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也在列,但他沒想到來的人還是沈煙冉。
這不都馬上要成親了嗎......
董兆疑惑地跑過來打了聲招呼,裡頭的沈煙冉拉開了車簾,又看到了那張熟悉的面孔,董兆不覺心頭突地跳了跳,笑著道,“那正巧,咱們這回又同路了。”
沈煙冉點頭笑了笑,“可不是。”
前頭的隊伍遲遲不動,沈煙冉索性裡頭一步跳了下來。
一股風“呼呼”地卷起了她身上的長袍,偶爾幾片飛雪時不時地沾在她臉上,臉色一瞬凍得通紅。
董兆趕緊上前,勸阻道,“外頭風大,沈姑娘還是先回車裡,等到了你的名兒了,我喚你一聲便是。”
沈煙冉伸長了脖子往城門口望了一眼,城門處增添了大批侍衛把守,行人隻出不進。
太醫院的幾位大人立在那,正對出行的馬車一一確認,名字家族,詳細地記錄在冊。
董兆也跟著望了一眼,再回頭,終於沒忍住,將手裡抱著的一個黑呼呼手暖遞到了沈煙冉面前,“沈姑娘拿著這個,會暖和些。”
“我不冷。”沈煙冉沒接。
董兆又往前送了送,“我那裡還多著呢,待會兒再給安姑娘也拿一個來。”
沈煙冉這才接下,“多謝。”再抬頭,便見江暉成不知從哪個方向走了過來。
手續和入冊的事兒,江暉成都給她辦好了,隻需等著排隊出城便是。
出了長安,路上的風雪更甚,天氣隻會越來越冷,想起前世最後她那一雙凍人的手腳,回來時,江暉成又去找了個手暖。
再過來,江暉成遠遠地便看到她已下了馬車,董兆正立在她身側,眉宇不由地擰了擰,腳步快速地走到她跟前,“怎麼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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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刮得江暉成身下衣袍“撲撲”直響,沈煙冉退後了一步,喚了一聲,“將軍”,並沒回答他。
“拿著,暖暖手。”江暉成又將手裡的暖爐遞了過去。
沈煙冉一愣,抬了抬衣袖,客氣地道,“多謝將軍,我這已經有了。”
江暉成這才注意到,她藏在袖子底下的一雙手,早就捧著一個黑乎乎的暖爐。
面兒做工粗糙,並不是江府的。
“是在下送給沈姑娘的,知道今兒天冷,走之前多帶了幾個,沒成想派上了用場......”
第31章 再入圍城
“這一路上還得好幾日呢, 將軍和沈姑娘注意保暖,我就不打擾了。”董兆全然不知兩人之間的事,說完後轉身告辭。
董兆說話的那陣, 江暉成一直看著沈煙冉瞥開的目光。
人走了,江暉成才將自個兒的手縮回來, 手指頭蹭了蹭手裡的暖爐蓋兒,“名冊都登記好了, 外面天冷, 先回馬車上等著。”
“多謝將軍。”沈煙冉知道多說無用, 也懶得再去同他撇個幹淨。
他願意這般償還著, 就還吧,沈煙轉身喚了身後的安杏,“上車。”
出城門時, 沈煙冉讓車夫將馬車挪到了一邊, 沒再跟著江暉成,而是等著身後醫者的隊伍。
董太醫不在,唯一有過戰場經驗的董兆便成了負責人,醫者的名冊剛交了上去,董兆掀開車簾正要確認者身後馬車的數量,一轉頭,冷不丁地見沈煙冉的馬車還在, 一下起身招呼了車夫,“停下。”
知道她多半是在等著這批醫官的歸隊, 董兆忙地推開窗招呼了一聲, “沈大夫,走吧。”
等沈煙冉的馬車插進了前面的隊伍,董兆才緩緩地跟上。
從長安出發, 馬車越往幽州走天氣越冷,大雪越來越變大。
離開芙蓉城時,沈煙冉想著也待不了多久,隻帶了一件雪色的鬥篷,顏色不耐髒不說,如今她又是沈家二公子的身份,更不合適。
幸得江夫人走之前,給她披了一件自個兒的深色鬥篷。
沈煙冉緊緊地裹著領口,掀簾瞧了一眼,馬車正在官道上。
山崖上流下來的水渠已經結成了冰梭子,身邊的安杏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這還沒到了,路上就結了冰,也不知道幽州冷成了什麼樣。”
沈煙冉一身男裝打扮,安杏自然也跟著穿了男裝。
身上的青衫袄子,是問江府的丫鬟臨時找出來的,裡頭的棉都是好棉,在長安還算暖和,出來後卻覺一身到處都是風口。
尤其是爐子裡的炭火燃盡了後,馬車內又無法活動,一雙腳如同泡到了冷水裡,凍得發麻。
“去榻上煨著。”沈煙冉聽到了她牙齒打架的聲音,這一路還有好幾日呢,馬車是江府的馬車,江夫人怕她凍著了,放了好幾床棉被褥子。
安杏搖頭,搓了搓手,也跟著湊了過來,“奴婢不冷。”
話音剛落,馬車突地一頓,慢了下來,山道十八彎,沈煙冉隔著窗扇望出來,也望不見什麼,隻聽到耳邊一陣馬蹄聲,半晌後停在了馬車旁。
安杏從裡打開了車門,才看到是江暉成,不由一愣,“將軍?”
