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強迫我,我會報警。」
「那你就報警,順便問問員警,男朋友要帶女朋友回家犯法了嗎?」
「周承霖,我們已經分手了。」
「我從來沒有說過分手。」
「現在扯這些有意思嗎?」我覺得好笑,卻又疲倦得笑不出。
「周承霖,我不想和你吵架,我現在很累,想回去睡覺了。」
「你在機場不是說晚上有事嗎?」
「去忙你的事吧,我打車回去就行。」
周承霖站在車外,夜色深深籠罩著他。
他看著我的眸色,亦是深深。
好一會兒,他竟難得地妥協了:「我送你回去。」
「如果你再拒絕,今晚就別想回去了傅靜梔。」
13
我選擇了閉嘴。
周承霖骨子裏有很偏執的一面。
和他槓下去,對我沒什麼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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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開到我出租屋樓下時,我道了謝就要下車。
周承霖卻轉過身叫了我。
「初八你生日,就是下周。」
「等你過生日那天,我們就做個徹底的了斷吧。」
我想說,真的不必了。
其實就這樣平淡地分開挺好的。
再見面也不會尷尬。
共同朋友那裏也可以一如從前,自在相處。
「爸媽說了,趁著都在京,要給你好好慶祝慶祝。」
「你不會連恩人的面子也不給吧?」
周承霖這樣說,我就連拒絕的理由都沒了。
「那行,你想怎樣就怎樣吧。」
我拉開車門下車。
周承霖也並未逗留,直接調轉了車頭離開。
冬夜的風很冷。
不過走了幾步,整個人都被冷風吹透了。
我低了頭,攏緊了大衣加快腳步向單元門走。
快到樓下時,我忽然看到,一側的樹影裏,橘色的路燈將一道頎長的身影拖長。
顧晏京穿著單薄的風衣,就站在北京深夜的冷風裏。
不知站了多久。
我停了腳步,愣愣看著他:「顧晏京?」
他向我走來時,北京落了初雪。
雪片落在他的頭發上,肩上。
可他根本沒有管。
隻是輕輕地,拂去了我劉海上的雪花。
時光呼嘯著一般,又回到了那一年冬天。
而顧晏京,竟又從懷裏掏出來了一個猶帶著餘溫的烤紅薯。
他將烤紅薯掰開,遞給我一半。
我怔怔地接過,直到甜香味在舌尖氤氳開。
眼淚猝不及防地落下。
他低著頭,額頭時不時地與我的輕觸。
我們就這樣傻乎乎地站在北京的初雪裏,吃掉了那隻烤紅薯。
「傅靜梔。」
他修長的手指落在我唇角,揩掉了一小片黑色汙漬。
「怎麼辦呢,我被家人趕出來了。」
「為什麼?」
「我爸媽說,顧家幾輩子都沒出過不負責任的男人。」
他在笑著,可那雙眼卻沒有笑意。
我感覺到心臟很細微的痛了一下。
酸意瞬間彌漫。
也許是雪下的漸漸大了。
所以我的視線也模糊了。
「可是顧晏京,我不需要你負責啊。」
「而且,我也不是第一次......」
餘下的幾個字,忽然被顧晏京的吻盡數吞噬。
他的嘴唇很涼,大約是雪花融化在了他的唇上。
可那個吻卻又很炙熱。
幾乎將我燒融化成雪水。「傅靜梔,你知道的。」
「我喜歡你。」
「我不在乎那些。」
他捧住我的臉,又吻去我的眼淚。
「今晚,我在自己和自己打賭。」
「如果你不回來,那我會努力勸自己放棄,不再打擾你。」
「但如果你回來,那麼這一次,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再放手了。」
他目光灼灼看著我,眼眸深處卻又有著一絲的歡喜。
那歡喜如此的微末,怯怯。
我竟心軟地,難以打破。
14
還在玄關那裏,顧晏京就再次吻住了我。
幫我脫掉大衣和圍巾時。
他扣住我的腰,將我帶入他懷中。
我們的身子緊貼,到嚴絲合縫。
我就察覺到了他有些不符合人設的急不可耐。
