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燒燒的渾渾噩噩的時候,不會再有溫度恰好的蜜水送到嘴邊。
也不會被人衣不解帶地照顧通宵。
廚房裏的人也不知道,他生病時沒有胃口。原本飲食清淡的人,卻想要吃酸辣口的菜。一切的一切都不盡如人意。
這讓周容深的病情反反復複了將近一周,方才慢慢痊癒。
而病情好轉後,他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讓私人助理去查薛崇轉院的事。他知道薛崇是薛菀最在意的人。
隻要他對薛崇好,薛菀那樣聰慧的女人,應該就會明白,他是在對她低頭了。
16
我租的工作室就在陳進賢集團公司所在的寫字樓下。前租戶就是開的設計工作室。
因此隻用簡單的調整軟裝,很快就可以投入使用。工作室並不大,甚至稍顯簡陋。陳進賢不太滿意,但我堅持租了下來。我不想在金錢上欠他太多。
從海邊回來之後,我們之間的關係。好似已經開始偏離我最初心中所想的航道。但越是如此,我越發想要在經濟上可以慢慢獨立。工作室開始營業後,我接到了第一單生意。
也是跟陳進賢來海城後,認識的第一個同性朋友辛願。她即將訂婚,原本所有禮服早已準備妥當。
但大約是想要照顧我的生意,所以辛願特意拜託我定制一件旗袍。
她會在訂婚晚宴上穿。
我很重視自己的第一單生意。
起草,畫圖,打樣,挑選布料,絲線,紐扣,配飾,樣樣親力親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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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至於通宵達旦經常加班。可忙碌讓我覺得充實而又快樂。但陳進賢卻日益哀怨。再一次等到淩晨一點鐘。
陳進賢接我回公寓時,終於忍不住了。
「菀菀,你有沒有覺得你最近黑眼圈有點重?」「熬夜上火,你下巴上好像長了一個痘。」
他這樣一說,我對著鏡子仔細看了看。
好像確實是有些憔悴。
「辛願訂婚的日子就快到了,我怕趕不上,所以才熬夜的。」
「等到辛願的旗袍做好,以後工作室招了人,就不會這樣忙了。」
陳進賢一邊開車,一邊側頭看了我一眼:「那你看我最近有沒有什麼變化?」
我認真看著他,仍然英俊,鼻樑高挺,輪廓深刻。
因著等的太久,方正下頜上冒出了淡青胡茬,男性荷爾蒙氣息更是強烈到了極致。
以至於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我就莫名的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好像沒什麼變化啊,仍和之前一樣。」
陳進賢一手掌控著方向盤,一手卻握住了我的手。「薛菀,你沒看到我滿臉都寫著欲求不滿。」「還有被自己女人忽視的失魂落魄?」
17
他說這話的時候,聲調壓的有些低。
車內空間密閉狹窄,那種暖昧的情愫更是滋長飛快。我隻覺得臉頰有些熱燙,想要抽回手,卻又被他攥得更緊:「今晚給不給留宿?」
我臉頰熱燙,忍不住扭頭看向車窗外。—輛黑色賓利疾馳而過,莫名的有些熟悉。
但那念頭也隻是一閃而過。
周容深那麼高傲自負的人,怎會來海城。
「菀菀?」陳進賢的聲音有些委屈。我想到他這些日子確實辛苦。
本來他自己的工作已經忙的不可開交。
但不管應酬或是加班有多累,他都會親自來接我下班。又因為顧及著我太累,怕第二日他早起會吵到我。總是送我回公寓後,他再深夜開車離開。我低了頭,目光落在他骨節分明的長指上。
