些距離,唇色稠豔,溫禾安緩了一會,又有點懵懂,堪堪摸到一點邊:“你……生氣了?”
說得很是不確定。
陸嶼然看了看她,氣息微亂,沒怎麼動情。溫禾安這次確定了,她碰了碰他手裡的石頭,問:“我看看?”
陸嶼然任她抽走。
溫禾安想過很多種情況,唯獨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段話,聽到一半,她整個人都安靜下來。
等水晶石裡的聲音徹底停下,溫禾安禁不住捂了下因親吻而悶出紅霞的臉頰,因為太過莫名驚訝,一時也不知從何說起,而她沉默的時間過長,陸嶼然眼中冷然之意無聲盤踞。
“這事,我當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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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禾安抬眼看他,絞盡腦汁,也隻將巫久跟她說的九州風雲會說了出來,她看了他一會,舌尖有點麻,齒間都是清茶的甘香:“我也沒有,養外室的心。”
第68章
可以想見, 溫禾安數年前的無心之舉都能引來別人持續到今日的惦念,她當真給了情緒,花了心思說的話, 是每一個字音都含著點星笑意, 好聽得不行。
再看她的眼睛,褪去懵懂之色,烏黑剔透,分外誠摯。
陸嶼然伸手撥了下她用彩繩織成小绺的發辮,唇倒是松了些, 眉稜間雪意要散不散。
這麼多年,他待在巫山, 深居簡出,不愛露面, 身邊尤為清淨, 可這世上有實力的人免不了被簇擁追捧,他不是沒有聽說過另外幾位的風月荒唐事, 有些來者不拒的, 私下有多糜爛,也知道, 溫禾安尤為受歡迎。
會有人喜歡她,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現在前因後果說清楚,對方不過是個一廂情願的無名小卒, 溫禾安根本不記得這回事,按理說,他不該介意, 至少不該介意到這種程度。
這就這樣,以後他還過不過了。
然而轉念一想, 他和溫禾安現在因為各種事情陰差陽錯地卷在蘿州,這隻是暫時的,未來,他們會各有各的忙碌,注定聚少離多,也注定面臨常人難以想象的壓力。而這個時候,對溫禾安身邊會有一個,或幾個時時圍
繞著她轉,懷有各種隱晦心思的男人這件事,他很難做到不受影響。
大概是因為吃過一次虧。
但能說什麼。讓她不與他們見面?讓她改變自己的行事作風與性格?
陸嶼然不會在正事上幹涉溫禾安,她不需要任何人教她做事,對這種行徑,他不屑一顧。
所以好像,也隻能自己壓著這點情緒。
陸嶼然看了溫禾安一會,須臾,他垂眼,傾身,再次吻上她唇角,這次攻擊性減弱許多,初雪與清茶渾然過渡。
她捏著他的袖子,又不自覺抓他的手腕,小動作挺多,眼瞳睜大,等半退不退的舌尖被吮住的時候,一下怔住,而後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如此誠實,又膽大到不知死活的反應。
陸嶼然捉著她的手,簡直覺得自己要被她勾纏得魔怔。
直到溫禾安感覺到某種變化已經極為明顯,她才含糊了聲,又偏了下頭,呼吸都落在他頸彎裡。她的感覺確實也沒錯,陸嶼然顯然沒有再中途戛然而止的打算,他稍離了點距離,眼裡的侵略性強得不行,不容人退縮。
然而這個時候,溫禾安腰上掛著的巴掌大的鏡面開始一下下閃著光。
陸嶼然丟在桌面上的四方鏡也在同時閃爍。
一時間不知湧進多少消息。
溫禾安眨了下眼,怔了下,慢吞吞伸手去摸四方鏡,陸嶼然倏的閉了下眼,眼睫沉黑,氣得連著笑了幾聲,旋即面無表情地看桌案,門外,樓梯上也傳來了腳步聲。
今天的人,事,怎麼都掐得如此恰到好處,專程跟他作對?
門外是商淮,抨抨地敲門,卻不說話。
盡管他已經很克制了,但話裡的幸災樂禍,看笑話拱火的意味依舊有點明顯,並激怒了某個心眼隻有針尖大小的男人,還沒等他從書房裡出來,就發現自己張嘴再合嘴,已經發不出任何一點聲音了。
呵。
惱羞成怒!
溫禾安看了看他,想回身開門,卻被陸嶼然抓著往回拉了下。他垂眼,指腹在她嫣紅水潤的唇角擦了擦,力道略重,直到這時候才說了第一句話,不緊不慢的,仔細聽,才能聽出一點情緒:“溫禾安,你是對每個人都這樣嗎?”
