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匆匆走過,微風將他額前的頭發吹起。
露出那張還帶著青澀氣息的臉。
那是七年前在念高三的他。
而七年後的他,正站在我的面前。
10
我將他推過去,站在照片旁邊。
「我要好好看看,七年時間你的變化大不大。」
沈知行就站在那裏,很配合的沒有動。
「鼻子好像更高了一些。」
「輪廓更立體,更帥了。」
「個子更高,更結實,更有男人味兒……」
我話還未說完,沈知行忽然低頭吻住了我。
「丸子。」
他捧住我的臉,拂開我鬢邊的頭發。
就那樣望著我,笑了笑。
又低頭輕吻:「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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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吻我的動作亦是不復之前的溫柔包容。
漸漸激烈深入到我幾乎難以承受。
「沈知行?」
換氣的間隙,我想問他怎麼了。
但沈知行卻抬起手,輕輕捂住了我的眼。
「別看我,丸子。」
「唔……為,為什麼?」
「再看我,今晚我就走不了了。」
他說這句話時是帶著笑的,
可眼底的情緒卻又是近乎破碎一樣的難過。
沈知行抱緊我,力道重得幾乎要將我揉入他的骨血。
我不懂他為什麼忽然這樣。
而這一瞬間,看到他難過,我的心裏竟也說不出的微微刺痛。
他的掌心溫熱乾燥,貼著我薄薄的眼皮。
我忽然莫名地落了淚。
「別哭。」
沈知行似乎有些慌。
他小心地把我眼角洇出的淚抹去。
掉眼淚的人是我,可他的眼眶卻泛著紅。
「沈知行,你為什麼難過?」
他捧著我的臉,為我擦淚的動作無比溫柔。
「丸子,我隻是很開心。」
沈知行又一次笑,這次的笑,終於深達眼底。
「能和你在一起。」
「你不知道,我多開心。」
11
那天送沈知行離開後。
我失眠了很久。
又翻出念書時的相冊,一張一張翻看。
我和顧其深,宋永昭,趙卓這些高中同學之所以感情一直很好。
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
我剛上高中那年,母校所在的城市經歷了一場不小的地震。
我們昔日的很多同窗,都在那場災難中死去。
而我當時也被壓在廢墟下。
是顧其深握著我的手,整整兩天兩夜。
直到救援隊把我從廢墟裏救出來。
我醒來時,他原本趴在我床邊睡著了。
可我剛動了一下,他就睜開了眼。
他看著我,眼睛很紅,滿是紅血絲。
卻笑得特別好看:「丸子,你再不醒,我都要瘋了。」
那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漂亮的一雙眼。
怎能不動心。
可年少時的情動,不足以支撐我再等下去了。
錯的人不是他。
是我自己把友情和愛情,混為了一談。
他是個很好很好,很善良的人。
他隻是不喜歡我而已。
不喜歡到,我們最後一次分手的日子。
是他在廢墟裏,握住我手的那一天。
他卻早已不記得了。
12
幾天後的下午,我忽然收到了顧其深發來的微信。
「東西找到了,你來拿吧。」
「什麼東西?」
顧其深發過來一張照片。
是交往期間,我送給他的那個小丸子儲物罐。
照片上的小丸子笑的呆呆的,有點我上學時的影子。
我忍不住笑了。
但顧其深喜歡的總是那種明艷奪目的大美女。
也不知道這些年,我哪兒來的勇氣跟在他身後,癡心不悔地等著他。
「不要了。」
想了想,我又回了一句:「如果礙事,你丟掉就行。」
顧其深這次回復得很快:「那我丟了。」