「顧晏京,你好像很急......」
男人修長的手指,將我羊絨毛衣的下擺卷起一些。
微有些粗糙的指腹,摩挲著腰側的軟肉。
滾燙的大掌又箍住我的腰,再次摁入他懷中。
他吻得很重,很深。
我閉上眼,踮起腳迎合他:「你別急呀顧晏京..」
「我們還有一整個晚上的時間。」
他垂眸望著我,笑了。
這好像是我們這次見面以來。
我第一次在他的眼睛裏看到真切的笑意。
「傅靜梔。」
「那,說好了是一整個晚上,就一分一秒都不能少。」
那一夜,雪下了一夜。
雪也融化了一夜。
15
周承霖是公子哥兒中的公子哥兒。
他的日常總是紙醉金迷,朋友環繞,從不寂寞無聊。
可這幾日,他卻時常覺得時間走得太慢。
往日沉溺其中的那些樂子,也變的味同嚼蠟。
會所頂層那個常年包下的房間裏。
朋友們打牌桌球喧囂正熱鬧時,那種極致的無聊和一秒鐘都等不下去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泛濫。
周承霖扔下球桿,拿了手機走到落地窗邊。
劃開屏幕那一刻,卻有一條微信進來。是幾張不甚清楚照片。
背景是人多嘈雜的超市。
站在琳瑯滿目貨架前的那對男女,正在相視而笑。
還有一張,顧晏京是攬著她的腰的。
而她的肢體反應裏,並沒有半點的抗拒。
周承霖的眼眸漸漸緊倏。
如果說之前那張雙手交握的照片,他隻是一笑置之根本沒當回事的話。
這幾張照片,卻像是雪亮的刀子,忽然剜下了他的一塊肉。
連疼都未感覺到,已經鮮血淋淋。
他身為男人,又是嘗過情事的男人。
自然一眼能看得出來。
他們兩人,已經有了實質性的關系,且絕不是一次。
周承霖從落地窗裏看到自己赤紅的雙眼。
目眥欲裂一般,還有那張近乎猙獰的臉。
他極力地克制著,卻還是沒能忍住。
手機重重砸在地上,碎裂成片。
熱鬧的紙醉金迷,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看向他,神情訝異又驚懼。
可周承霖卻又克制著讓自己一點點平復下來。
他回身看向眾人,神情平和,聲調也平和:「你們繼續玩。」
「都別停。」
說著,邁步向外走:「我出去一下,晚上不用等我。」
出了房間,門關上了。
周承霖一直向前走,直到看見一個服務生。
「手機給我。」
他伸出手,那服務生不明所以,卻還是立刻畢恭畢敬將手機拿出來遞給了他。
周承霖撥了傅靜梔的號碼。
她的電話號碼是什麼時候爛熟於心的?
他已經想不起來。但這些都不重要。
他現在要聽到她的聲音。
要見到她。
要將她從顧晏京的身邊帶走。
從那個一個烤紅薯就能把傻乎乎的她騙走的狗男人身邊帶走。
可傅靜梔聽到他的聲音就直接掛了電話。
他再打過去,她就不肯接了。
周承霖點了支煙,咬在唇角。
他給傅靜梔發了一條資訊:「別逼我直接過去找你。」
第三個電話,她就乖乖地接了。
想來是要躲著顧晏京,怕他聽到吧。
她的聲音聽起來做賊一樣。
周承霖覺得心跳得很快,鮮血像是滾沸了一樣,燒得他五內俱焚。
「傅靜梔。」
「你現在去告訴顧晏京,說你隻是一時沖動和他玩玩。」
「你根本不喜歡他,也不可能喜歡他。」
「讓他滾回國外去。」
「我會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原諒你這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16
電話那邊是足足半分鐘的沉默。
周承霖聽到了自己呼吸聲,甚至心跳。
這幾十秒,長得他好似窒息了一般。
「那晚在港城,也許是一時沖動。」
「但現在不是。」
「我高中時喜歡過他,現在再喜歡上,應該很正常。」
「還有,周承霖,我們隻是普通朋友。」
「朋友之間無權幹涉對方擇偶的私事。」
「我和你在一起時,沒有得到過你的承認。」
