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熹禁不住笑出聲:“幹嘛,學楚楚撒嬌呢。”
“不行?”
“楚楚嬌嫩,你如今幾歲?”
楚熹不過忽然想起現代的網絡熱梗,隨口調侃那麼一句,未曾想薛進竟當了真,一下睜開眼睛,沉著聲道:“你嫌我年紀大?”
“……我還嫌你不洗澡。”
“我每日都洗。”頓了頓,又道:“這幾日事出有因。”
若非了解薛進那脆弱敏感的幼小心靈,楚熹真的會以為他在賣萌:“年紀大不大,那得看和誰比,和楚楚比,你年紀確實不小了。”
薛進沒再說什麼,輕輕放開她的手:“你去吧。”
一場大戰落下帷幕,後續數不清的瑣事等著人處置,若不出手相助,薛進還得一日難眠。
出了門,沒走幾步,一種本能的直覺促使楚熹轉頭,看向臥房那半敞著的窗戶。
隻見薛進舉著燭燈站在梳妝鏡前,細細端詳自己的臉。
到底年紀大了,比不得從前,兩日不合眼面色頓顯憔悴蒼白。
楚熹單從他的背影都能看出無盡的憂愁。
作者有話說:
今天寫完的比較早,所以早點更新~
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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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軍此番能反敗為勝,楚熹和一眾常州子弟兵乃是當之無愧的大功臣,可薛軍將士並不曉得常州子弟兵是一支有組織有紀律的隊伍,隻當他們尋常常州百姓,在楚熹的號召下自發性的趕來增援,心中感激不盡,態度也是極其友善。
而常州子弟兵心照不宣的放下鐮刀,轉換回老百姓的身份,對替他們捍衛常州土地的薛軍更是友好,不僅與將士們分食自己帶來的幹糧,還幫著打掃混亂不堪的戰場。
放眼望去,穿長靴甲胄的,穿草鞋布衣的,親親熱熱處在一塊,當真是一副軍民一家親的和睦景象。
楚熹本還犯愁兩伙人馬湊到一起會鬧矛盾,現在可以把心放在肚子裡了。
她將最緊要的事吩咐給張堅:“旁的先不要管,將士們的屍首一定得安置妥當,如今天兒熱,最容易生出瘟疫,驅除瘟疫的草藥灰務必用足了,若不夠趕緊來報,我再設法去籌。”
張堅拱手領命:“是!”
他前腳剛走,後腳又來了個小將:“少城主!崔軍謀!還有近萬俘虜沒處關押,這該如何是好?”
楚熹從前在常德住過一陣,對城內環境有一定了解,她轉過頭詢問崔無:“北城那邊有一片窩棚,我記得之前勒令拆除,要外包給窯場是不是?”
崔無應了一聲道:“窯場隻建了一半,尚未完工,倒是可以用來關押俘虜。”
“那就先關押到窯場去,若還是擠不下,明日早起押送到安陽,至多兩三千人,怎麼也能騰出塊地方。”楚熹說完,又皺起眉對小將道:“切記不要傷了他們性命,好生看顧,興許日後還有大用處。”
小將看楚熹的眼神充滿敬仰,忙不迭地點頭:“末將明白!”
崔無問:“少城主要這些俘虜有何用處?”
“這個啊,我不能跟你說。”
“為何?”
楚熹仰頭看他:“我曉得你一直信不過我,總覺得我別有用心,那我幹嘛還要費口舌同你解釋?”
崔無一怔,隨即說出那熟爛的客套話:“少城主三番五次救薛軍將士於水火,崔無感激還來不及,又怎會對少城主的用意妄加猜測。”
楚熹笑著問道:“既如此,崔軍謀覺得,這些百姓是怎麼在短短幾日間聚集到常德的?”
“想必是少城主素日常行善事,百姓極為愛戴,這才能一呼百應。”
“哦。”楚熹從身後的侍衛手中接過蒲扇,用力在臉旁揮了兩下,額前的發絲被吹的東支西翹:“這天可真熱啊,要是能吃一碗涼面就好了,是吧崔軍謀?”
“……”
“做什麼用那副表情看著我。”崔無不坦誠相待,一味虛與委蛇,楚熹也不傻,自然不會與他掏心窩,隻笑眯眯地說:“你所言極是呀,就是這樣的。”
崔無從前的確對楚熹有所戒備,可那是因為楚熹先留了後手。
而今時今日,她既為著薛軍動用了這批暗地裡招攬的常州弟子兵,崔無心中的戒備便隨之減輕了,猶豫片刻,主動向楚熹示好:“城中雖糧草緊缺,但一碗涼面還不難,少城主若想吃,卑職這就差人去準備。”
“哪有殺雞問客的道理?”
“章雲!”崔無揚聲喚手下:“去伙房給少城主弄一碗涼面,盡快。”
“哎!別去,我還沒饞到那個份上。同你說笑的,你竟當真了。”
“……”
“走吧,這邊沒什麼事了,去司其那瞧瞧。”
通常薛進不在,崔無是可以站出來主持大局的,不過有些事唯有楚熹能拿主張,就比如軍中缺少驅除瘟疫的草藥灰,她一句話便能到別處湊來,帝軍俘虜無關押之所,她一句話亦可在安陽騰出個地方。
崔無很有自知之明的退居二線,跟在楚熹身後處置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而放眼軍中能讓他這般鞍前馬後的,也就隻有薛進一人。
待薛進一覺醒來,戰場已然清掃完畢,破損的城門城牆皆得以修繕,常德城仿佛在一夜之間重歸寧靜。
“你睡醒啦?”