我沒再回復。
因為沈知行的語音電話打了過來。
「丸子,一會兒我來接你。」
「好呀。」
「晚上想吃什麼?烤肉還是火鍋?」
我特別的糾結,因為兩個我都想吃。
沈知行輕笑:「那我們都吃。」
「我會長胖的……」
「沒關系,你高中時比現在胖一點,很可愛的。」
「沈知行!」
我氣得跳腳:「那叫嬰兒肥,嬰兒肥懂嗎?」
沈知行在電話那邊笑得特別開心的樣子:「丸子,晚上見。」
可那天晚上我失約了。
快下班時,共同好友宋永昭忽然打了電話過來。
「丸子,快來人民醫院一趟。」
「出什麼事了嗎?」
「昨天東子生日,秦阿姨心情不好,喝了點酒,一時想不開尋短見了……」
我怔怔然站在那兒,一瞬間淚如泉湧。
東子比我高一年級。
我們倆從幼兒園就認識,比親兄妹還親。
地震那天,他沒能逃出來。
「丸子,丸子你在聽嗎?」
「我知道了,馬上就過去。」
我胡亂擦了眼淚,叫了輛車就往醫院趕去。
到醫院的時候,顧其深他們都已經到了。
「秦阿姨怎麼樣了?」
我心急如焚,沖過去詢問。
「還好搶救及時。」
宋永昭拍拍我的肩,「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我大松一口氣,這才緩緩坐在了椅子上。
顧其深站在一邊,自始至終沒看我也沒理我。
而我也一樣。
秦阿姨從手術室出來時,天已經黑透了。
我這才忽然想起沈知行說下班時會來接我。
連忙從包裏拿出手機。
有好幾個未接電話,都是沈知行的。
我立刻回撥了回去。
那邊接得很快:「丸子,你在哪?」
「我在醫院,抱歉啊沈知行,忘了和你說了……」
「是你哪裡不舒服嗎?」
「不是我,是一個很好的阿姨……」
我話還沒說完,顧其深忽然走了過來。
「丸子,秦阿姨醒了,我們過去看看吧。」
我下意識應聲:「我馬上過去。」
顧其深笑了笑,又揉我的頭發:「快點啊,就等你呢。」
我立時退後了一步避開。
顧其深微挑眉,唇角的笑漸漸消散。
而電話那端,不知什麼時候,沈知行已經掛斷了。
13
我心裏長了草一樣的不安。
不知為何,突然就想到了那晚在我家裏。
沈知行看著我時眼底那些破碎的情緒。
心裏竟難受得不行。
但宋永昭也過來叫我了:「丸子,秦阿姨找你呢。」
我隻能忍住心底泛濫的情緒,「這就來。」
我和東子從小在一起玩,是秦家的常客。
秦阿姨待我特別親近,幾乎是把我當半個女兒一樣。
東子沒了之後,秦阿姨每次見到我。
都會拉著我的手絮絮叨叨說很久。
她的目光一一掠過我們,最後又停在我臉上。
卻又仿佛,在透過我們,尋找東子的影子。
「東子要是還在,也該像你一樣工作了。」
我忍不住想哭,卻又死死忍住:「阿姨……」
「你們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
秦阿姨說著就紅了眼:「你和其深什麼時候結婚啊,阿姨給你大紅包。」
我剛要搖頭,顧其深卻忽然握住了我的手。
「阿姨,我和丸子結婚的時候,一定第一個通知您。」
他說著,看我一眼,「丸子,你說是不是?」
我想要抽出手,想要搖頭。
可秦阿姨已經欣慰地笑起來:
「好啊,真好,東子以前常常和我說,他一定要給你做伴郎的。」
「東子從小就護著她,把她當親妹妹疼,說她死心眼,怕她吃虧。」
「其深,你可千萬要對她好,好好疼她,要不然東子在天上知道了,不知道多著急呢。」
「放心吧阿姨,我會對丸子好的。」
「我要是欺負她,您就抽我,狠狠地抽。」
顧其深握著我的手,握得那麼緊。
我知道他隻是想讓秦阿姨開心一點。
但他此刻演的卻又太過逼真。
我的眼淚早已不知不覺地決堤。
卻不是為顧其深。
而是為我生命裏最珍貴最真摯的友情。
如果東子還活著該多好?
