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隻是一道模糊的人影,甚至辨不清是不是顧其深。
我忍不住失笑,看一眼這個別別扭扭的男人。
在一起後,這還是他第一次喊我寧挽。
怎麼聽都帶著一股和顧其深打擂臺的味道。
「深更半夜的,他站在樓下挺嚇人的,會擾民。」
「要不,我下去一趟?」
我話音還未落,沈知行忽然將我用力抵在玻璃上。
他掐住我腰,驟然地進入,很深,很重。
我忍不住呻吟出聲。
卻又被綿密強勢的吻狠狠堵住。
「沈知行……」
我難耐地喊他名字。
指尖在玻璃霧氣上,劃下一道一道曖昧的痕跡。
夜已深,卻還很長很長。
18
那晚之後,顧其深再沒有電話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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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他又有了新女友。
剛大一的小姑娘,嫩的能掐出水。
顧其深稀罕得不得了,走哪都帶著。
甚至還一反常態的認真,搞了個求婚儀式。
這還是頭一次,他對一個女人動了真格。
消息傳得沸沸揚揚。
好多朋友都忍不住打電話或者微信找我。
就連宋永昭都忍不住:「丸子,其深今晚就要求婚了。」
「他也到結婚的年紀了,安定下來挺好的。」
我一邊講電話,一邊回復沈知行的資訊。
今晚他要帶我見沈家的幾個長輩,一起吃飯。
而他爸媽因為在國外,暫時趕不回來。
所以會晚一點安排我們見面。
不過,我已經提前收到了他們讓國內親人轉交給我的大紅包。
雖然我和沈知行領證的事情沒有公開。
但是沈家長輩那邊並沒有瞞著。
而我爸媽那邊,我也準備帶沈知行去見他們了。
宋永昭有些意外:「丸子,你是真的不在意,還是,仍在生其深的氣?」
「我如果說,我真的不在意了,你們信嗎?」
宋永昭好一會兒才開口:「丸子,不知道怎麼了,我總感覺,其深早晚都會後悔的。」
「雖然他總是不肯承認,總是認為你可有可無。」
人在面對別人感情的時候,身為旁觀者總能看得很清楚。
可事情到了自己身上,卻永遠都無法理智。
就如曾經的我。
現在的顧其深。
和很久以後的宋永昭。
當他放棄陪了他七年,從他一無所有到身家億萬的周蘊。
選擇了自己年少卑微時不敢靠近的天上月時。
他也是絕不肯承認。
其實從一開始放手時,他就後悔了。
19
求婚的現場佈置的特別夢幻華麗。
顧其深和朋友們早早到了。
就等著幸福的女主角到來。
宋永昭過來時,顧其深忍不住看向他。
他神色有點冷,「你給寧挽打電話了?」
宋永昭沒否認。
「你放心,她不會來搗亂的。」
可顧其深的臉色卻更難看了。
「我會怕她來搗亂?」
宋永昭笑得有些苦澀:「你當然不怕她會來搗亂。」
「但你怕她不來。」
這句話好似驟然就戳破了顧其深這些天的所有偽裝。
他忽然沉了臉,面前精美絕倫的翻糖蛋糕連帶桌案被他一把掀翻。
現場一片狼藉。
音樂聲說說笑聲一起被按停。
所有人都驚訝地看過來。
顧其深辨不出心底的情緒究竟是怎樣的。
有被戳穿的不堪隱怒。
更多的卻是那種無以名狀的不安。
到最後他不得不承認。
宋永昭說的沒有錯。
他不怕寧挽來搗亂。
他怕的是,她根本不來。
那天晚上她說她有了男朋友。
他一直都不信。
但私底下他厚著臉問過她最好的閨蜜。
卻並沒有得到正面答復。
隻是一句:「你急什麼呢,你們認識那麼多年,丸子真結婚的話,肯定會給你發請柬。」
這些天他心裏一直都莫名不安。
這一次和從前那麼多次都不一樣。
從他說讓她去多談幾段戀愛,而她答應了開始。
事情的發展就完全脫離了他的掌控。
寧挽真的去相親,戀愛了。
更有可能,她也是真的在和某一個男人交往。
隻要想到這些,顧其深就覺得自己坐立難安的難受。
雖然朋友們提起寧挽都會笑著說。
「丸子這次氣性可真大。」」
「我看你們倆說不定最後還是會結婚。」
「你和你前任分手時,那姑娘說什麼來著?」
「好像是說,你總無意識喊她丸子是不是?」
「其深,你其實很喜歡丸子的吧。」
「你沒發現嗎?你和丸子在一起的時候,最放鬆,最像你自己啊。」
宋永昭看著這一幕,終於忍不住嘆息。
「其深,你現在去找丸子,還來得及……」