行軍的將領和行者並不同路,從出城之後,江暉成便走在了前方,算上時辰,怎麼著也相差了好幾裡路。
這等天氣,騎馬過來,耳朵怕是都要凍掉。
安杏回頭看了一眼沈煙冉,沈煙冉倒是先開了口,“將軍有何事?”
江暉成沒上車,隻將手裡的一袋子銀骨炭遞了進來,“到下一個落腳點,還有兩個時辰,你手腳容易涼,將火續上。”
安杏忙地接了過來。
沈煙冉沒吭聲。
半晌後,馬車外又才響起了馬蹄聲,漸漸地沒了聲音。
隊伍繼續前行。
安杏蹲身拿火鉗扒開了火爐子裡埋著的幾顆火石子。
上回沈煙冉隻說了一句看到了前世要退婚,安杏也不知道她看到的前世,到底是個什麼樣,心底卻還是覺得將軍人不錯,趁著引炭火時,安杏便小心翼翼地說了一句,“將軍對小姐挺好。”
沈煙冉沒什麼表情。
看著袋子裡的銀炭,再摸了一下自個兒的手。
挺暖和。
成親前,她的一雙手腳一直都很暖。
後來也不知道為何,慢慢地越來越涼,大奶奶說,女人生了孩子手腳自然會涼,一到深秋,便凍得慌,尤其要注意保暖。
大奶奶說這話時,江暉成也在。
當日回去,便讓人給她縫了幾身新棉的冬袄,又吩咐丫鬟燒起了地龍,“冷就說,衣食吃穿我還能短著你了?”
他給予她的物質,確實從未吝嗇過。
她要什麼,隨時都可以去賬房支取銀兩,他也從不過問她用了多少,買了什麼。
林婉凌同她說的那話也沒錯,“嫁進了這樣的人家,便不用再去想什麼人間疾苦了,多少人羨慕著妹妹呢,還去想那情情愛愛的作甚,魚和熊掌,哪有人兩樣都能兼得。”
倒也是那麼個道理。
猶如這炭火,有了後,委實暖和了不少。
這道理,也是她後來身為侯夫人,開始盲目地遊走在長安各個貴族之間,慢慢地領悟了出來,尤其是到了圍城,被冰雪一凍,愈發明白了往日的珍貴。
好像是她高攀了。
八年裡,他也沒什麼對不住自己的。
想明白了,心頭突然也放下了,兩不相欠,她不怨誰。
炭火慢慢地燃了起來,馬車內又開始暖和了,安杏趕緊讓沈煙冉躺一會兒,“趁著有炭火,睡著了不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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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暉成送完了銀炭回去,林家的三公子還在原地候著。
江府出來時,江夫人給兩人預備了一大車的物資跟著江暉成的隊伍一並前行,出了城門後,沈煙冉卻沒有跟上。
趕了兩日,見後面的隊伍遲遲不來,江暉成才突地停了下來,起初林家三公子還以為他是有什麼大事,見他突然從馬車內提了一袋子銀炭,又掉頭跑了回去,心頭滿是疑惑。
任他如何問,江暉成也不說。
直到到了幽州那日,林家三公子看到了沈家的那位二公子“沈安居”才恍然大悟。
原來是帶著未婚妻來了。
沈家二公子沈安居,林三公子早就見過,哪裡是那小身板子。
“這天寒地凍的,你也舍得讓她跑到這兒來,如今遼軍已經撤了兵,就剩下一城亂了神的百姓,咱們這些人使不上力,能解決問題的隻有醫者,下個月就是你們的婚期了,聽我一聲勸,早些回去。”
林三公子這回來,並非是公事。
而是前來接人。
來接剛被林二老爺撵到幽州的林婉凌。
若非母親親自來求他,他是萬萬不會跑這一趟。
他那位放著好日子不過,非得一條獨木橋走到黑的妹妹,他早就當她是死在宮裡了。
江暉成沒理會他。
這話用不著別人來提醒,幽州最後會如何,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明日一早我下禁城令,要走趁這之前,禁城令一落,這裡便是真正的圍城,誰也別想離開。”
有過上一世的經驗,江暉成這回預先有了防範。
既然她非得要救,他便陪她一道。
但若再有人妄想要她的性命,重演前世之事,這座城,他照屠不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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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煙冉的腳程比江暉成落後了半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