他一定不會讓我做一個受盡委屈的傻子。
14
我拒絕了顧其深送我回去。
站在路邊等車的時候。
顧其深卻執意要陪我等車來。
「別多想啊,我就是擔心你晚上一個人坐車,萬一司機起了歹念,把你先奸後殺……」
我看了他一眼,輕輕開口;「顧其深。」
他站在深濃的夜色裏,雙眼仍和夜風一樣溫柔。
「我男朋友會接我,不會有事的,你不用擔心。」
顧其深很慢很慢的笑了:「什麼時候交的男朋友啊?」
「又是相親認識的?」
「相親市場上的男人有幾個好的,你能不能長點心……」
我搖頭,打斷他的話:「不是相親認識的,是以前的學長,知根知底。」
片刻後,他才又混不吝地勾唇:「動真格了?」
「嗯。」
「行啊,什麼時候喝你們喜酒?」
我仰臉看著他,他的臉卻再也不會和七年前的顧其深重疊了。
「車子來了,顧其深,我走了。」
我對他擺擺手,跳下路基往出租車走去。
「丸子……」
顧其深好似喊了我一聲。
但我沒有回頭。
他的聲音好似也被夜風給吹散了。
15
我到沈知行樓下的時候,給他打了電話。
「沈知行,我在你家樓下。」
他來的很快,但整個人看起來有點糟糕。
身上的酒味兒很重,走路都在晃。
我趕緊上前扶住他:「你怎麼喝了這麼多酒啊?」
沈知行不說話,隻是看著我,目光一瞬不瞬。
「沈知行……」
「丸子,真的是你啊。」
他忽然笑了,雙手緊緊抱著我。
抱的太緊,我幾乎要透不過氣。
「我以為你再也不會來找我了。」
沈知行的聲音有些嘶啞。
他呢喃著,又低頭與我的額頭貼在一起。
「丸子,你親我一下,好不好?」
我看到他眼底的光,卻是破碎的。
比那晚還要讓人難過的眼神。
我沒辦法拒絕,甚至不止吻了一次。
直到最後,他將我抵在樹影暗處。
吻得又深又急,我幾乎要在他懷中軟成一灘水。
「丸子。」
沈知行紊亂而又灼熱的呼吸,與我的緊密糾纏。
「這次我不想再錯過了……」
「我們結婚好不好?」
我當時被他吻得整個人缺氧。
迷迷糊糊就答應了。
卻也忘了問他,「這次不想再錯過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16
第二天一早,我和沈知行就去領了證。
領證當天,他就理所當然地留宿在了我家。
但因為沈知行上學時實在太出名。
而我和顧其深剛分手不過三個月。
我真不敢想我和他結婚,會引起多大的波瀾。
所以我求了沈知行很久,暫時不要公開我們領證的事。
我還沒有想好,要怎樣對家人和最好的朋友說。
醫院的事情,我將整個過程都給他講了一遍。
又認真道了歉。
沈知行也是親歷者,自然很能共情。
「我認識他,也知道你們關系特別好。」
「你去看他媽媽,是很應該的事情。」
「我當時不該掛你電話。」
沈知行不是小氣的人,且很擅長反思。
「我很抱歉。」
「但我當時,聽到他喊你名字……」
沈知行沒有說完,但我也清楚他在想什麼。
我和顧其深這些年,稍微相熟的朋友同學都知道。
知道我喜歡他,死心眼的喜歡他。
沈知行介懷他的存在,很正常。
「沈知行……」
我輕輕抱住了他:「我是個很死心眼的人。」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死心塌地的喜歡。」
「不喜歡的時候,十頭牛也沒辦法把我拉回去。」
「你明白嗎?」
「那你現在……喜歡我嗎?」
我仰起臉,像那天晚上那樣瞪他一眼。
很有些張牙舞爪的氣勢:「證都領了,你還問我喜不喜歡?」
17
我從未見過沈知行開心成這樣。
上學時他就是那種喜怒不形於色的性子。
老師誇他寵辱不驚。
隻可遠觀不可褻玩。
但就是這樣的沈知行。
如今卻也置身於萬丈紅塵。
沉溺於情欲,不可自拔。
但我喜歡這樣的他。
喜歡他緊緊扣著我的十指。
與我一起在欲海沉淪。
喜歡他被欲望吞噬,情動失控的模樣。
喜歡他在最後的極致歡愉裏。
一遍一遍喊我名字,聲音嘶啞。
隱忍和克制即將崩塌的性感。
我喜歡他的一切反應。
都是因為我。
隻是因為我。
「疼不疼?」
沈知行吻了吻我的額頭。
我們兩個都是第一次。
所以最開始的時候,不單我疼,他也很難受。
我搖搖頭:「想喝水。」
沈知行立刻起身下床。
他拿了水,讓我靠在他懷裏,喂我喝。
喝到最後,我們不知怎麼又開始接吻。
可扔在一邊地毯上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沈知行停了動作,
我卻勾住了他的脖子:「不管它,應該是騷擾電話……」
可那電話卻鍥而不舍響個不停。
沈知行似乎猜到了什麼。
忽然抱了我起身。
我嚇得緊緊抱住他脖子,雙腿下意識地夾緊他的腰。
地毯上亮著的手機螢幕,閃動著「顧其深」三個字。
「你先放我下來,我把手機關了……」
沈知行卻沒應:「讓他打。」
他聲音裏的醋意,根本掩飾不住。
鈴聲停了一瞬,有新的短信進來。
鎖定的螢幕上彈出一行小字。
「寧挽,我在你家樓下。」
沈知行唇角緊繃,忽然抱著我到了落地窗邊。
他醋意難掩地吻我:「你看他多可憐。」
「寧挽,你要不要下去見他?」
樓層挺高,其實看的並不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