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一個人選就多一份希望,這個道理誰不明白?
這不是別的什麼尋常的東西。
這可是帝位歸屬!
不管誰最後得到了那個位置,都會再成就一個帝族,看看昔日的帝族巫山,有神殿,有無數珍寶,盤踞深山密林中,連奇特的種族都比別的多,可謂集天地鍾愛於一身。
就算帝主逝世已有千年,他們仍有種傲氣,看另外兩家都有點看不上。
哪怕塘沽計劃的精銳盡出,花費這麼多年時間,死了不知多少人,終於在神殿中安插了手腳,卻仍對此抱有種巨大的忐忑與恐懼。
他們心知肚明,就算人已經踏進了神殿的門檻,面對這座聳入雲霄的巨殿,也是惶惶難安,惴惴度日。他們不知神殿是否有忍耐極限,不知是否突然發難,不知它動手時是怎樣天地俱滅,神魂俱滅的景象。
這大概也是兩家不敢明面上動手,非得整出個塘沽計劃,與自家完完全全斷除來往,還要另行建址的原因之一。
避免被事後清算。
說到這,林十鳶看向溫禾安,不由得問:“你如今是個什麼打算,要硬接嗎?其實若是硬闖,吃虧是免不了,但以你的實力,溫家隻要沒來聖者,想走無論如何都能走得掉。”隻是受傷不可避免。
到了他們這種修為,聖者不出手,很少被殺死。
“聖者不可能到蘿州來。”
溫禾安放下茶盞,沒露出丁點喜悅之色,口吻溫婉:“溫流光也知道這樣留不下我,卻還要激我現身,除了想叫我名聲掃地外,肯定還有別的目的。”
林十鳶下意識問:“什麼?”
溫禾安靜了靜,吐出三個字:“第八感。”
不止溫流光,實際上,整個溫家都在好奇她的第八感,因為從未見她動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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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江無雙的第八感“生機之箭”曾經意外暴露過,剩下幾個人都藏得十分嚴實,這種東西說起來有些上不得臺面,但確實有巧可取。
就拿江無雙舉例,他們知道了生機之箭能抽取方圓百裡甚至千裡的植物生機為江無雙自己所用,真要對戰的時候,他們還會選在深山密林之中嗎?
斷然不會。
若是將江無雙逼進廣袤的黃沙地裡,寸土不生,他的第八感就廢了大半,戰力會有所削減。
知根知底的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未知。
但對外隱藏是一回事,在家族之中,這些注定是沒法瞞的,陸嶼然的第八感,巫山必定有人知道,溫流光的第八感,天都長老團也心知肚明,更甚至,他們這些人的第八感,在沒叩開之前就有人考慮到方方面面,做出了周密的計劃和建議。
溫禾安在叩開第八感之前,也被數次叫去談話,外祖母親自將長老團和她自身的建議告知,還給了她一道竹簡,上面列著從古至今各位傑出前輩的第八感。
她接過,在真正選擇第八感時,卻做了自從回到溫家後最離經叛道的決定。
她的外祖母幾次三番來問她,禁閉關過,好言好語過,任誰來都不管用,她的第八感至今成謎,叫溫流光猜測不斷,忌憚不已。也是這件事,越發引起長老團的不滿,覺得她終究不是溫家人,不聽族中安排,不將溫家當自己人,她是個不受掌控的棋子。
再好用,也終會失控,甚至反噬。
溫禾安的外祖母是十歲之後唯一一個分了真心給她的人,對她懷有期待,慈愛,力排眾議給了她和溫流光一樣的機會,待遇,讓她有了位數不多的幾段真實的,溫馨的記憶。
她不太想回憶那時候外祖母看她的冷酷的,失望的眼神。
溫禾安朝林十鳶微一頷首:“我若是被逼出第八感,受傷退走,對溫流光來說,這局棋就是大獲全勝了。”
她在長老團面前再一次失利,整個九州都知溫禾安不如溫流光,兼之身上負傷,第八感暴露,下一次見面,溫流光能精心布置,傾巢而動,無所顧忌地取她性命。
溫流光隻是脾氣不好,不是腦子不好。
如此大動幹戈,自然有自己的考量。
林十鳶皺眉,問她:“那你……?”