溫禾安有點疑惑,他卻已經收回手,後半截字音落入她耳朵裡:“都這麼好?”
對他這樣,對別人也這樣嗎。
有求就應,這麼有耐心。
這對一些本來就有心思的人來說,跟無意識的激勵,也沒什麼差別吧。
說罷,他松手,抵著房門的靈氣一松,商淮一個猝不及防,差點就地滾進來,對始作俑者怒目而視,雙手在自己嘴上拉了拉,示意立刻給他解開。
溫禾安腦子裡還轉著陸嶼然說的這兩句話,不明所以,可因為有更要緊的事要做,她先看了看四方鏡,發現前後分隔不久的時間,月流,林十鳶,凌枝都給她發了消息。
凌枝發了好幾條。
【我在雙煞果上下的絲蠱碎了,它已經到溫流光手中了。】
【我去找你。兩三天後到。】
溫禾安沒覺得驚訝,她點開林十鳶發來的消息,掃過第一行字後皺眉,靠在一邊的牆面上細細地看:【珍寶閣兩位九境剛出閣門接應一批靈寶,接應途中感覺有強大的靈蘊在附近產生,他們第一時間戒備,以為是蘿州魚龍混雜有人下手劫東西,結果不是,回來後發現西邊靈蘊時聚時散,像是有秘境出來。】
【目前已經有少量的人發現了。】
她凝著眉,點進月流的消息裡。
【趙巍明日一早就有時間,他會來見女郎。】
【女郎,就在剛才,一品春進了人,為首的是穆勒,看上去是直接過來的,空間裂隙開在了酒樓正門口。後面跟著幾個醫師,挎著藥箱,看上去有點急。】
【溫流光的殺戮可能有點壓不住了。】
溫禾安看著最後一行字,眼神微微閃爍著,心中無意識浮出來一句話:殺戮欲念壓不住了,所以溫流光突破在即,而這事來得突然,穆勒都來不及布置完秘境。
商淮這時候也終於被解開了禁制,他看著臉色依舊不好看的陸嶼然,暫時歇了跟他講講理的心思,說正事:“西邊出了點異動,幾位長老去看了,發現是有秘境要現世了,看架勢,秘境不小。”
“還有。”他看了看溫禾安,摸了下鼻子,說:“一品春出了情況,他們罩住酒樓的結界突然炸了,那地方位置不錯,晚上也有許多人走動,這一炸,傷了不少。現在又圍了層結界,裡面什麼情況看不到了。”
溫禾安聞言,朝四方鏡一看,發現剛才果真也有消息進來,說的就是這個情況。
她也不覺得稀奇。
這就是沉澱無數年,久經風雨屹立不倒的世家,底蘊極深,掌控八方,她需要花點心思才能知道的消息,會有人事無巨細奉上。但對她來說,能得到想得到的消息,就是一件好事。
溫流光的事情她知道了,現在更關心秘境:“秘境是怎麼回事?確定了嗎?真的是……天成的秘境?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商淮搖頭:“暫時不知道什麼情況,秘境口也沒正式形成,但看那股靈蘊,大概七不離八。”
九州大陸,秘境有天成與人建之說,一些大的宗門,家族,為門下弟子試煉,會準備許多靈寶,靈藥,再將它們分布在秘境中,誰能得到便是誰的。這種秘境是由人一點點用靈力構建而成的,東西分布在何處,設置什麼難度的關卡,都由人說了算。
有些家族,就專做這個,每年要接許多這樣的委託,西陵瞿家就是其中最為知名的一個。
這種秘境多,散得也快,相比之下,天成的秘境很是稀缺。
那是由紊亂靈流中形成的漩渦,天生地養,從生成到出世,歷時千年乃至萬年,吸附了無數奇珍異寶,也長成了許多珍稀靈植,比起人建的秘境,危險大得多,自然,機遇也大。
像溫禾安和陸嶼然,幾乎不進人建的秘境,少有幾次進秘境,去的還都是那幾個一現世就鬧出大動靜的天成秘境,每當有這樣的秘境現世,都會出現五湖四海之人齊聚的盛況。
雖然現下的蘿州,比秘境現世也不遑多讓。
溫禾安很快就下樓去了月流那邊。
屋裡,商淮看了看陸嶼然,他向來遮得嚴嚴實實的衣領被人往下扯皺了,露出鎖骨和一片冷色肌膚,姿態難得有點松弛感,可心情好像也沒好多少。
商淮有點不敢招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