他話音還沒落,忽然有朋友從外面進來,大聲嚷著:「你們猜我剛才看到誰了?」
顧其深倏然抬頭。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看起來,
多麼像是落水的人抓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20
「是丸子啊。」
「害,我剛才差點沒認出來。」
「好像也就一兩個月沒見她,突然變漂亮了。」
顧其深已經恢復了一慣那種「萬事都無所謂」的模樣。
他先是叫了人過來收拾現場的狼藉。
然後才對那個朋友道:「你怎麼不把丸子叫過來,我人生中這麼重要的時刻,她可不能缺席。」
「我叫了啊,但丸子說她是過來這邊餐廳吃飯的。」
顧其深唇角勾了勾。
哪有這麼巧的事。
他今晚在這邊求婚,誰不知道。
那麼多餐廳,她怎麼就偏偏過來這裏吃飯。
之前怎麼沒發現她還有這樣傲嬌別扭的一面。
明明是聽到他要求婚實在忍不住了,卻還要繼續裝。
顧其深有些牙癢。
他這段時間拜她寧挽所賜,很有些煎熬。
既然如此,那今晚他也要狠狠嚇唬嚇唬她。
然後……
他會向她求婚。
就像在秦阿姨跟前說的那樣。
他會娶她,會對她好。
不然東子在天上知道了,肯定會找他算賬。
他還是有些迷信的,想起來倒是有點犯怵。
那就和她結婚好了。
好像心裏……竟也事隱隱帶著期盼的。
顧其深此時的心情忽然好轉了很多。
「她不來算了,不管她了。」
說著,他抬腕看了看表:「我出去接一下薇薇。」
他走出房間。
卻並沒有出去接人的意思。
而是點了一支煙,漫無目的地在園子裏走著。
可走著走著,顧其深的腳步忽然頓住了。
21
旖旎的夜色裏,穿一條蘋果綠短裙的女孩兒正從不遠處的臺階上跑下來。
然後撲到了一個男人的懷裏。
顧其深聽到了她的聲音,好似在撒嬌。
「沈知行,我有點不好意思,我害怕……」
而抱著她的男人,先是低頭吻了她好一會兒。
才特別溫柔地哄:「別怕,醜媳婦才怕見公婆,我們丸子這麼漂亮可愛,他們都會喜歡你的。」
「真的嗎?他們會喜歡我嗎?」
「當然會。」
男人牽住了她的手,十指緊扣:「萬事都有我呢。」
「那好吧,那我相信你。」
他看著他們牽手走遠,一路都在很親密地說著悄悄話。
他就那樣渾渾噩噩的站著,不知怎麼的,想到了好多年前的一件事。
那一年,沈知行也在地震中受了傷。
養了很長時間的傷,才回學校。
他還曾特意找了沈知行一次。
當時他對沈知行說了什麼?
顧其深想了很久很久,才漸漸想起來。
他告訴沈知行的是,寧挽特別特別喜歡他,他或許會在高考後和她交往。
他還告訴沈知行,他其實早就知道沈知行喜歡寧挽。
也知道,地震那天,沈知行本來打算找寧挽告白的。
因為有一次他去沈知行家裏找他玩,無意間看到了他沒寫完的日記。
最後他對沈知行說的是:「如果寧挽知道,她被壓在廢墟下的時候,是你握著她的手,陪了她兩天兩夜。」
「她一定特別特別感動,你再告訴她,你喜歡她,想和她交往,她那麼善良,一定也不會拒絕你。」
「但是知行哥,你這麼驕傲的人,不會希望自己喜歡的人,隻是出於感激才和你在一起吧?」
沈知行當時沉默了很久。
最後隻對他說了四個字:「好好對她。」
當時他看著沈知行轉身離開時,落寞的身影。
第一次有了那種終於壓過對方的快感。
他們曾是很好的朋友,兄弟。
可誰都不知道,他私心裏曾無數次嫉妒過沈知行。
所以,他很陰暗地,從他手裏搶走了寧挽。
但卻也並沒有好好對她。
顧其深在這一瞬間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這些年他這樣傷害寧挽。
其實不過是因為。
他心知肚明。
他問心有愧。
寧挽一開始愛上的,是那個在廢墟裏握緊她手的人。
而不是他顧其深。
他不過是在沈知行被家人接走治傷後。
趁虛而入摘了他的果子的小偷。
但偷來的東西,總要還回去的。
兜兜轉轉,寧挽還是回到了沈知行的身邊。
22
顧其深回了家。
他從儲物室的一片雜亂中,找了很久。
終於找到了寧挽當初送他的那個小丸子儲物罐。
他們最後一次分手時。
寧挽隻找過他一次,就是想要拿走這個東西。
當時他說丟掉了,其實並沒有。
她送他的東西,每一樣他都留著。
他不太明白這件很普通的禮物到底有什麼意義。
分開後,他也曾拿出來看過很多次。
但並沒有發現它有什麼獨特。