“人我要救。後面要做的事還很多,我一個人總有忙不過來的時候,也做不到每件事都親力親為。”
“但我沒打算現在和溫流光硬拼,鬥個你死我活。”
因為沒有絲毫意義。
林十鳶欲言又止。
溫禾安知道她要說什麼,她垂著眼,平心靜氣地道:“讓他們說吧,自我失勢,他們明裡暗裡說得還少嗎,別人看熱鬧,自然希望這熱鬧越大越好,這能代表什麼。”
“我最不怕的,就是人口相傳的議論。”
四下阒靜。
溫禾安開口提出要求:“我要兩個九境,在後天晚上跟我一起進一品春。”
林十鳶看著她認真的神情,她回過神,嘶的吸了口氣,半晌,艱難道:“不是我不答應你。我可以和你透個底,這次跟我一起來蘿州的九境隻有三位,他們還和你不同,就是普通的九境,實力肯定抵不過天都的長老。這要是交代在裡面,對我和珍寶閣而言,損失大到難以預估。”
她點著桌面,又說:“最為重要的一點是,蘿州城的勢力,能出動九境的,一查便知,再將他們的靈力,招數一對,一抓一個準。我是想對付溫流光不假,但這事隻能放在暗地裡做,一旦擺到明面上,別說收攏林家大權了,再給我十條命,也不夠溫流光殺的。”
溫禾安料到她會有這樣的顧慮,她從柔軟的包裹中坐直身體,看向林十鳶,不知是不是恢復了修為,她分明也沒釋放氣息,視線停留時,卻莫名給人種不容拒絕的強勢之意:“我知道。”
“他
們不會跟溫流光碰上,戰鬥時不需要他們出手,不會留下屬於自己的戰鬥技巧和招式,他們唯一要做的,就是進入地牢將人劫出來帶走。”
林十鳶精神一振,問:“你打算如何做。”
溫禾安沒有隱瞞,她嘴唇往上一翹,像是在溫和地笑:“我有銘印。”
林十鳶剛還嗡嗡直鬧,飛快轉動的腦海霎時風平浪靜。
繼而詫異。
她知道,凡是權貴之家,必定暗濤洶湧,危險無比,無論是何等身份,暗地裡都有如履薄冰,提心吊膽的時候。林家隻是空有些錢,在九州之中算不得如何厲害,內裡都已亂做一團,勾心鬥角從未停歇。
她都尚且如此,別提三家之一的天都。
隻是她沒想到,溫禾安這位昔日風頭出盡,萬人追捧簇擁,有望爭奪天授旨的天都二少主,居然也有需要拓印銘刻的時候。
想要拓成銘刻,有嚴苛的條件,需要九境以上的修為才能嘗試,它會抽取銘刻者大量的靈力,抽到虛脫,體內靈力徹底紊亂,十幾天內無法再出手,其中一個不小心就可能道心不穩,誤入歧途。
順利熬過這些,方能將其中最強的攻擊殺招儲存下來,留作底牌。
可以說,這種東西是吃力不討好。
試問,誰會沒事銘刻自己的殺招,他們都到這種修為了,遇到危險時,自己難道不會出手?
這未雨綢繆要付出的代價也太大了。
什麼情況和處境之下,才會想著拓印銘刻。
——而且聽溫禾安的意思,還不止一個。
林十鳶忍不住看她,她是個聰明人,聰明人從來不多想那些自己不該知道的事,因為會很危險,她隻要盡職盡責做好自己的事就可以了。
如此想著,她最終頷首,扭身朝女使吩咐了兩句,對溫禾安道:“我會讓他們配合你,具體的事,你們一會當面詳細談。”
溫禾安點了點頭。
很快,門被推開,一男一女在女使的帶領下走了進來,他們喊林十鳶“少當家”,而後站在原地,在溫禾安抬眸時朝她禮貌性地一頷首,氣息沉靜,翩翩有禮。
這兩人也算是熟人了,當日溫禾安解開封印,他們兩也有幫忙。
他們是林十鳶的心腹。
林十鳶給溫禾安介紹,男的叫蕭懷衫,女的叫齊艾,她道:“如果以後出現什麼不方便在四方鏡裡聊的事,他們會和你保持聯系。”
“好。”
那一定是非常危險的情勢下才要考慮的事情。
而現在,溫禾安將自己的四方鏡遞給離得近的齊艾,讓他們將自己的氣息輸入進去,方便這幾天溝通聯系。
林十鳶問溫禾安:“你把銘刻放在哪了?天都不會讓你帶進歸墟吧?”
溫禾安朝她笑了下:“戴罪之身,在天都沒這麼好的待遇。”
銘刻是她的底牌,早在那日自己被聲勢浩大押進主殿受審之前,她預感到風雨欲來,第一時間將自己這些人的積蓄,靈器和自己搗鼓的稀奇古怪,殺傷力不弱的東西一起放進靈戒中,交給了心腹暗中保管。
她的舉動正確而及時,因為在她進入主殿之後,就喪失了一切為自己辯解,說話的權力,這些年為家族做事而得到的靈石,靈寶,靈器,以及自己手下掌控的城池,權勢,都被不容置喙地收回。
如果她沒提前將那枚靈戒藏起來,估計連它都保不住。
所以。
正如溫流光對此沒了耐心一樣。
她也對這種飄搖不定,後患無窮的生活感到厭煩,從這次之後,她意識到,事情做得再出色,再繁多,在有選擇的前提下,都是沒有用的。因為得到的東西是最虛無的,隻需要一個借口,一場陷害,就能被悉數收回,比泡沫還要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