卻又不期然地想到這隻手,是怎樣在我身體的每一處作亂的。
臉頰的熱燙怎麼都退不去。我再次扭過臉,將車窗開了一線。
涼風吹進來,又夾著幾片雪,吹落在我臉上。我聽到了自己的聲音,低低的,卻又帶著繾綣:「下雪了,那你今晚別回去,在我那裏湊合一夜吧。」租的公寓很小,陳進賢也是不滿意的。其實我知道他想讓我住在他那裏。但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執意不肯。
他總還是捨不得和我拗,一切都順了我。「那就……多謝薛小姐好心收留。」陳進賢笑聲低沉愉悅。握住我的手,送到唇邊,深深印下一個吻。
18
周容深的車子在落雪的街頭疾馳。車燈籠罩之處,雪霧飛揚。流光溢彩的長街,依舊車水馬龍。這是不同於北京的另一種繁華。
薛崇如今被安置在海城最好的私人康復醫院。
據說薛菀剛剛開了自己的設計工作室。
他還記得,薛菀小提琴拉的特別好,一手丹青,更是人人誇讚。
他還以為,如今不再為錢發愁的她,會選擇做回一個熱衷風花雪月的大小姐。
卻怎麼都沒想到,她租下隻有不到五十平的商鋪,兢兢業業地做著自己的小事業。
更沒有想到,她如今租住的公寓,環境也隻是平平。看來,那個幫她的男人,也並未太將她當一回事。
想到這些,周容深才覺得自己那顆猶如在滾沸烈油中翻騰的心,稍稍安定了些許。隻是他卻並不知道。
這短暫的安寧,會在二十分鐘後,變成可笑的一地碎片。
19
進門那一刻,我剛摘掉大衣,陳進賢就將我壓在了門背上。
大衣裏面,我穿的是一件緋色的旗袍。陳進賢特別喜歡我穿旗袍。
每次我穿奇旗袍的時候,他都會特別瘋。今晚,亦不例外。
「菀菀……」
他吻我的時候,呼吸漸漸滾燙,
有力的大手隔著嬌柔的旗袍衣料握住我的腰。要我和他緊貼到密不透風。
「還沒洗澡……」我試圖推開他,但卻徒勞無功。
「結束一起洗。」
「陳進賢!」我羞憤地捶他。卻隻換來這男人幾聲沉沉低笑。
更混賬的是,他一邊吻我,一邊卻直接單手撕開了我的新旗袍。
「陳進賢!」
我氣得咬他,這條裙子剛上身,我正喜歡的不行。「再給你買一百條,好不好?」
旗袍被撕開了,他還不甘休,內裏的襯裙也變成了幾條布條。
又與他的襯衫領帶,暖昧糾纏落了滿地。
2門鈴一遍一遍響起的時候。陳進賢仍未饜足。
而我整個人都幾乎虛脫散架了。
也不知是誰,沒人開門卻還不知疲倦地一直按鈴。我推著他,催他去看一看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他又抱著我狠狠親了親,才冷了臉下床,隨便套了條睡褲向外走。
貓眼裏,陳進賢其實一眼就認出了周容深。
但他故意裝作不認識,開了門。周容深大約是喝了不少的酒。
要不然怕是還要繼續高高端著他的少爺架子。
門開那一瞬,周容深將燃著的煙掐滅:「薛菀,你不就是想要錢,我都給你……」
以後,我所有的錢,都給你。
離婚協議我沒有簽字。
我不會讓你凈身出戶的。
我們不離婚,我們好好過。
來時路上,想了很久很久的那些話。
終究沒能傾吐出口。
而脫口而出的,卻是那說了三年的,習以為常的傷人之語。
可周容深甚至來不及懊悔自己的失言。因為開門的不是薛菀。
而是一個對他來說有些陌生的男人。
21
如果說最初看到陳進賢那一刻,周容深是錯愕震驚的話。
那當他看到陳進賢赤著上身,隻穿了一條睡褲。
精壯腰腹上還有幾道新鮮的抓痕時。他的情緒在那一瞬間,突然就崩潰了。「你他媽是誰!你怎麼會在這裏?」「薛菀呢!」
周容深雙眸充血了一般,紅的攝人。
他的目光從男人的身上移開,往他身後找尋。可移開那一瞬,卻又被滿地糾纏的衣物吸引。