「現在我和別人在一起,做了什麼,自然也不需要你來原諒。」
「周承霖,往前走吧,好聚好散。」
她說完,沒有等他再開口。
再次掛斷了電話。
周承霖攥著手機,遲遲沒有將手放下。
他看到窗子外,漫天的大雪鋪天蓋地降落。
而那時候,傅靜梔在他的房子裏,他們一起煮火鍋吃。
吃完之後,她窩在沙發上追劇。
他就枕著她的腿睡覺。
快睡著的時候,她好似偷偷親了他一下。
他當時裝著不知道。
但心裏卻又矯情地泛了一絲甜。
傅靜梔像她媽媽,長得很美。
是那種男人都會喜歡,想要娶回去的美。
他那時候,一邊不受控制地被她吸引。
一邊,卻又從內心深處不太看得上她的出身和糟糕的過去。
所以,從一開始,他就告訴她,不會公開,也不可能公開。
因為他並不想讓那些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們兒私下調侃他。
傅靜梔的媽把他爸勾到手,傅靜梔又把他勾到了手。
他們父子倆,栽在這對母女手裏,於他看來,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他一邊喜歡著她,偶爾也會迷戀不可自拔。
一邊卻又清醒的告訴自己,自己不可能娶她。
他以為一切盡在掌控。
畢竟周家對她的恩情太重了。
所以她從來都對他言聽計從,乖巧聽話。
三年過去,他幾乎都要忘記。
傅靜梔年少時也是率直活潑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
她不要他了。
乾脆俐落,不留後路。
如他所願,他們隻是朋友。
這一輩子,都隻是朋友而已。
周承霖想到這裏,忽然從衣袋裏拿出了那個不離身的絲絨錦盒。
11.8克拉的鉆戒,本來是要在明天她的生日上送她的。
可現在,它在盒子裏璀璨奪目地閃亮著。
像在嘲笑他。
周承霖將手機和盒子都給了那個服務生。
「謝謝你借我手機。」
「這個鉆戒我用不上了,送給你吧。」
他說話的樣子,倒是難得的平和又溫潤。
那服務生無比的震驚,想要推拒。
可他已經轉身走了。
17
等我從周家回來,再和他單獨過,就我們倆好好慶祝。
他送我走的時候,穿著我買的黑色羊絨大衣,格外英俊帥氣。
我看他有些不舍,失落。
就踮了腳輕輕親了親他:「你在家等我啊,我們吃火鍋。」
顧晏京點頭。
卻又把我抱在懷裏輕吻。
一直到周家接我的車子過來,才戀戀不舍分開。
我上了車,車子開出去好遠。
顧晏京還站在路邊。
大雪飄飄揚揚,像是要將整座城市覆蓋。
我趴在車窗上看著他,直到再也看不到了,才收回視線。
周家給我辦的生日宴,周承霖沒有來。
他之前說要在我生日這天和我徹底了斷。
如今倒是不必了。
那天電話裏我說的那些話,高傲如他,自然不可能再一次低頭。
這樣也好。
風過無痕一般,回到了真正朋友的狀態。
我下車時,覺得周家老宅裏的氣氛不太對。
很安靜,連傭人的身影都不見幾個。
莫名地我心裏有些隱隱的害怕。
不知怎麼的,就想到了那天周夫人無比陰沉可怖的臉。
我停了腳步,按了包裏的手機。
給顧晏京打了一個電話。
響三聲掛斷。
這是前幾天我們一起追劇時,裏面的一個情節。
電話響三聲掛斷,表示遇到了不確定因素,或者潛藏危險。
顧晏京一定會明白,也一定會,第一時間趕來。
18
傭人把我送到主樓,就離開了。
周夫人穿了一件霜色的立領旗袍坐在沙發上。
見了我,就笑著招手讓我過去喝茶。
她雍容優雅的臉,看起來依舊慈愛溫和。
我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太過敏感。
或者那天,根本是我看錯了?
「來,靜梔,陪我喝杯茶。」
碧色的茶湯微微漾開,清香撲鼻。
我端起茶盞,小口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