“嗯……”
薛進仍是一隻眼睜著,一隻眼閉著,他昏昏沉沉地拖著把椅子坐到楚熹跟前,有氣無力道:“幫我束發。”
楚熹輕笑了一聲道:“若是還困,再睡兩個時辰也不妨事。”
“這會睡,夜裡該睡不著了。”薛進想了想道:“我不熬夜。”
關於熬夜這件事,要從楚楚剛出生沒多久那會說起。
楚熹分娩遭了大罪,自是想好好修養一陣,不顧薛進堅持讓楚楚喝母乳的訴求,每晚都讓奶嬤嬤把楚楚抱走,薛進因此患上了產後抑鬱症,情緒低落,噩夢連連,有點小事就要掉眼淚。
楚熹沒辦法,隻好把楚楚抱回自己屋裡,當時她便鄭重其事的向薛進聲明,楚楚的吃喝拉撒睡,除了吃這一項,其餘她一概不管。
薛進問她為什麼,她理直氣壯的答:“我必須要得到充足的睡眠,決不能熬夜,科學證明熬夜會使人變老,變醜,甚至脫發,你得理解臉和頭發對女人的重要性,生楚楚已經傷害了我寶貴的身體,難道還要再進一步傷害我的美貌嗎?”
但凡涉及科學二字,不管這事對薛進而言有多離譜,多不可思議,他都會習慣性的選擇相信,因此凡是喂奶之餘,楚楚是哭是鬧,是拉是尿,都由薛進一手操持。
他昨晚才剛憂慮自己的年紀,今早就開始杜絕熬夜,可以說是把心思寫在臉上了。
楚熹一邊輕輕梳理著他的頭發,一邊忍著笑道:“我估摸著舅舅已經在騎馬趕來的路上,你想好怎麼和他交代沒?”
“還能怎麼交代,是我決策有誤,任他責罵就是了。”薛進靠在椅背上,漫不經心地說:“其實我早就習慣了,他說什麼我都沒感覺,不過裝作羞愧難忍而已。”
楚熹真是憋不住,噗嗤笑出聲:“哈哈哈,我猜也是,換做誰在舅舅眼皮子底下待久了,都能練出一身銅牆鐵壁,這麼多年,著實難為你了。”
“呵。”薛進又開始陰陽怪氣:“他可很看重你,從未說過你的不是,還總是讓我多和你學。”
“那是舅舅慧眼識人,我本來就完美無瑕。”
“惡心。”
楚熹手持著木梳,用力往下一扽,薛進立即倒吸了口涼氣,扭過頭瞪她:“別扯我頭發。”說完緊接著奪過木梳,細數上頭掛著的斷發,無奈中帶有一絲委屈道:“你看,扯掉十多根。”
“……”
“你的頭發珍貴,我的頭發就是野草嗎?”
“薛進。”
“嗯?”
“我發現你記性是真好。”若非“熬夜”“頭發珍貴”這些話一聽就是楚熹說過的,楚熹自己都想不起來那四五年前的事:“我頭發珍貴,那是因為我頭發本來就不多,你看你,一個毛囊裡得有三根。”
“何為毛囊?”
“你腿上的小汗毛是從哪長出來的,盡問廢話。”
“你為何什麼都知道?”
“我不是說過嗎,等你臨死前再告訴你。”
“你是不是盼著我死?”
“你是楚楚嗎?”
薛進意識到自己的口吻的確很像楚楚,也不禁笑了,把木梳還給楚熹,重新轉過身:“楚楚眼看著就要到五歲了,你想好取什麼名字沒?”
在古代,不滿五歲的孩童極易夭折,為著好養活,便混叫些上不得臺面的賤名,等到五歲身體結實一些,就算長大了,長成了,要記入族譜,須得有個正正經經的名字。
楚熹拾起發帶,將薛進的頭發盡數攏在手裡,隨口說道:“楚解,解困解惑那個解。”
薛進聞言,字正腔圓的念叨:“楚解,楚解……”
“好聽嗎?”
“尚可,就是不太像個姑娘家的名字。”
“怎麼不像,又不是叫楚歌。”
薛進慢半拍的反應過來:“我在同你說正經事,你能不能嚴肅些?”
楚熹嘆了口氣:“我是真沒想好,老爹前些日子還罵我們倆呢。”
“關我什麼事?我想的名字你們沒一個同意。”
“所以啊,老爹說我們自詡飽讀詩書,快五年了,連個名字都想不出來,還說若再想不出來,就幹脆去請先生取。”楚熹說完,一把按住薛進的腦袋:“別動別動,馬上搞定了。”
薛進隻好背對著她表達自己的憤怒:“祝宜年算老幾,憑什麼讓他取?”
“就憑人家是楚楚的先生,就憑我們倆五年了還沒想出來。”楚熹利落的扎好蝴蝶結,滿意的點點頭:“我束發的手藝真是見長。”
薛進早已習慣了頭上頂著一個小蝴蝶結,不知其意,也並不在意:“叫楚清如何?”
“哪個清?”
“清楚的清。”
“欸?清楚,楚清,這個有意思呀,比你之前想的那個楚鳳仙強。”
薛進煞有其事道:“楚鳳仙也很好,有鳳來儀,仙姿玉貌,一聽就是女孩的名字。”
楚熹很不客氣道:“你閉嘴吧,求求了。”
薛進覺得楚熹不懂欣賞。
鳳仙,鳳鳳,分明也很可愛。
作者有話說:
今天晚上一定早點更新!我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