緋色的旗袍,白色蕾絲的襯裙,透明的絲襪,男人的襯衫,黑色領帶,抽出的皮帶皮帶扣折射出刺眼的寒光,刺著他的眼,卻又紮著他的心。
他全身都在抖,牙齒磕碰發出輕微的響。連瞳仁仿似都在那一瞬間渙散了。結婚三年,他沒有碰過薛菀。
他可笑地守著那條可笑的底線,自以為這樣就不算背叛秦桑。
他看不清自己的心。不,也許是他自己故意不願看清。
而等到他終於願意直面這一切的時候。卻晚了。
陳進賢看著面前這個醉醺醺的男人。
長的倒是還不錯,隻是看起來蒼白憔悴,弱不禁風的。
怨不得薛菀結婚三年,都還是個清清白白的好姑娘。
隻是,想到薛菀曾真心的喜歡過他。陳進賢心底的醋意,卻還是翻攪了出來。
他微挑眉,眼底帶著未曾饜足的不悅,聲音澀啞:
「周先生深更半夜來找我老婆,發的什麼顛?」
22
周容深從未這樣喊過薛菀。他從來對她都是直呼其名。身邊那些朋友親熱地喊她嫂子。
但對於他交的那些女朋友,也都樂意給面子地喊聲小嫂子。
還有些人會喊她薛小姐。
這個稱呼總能讓人想起一星半點,她從前尚且無憂無慮的閨中生活。
他們之間那早已煙消雲散的往日情分。周容深覺得很難受。
那種難受不止是身體上,更多的是精神上。他甚至連憤怒的底氣都沒有。
整個人的肩背垮了,就那樣頹然地站著。
過往數年,像是走馬燈一樣不停在他腦子裏打轉。曾經小小一個跟在他身後乖巧喊著哥哥的女孩。後來長大後漂亮溫婉的窈窕少女。
她滿心滿眼都是他,看向他的眼眸裏總是帶著掩不住的柔情蜜意。
從小她就知道自己會是他的妻子。從小他也知道,他總會娶她的。後來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
細細想一想,他對秦桑又有多少愛?
更多的,不過是對家族反叛對長輩忤逆的一個出口而已。
他厭倦了一眼看到頭的人生,他厭倦了自己的人生要被人如此擺佈。
可薛菀又有什麼錯?
她唯一的錯,就是愛過他吧。
23
「周先生沒事的話就請回吧,時間不早了。」陳進賢懶怠在這樣的男人浪費時間。
春宵苦短,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隻想和薛菀在一起。「我能不能見一見她。」周容深伸手,擋在了門框處。「她累壞了,怕是沒力氣見你。」
陳進賢同樣身為男人,很是知道怎樣往一個男人的心口上捅刀子。
而這才哪兒到哪兒,周容深不過是一時之痛。怎會比得上他這數年求而不得思而不得見的苦楚。周容深眼底紅的幾乎要滴出血來。指節撐在門框上用力,手背上青筋畢現。他嘶啞開口,一字一句幾乎漚血:「離婚協議我並沒有簽字,她如今還是周太太,是我周容
深的太太。」
「這位先生,請你讓開。」
周容深抬手,就要推門。
可薛菀的聲音,已低低綿綿地響起:「陳進賢……你怎麼這麼久還不回來?」「是出什麼事了嗎?」
他從未聽過薛菀這樣說話的聲音。
有些微澀的沙啞,卻又綿軟含著春水。
尾音裏帶著迤邐的嬌軟,輕嗔的時候又透著掩飾不住的親昵。
那是世上最軟的刀子,卻又淬著致命的毒藥。周容深知道。
他這一生,都不會好了。那前車之鑒就在他的眼前。他竟還會愚蠢地重蹈覆轍。
24
「菀菀,沒事,別擔心。」
陳進賢回頭看向我那一瞬,我亦是看到了門外的周容深。
四目相對,我不知道周容深是什麼心情。
但於我來說,也隻有最初那一秒的驚愕和意外。
隨後,我對他微點頭,平靜詢問:「是來送離婚協議嗎?」
「其實,你可以直接讓你的律師和我聯繫就行。」「我們之間沒有財產糾葛,手續很簡單。」「薛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