但這一次,他在小丸子抱著的那個陶罐裏。
一堆五顏六色的紙折星星裏,摸到了一個小小的許願瓶。
他將瓶子打開,裏面有卷起來的一張粉色的紙。
他拿著那小小的紙卷,呼吸都停住了。
「原諒券
憑此券,丸子會『無條件』原諒顧其深一次!ps:分手後三天內才有效哦。」
「無條件」三個字,被她很認真地描了好幾次,加粗加深了筆跡。
顧其深望著這張小小的紙條。
望著紙條上熟悉到猶如刻在心裏的字跡。
他的手漸漸開始發抖。
他的眼眶刺痛的厲害,忽然有滾燙的水滴落在粉色的紙上。
漸漸將那字跡都暈染的模糊不清了。
22
我和沈知行結婚那天。
從前的很多同學朋友都來參加婚禮了。
但顧其深沒有來。
他的紅包和禮物,是讓宋永昭帶過來的。
婚禮結束後,我拆禮物的時候,才看到裏面那個「小丸子」。
隻是她抱著的託盤裏,沒有紙疊的星星。
隻有一個很舊的玻璃瓶。
我打開玻璃瓶的時候,沈知行也過來了。
「在看什麼?」
「在拆禮物。」
「這是誰送的?」
「顧其深。」
沈知行臉上的神色沒有變,但卻坐在我旁邊不肯走了。
我忍不住笑:「要不要一起看?」
沈知行看我的一眼頗有些怨氣:「新婚夜讓現任和你一起拆前任的禮物?」
我捧著他的臉親了親:「不藏著掖著,才是問心無愧,心裏沒鬼呢。」
沈知行卻還是有些吃醋:「我來拆。」
他伸手拿過瓶子,打開。
裏面是卷起來的一張紙。
紙張展開,露出上面熟悉的字跡。
「丸子,
知道我為什麼永遠都記不住那個日子嗎?
因為當初在廢墟裏緊緊握著你的手不曾放開的那個人,是沈知行。
丸子,我很抱歉。
祝你們幸福,永遠幸福。」
我愣住了。
淚流滿面看向身邊的男人。
「丸子……」
他喊了我一聲,聲音微微哽咽。
我緊緊抱住了他。
忽然就明白了那天晚上在我家裏。
看到高中時的那些照片,他為什麼會那樣難過。
忽然明白,那天晚上我從醫院回去找他。
他為什麼會喝那麼多酒,
為什麼會說,「這一次他再也不要錯過了」。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沈知行,你為什麼不說?」
我哭的泣不成聲。
「因為我不想你隻是出於感動才和我在一起。」
「因為那時候,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寧挽喜歡顧其深,喜歡得不得了。」
23
他高三念完就直接出國讀書了。
刻意地,和從前的人事全都疏遠。
後來回國後,他忍不住打聽過一次寧挽的消息。
得到的答案和七年前一樣。
所以他一直安靜地沒有打擾。
直到後來看到她閨蜜的朋友圈。
然後又聽說她相親的事。
他終於沒能忍住這麼多年一直壓抑克制的情感,
去找了她。
他這輩子最慶幸的事。
就是那天晚上他沒有遲疑,沒有後退。
他人生中第一次對一個女孩兒強勢了一次。
乾脆利路地吻了她,乾脆俐落地提出了在一起。
如果他早一些知道,這七年裏,顧其深沒有「好好對她」。
他會更早一點回來她身邊。
可終究不晚,該是他的,永遠都還是他的。
「寧挽。」
「如果不是顧其深說出來,也許我還不會告訴你。」
他吻掉她不停洶湧的淚。
回以她更熾熱的吻:「因為我要你愛我。」
「隻是因為愛我才愛我,不是因為要愛我才愛我。」
「沈知行,他們都說我傻,可你才是傻子!」
「沒關系啊,傻人有傻福,傻人才有好報。」
他根本不在意這些,他就是這樣的人,這樣的性子。
他貪心又自私,他想要寧挽全部的愛。
不沾染其他任何因素。
隻是純粹地愛他。
就像他對她的愛一樣。
新婚那晚,他不知疲倦地要了她很多次。
仿佛要在她的全身各處,裏裏外外,都烙印下他的痕跡。
直到後來,她哽咽著喊他老公,求他饒了她。
他才抱了她去洗澡。
頭發還沒吹幹呢,她就在他懷裏睡著了。
他將她抱回床上。
然後,借著月色看了她很久。
睡夢裏她還有點委屈的樣子,眉毛皺著。
他輕輕幫她展開了。
得到了她夢囈中呢喃的一句:「沈知行,你欺負我,我討厭你。」
他沒什麼戀愛經驗,卻也知道的。
女人說討厭,其實是喜歡。
他的丸子,應該是喜歡他的吧。
雖然沒有他喜歡她那麼多。
但沒關系,他們還有一輩子。
他總能等到如願的那一天。
年少時的歡喜。
已經落在他的懷中。
他知足無比。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