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我怎麼了?”
薛進盯著她,一字一句道:“不可能。”
楚熹微微坐起身,很無奈地說:“既然如此,那好吧,那我隻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哎,可惜夫君方才如此如此,這般這般的賣力氣,流出來可就全白費。”
流出來。
薛進腦海中浮現出畫面,喉結不自覺上下滾動,忽然掀開被子又鑽了進去。
楚熹被迫躺回原位,滿臉不解的問:“做什麼?”
薛進耳垂如染血一般紅,故作鎮定道:“不能白費力氣。”
楚熹察覺到他的動作,不由一怔:“不梳洗了,就這麼睡嗎?我是沒意見,就怕夫君受不了。”
“……”薛進捂住那雙分明天真澄澈的小鹿眼,頗為懊惱道:“承認吧,你那時送我的春宮圖,就是你自己看的。”
“真不是,不信你去問冬兒,她同我一起買的。”
饒是楚熹喊冤,薛進也打死不信。
他認定自己當初被這隻披著羊皮,色欲燻心的狼所蒙騙。
……
翌日清晨,薛進早早起身沐浴,收拾妥當,見楚熹還沒醒,獨自一人去院中練劍。
劍是很平實粗苯的鐵劍,在他手裡卻顯得分外輕靈,一招一式頗具力量,姿態更是說不出的俊逸倜儻。
幾個丫鬟躲在牆根底下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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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爺可真不像西北人,倒有點世族公子的意思。”
“姑爺是西北王,能與尋常荒蠻子一個樣嗎,倘若他長得赤面獠牙,小姐也不會讓他入贅啊。”
“前日喜宴上來了好些西北將士,我瞧著和關內人也差不多,並非傳言中的赤面獠牙。”
“西北王又怎樣,長得好看有什麼用,要說夫婿,最重要的是人品,得靠譜,讓人心裡踏實才好,姑爺……就憑他從前那般,可不值得小姐託付終身。”
“誰能有仇統領靠譜,其實我也覺得仇統領好,長得又高,力氣又大,看我們小姐的那個眼神,哎呦,都能滴出水來,若非薛軍打到安陽,小姐肯定就和仇統領成婚了。”
丫鬟們的竊竊私語自然逃不過薛進的耳朵。
他收了劍,轉身回房,剛進門就聽見楚熹啞著嗓子輕喚:“冬兒……”
倒了一杯溫水,端入內室,遞給楚熹:“你為何一早起來總口渴,是不是肝火太旺。”
楚熹喝完水才道:“屋裡整日燒著炭爐,我當然口渴,什麼時辰了?”
“辰時,快起身吧,待會還要去白崗莊,你的衣裳我放在被子底下,這會穿正好,不涼。”
“……有事直說,別學我。”
薛進雙手撐著床沿,俯身笑道:“大婚當日,我給足了你的面子,給足了楚家的面子,今日回白崗莊,免不得與一眾將士相見,你能不能禮尚往來,也給足我面子?”
嗯!不錯!
薛進這個有商有量客客氣氣的態度讓楚熹非常滿意。
不過她也沒有很輕易的答應下來:“你先說好,給足是多足?讓我跟在你身後端茶送水肯定不行。”
“用不著端茶送水,你……你隻需……”薛進斟酌半晌,十分艱澀地說:“別太楚霸王就行,像你大嫂竇十一娘那樣。”
“明白,做一個腼腆羞澀的小媳婦唄?”
“差不多,我不指望你多嬌羞,可你也別過份張揚,隻要記住,你是和我成婚,並非和我結拜。”
“明白明白。”
薛進的要求當真不過分,男人嘛,還是很在意這方面的,怕被看不起。
楚熹理解他,所以爽快的答應了。
吃過早膳,二人乘著馬車來到白崗莊,廖三等人知道薛進今日會回來,特在白崗莊外相迎。
楚熹遠遠瞧見那一群人的身影,低聲嘟囔了一句:“還真是盡職盡責的娘家人。”
“什麼娘家人。”
“怎麼,我哪說的不對?你出嫁他們堵門,你回門他們來接,可不就是娘家人嗎。”
薛進想爭辯,又無可爭辯,不敢爭辯,板著臉鄭重其事的重申道:“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
楚熹不耐煩:“知道了,這一早上你說多少回了,難道在你眼裡我就那麼不靠譜?”
說話間,馬車停住。
薛進率先跳下馬車,而後做出一副大丈夫的模樣回過身來攙扶楚熹,楚熹很配合的握緊那隻手,弱花拂柳似的款款下車。
薛進非常滿意,覺得自己此刻都比往常高大許多。
可在廖三等人看來,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嗚嗚嗚嗚嗚薛帥好慘啊。
堂堂七尺男兒!竟要在一個女子身邊鞍前馬後!楚霸王欺人太甚!
說白了,薛進還沒有把世俗的人情世故和自己的地位揣摩透徹。
倘若他娶了楚熹,帶楚熹回門,那他這麼照顧楚熹,呵護楚熹,是君子所為,名副其實的大丈夫,人人都要高看他一眼。
可他身為贅婿,幾乎到了出嫁的地步,楚熹領著他回門,他再這麼伺候楚熹,服侍楚熹,就……
總之廖三是看不慣,他大步上前,先給薛進拱手施了一禮,中氣十足的喚道:“薛帥!”
廖三用心良苦,他想憑借這一聲“薛帥”,給薛進提提底氣,讓薛進知道,娘家人在這呢!有娘家人撐腰!不用怕那楚霸王!
然而這一聲“薛帥”到了薛進耳朵裡,也變味了,是滿含驚嘆的,是充滿敬佩的。
薛進愈發自得,瞥了一眼小鳥依人的楚熹,楚熹心領神會,笑盈盈的對廖三打招呼:“廖三爺。”
廖三雖看不慣楚熹,但楚薛聯姻已成事實,他不給楚熹面子,就是不給薛進面子,便不情不願的拱手抱拳:“少城主……”
楚熹是真喜歡廖三的性子,若非在蟠龍寨那會迫不得已,她絕不會拋下廖三逃命,一準把廖三帶回安陽,時至今日,想從薛進手底下挖牆腳是不可能了,得想辦法搞好關系。
“陳統領,把給廖三爺準備的手信拿來。”
“是!”
陳統領得令,與手下城衛合力抬來一柄包著紅綢的重刀。
楚熹揭開紅綢,隻見那大刀通體銀光,銳利無比,刀身上還刻著一隻兇神惡煞的閻王面:“這柄銀背鬼頭刀是我老爹機緣巧合下得到的,安陽城裡無人能用,一直放在庫房裡積灰,我想著寶刀配英雄,它大概一直等待著屬於它的英雄,今日便贈與廖三爺,廖三爺覺得如何?”
楚熹這馬屁拍得廖三通體舒暢,看那柄刀的眼神都直了:“當,當真送我?”
“當真送你。”
“多謝,多謝少城主!”
廖三握住刀柄,猛地向外一揮,隻試了一下就連聲叫好:“好!好!果然是寶貝!我要去找人切磋切磋!”
話音未落,廖三一溜煙的跑了。
崔無深覺廖三這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很丟人,想著要在楚熹面前挽回顏面,非常之做作的上前一步,以無可挑剔的禮節道:“薛帥,少城主。”
楚熹不認識崔無,看了眼薛進。
薛進介紹道:“這位是崔軍謀,崔無。”
“原來是用兵如神的崔軍謀!久仰大名!”
崔無垂首而立,心中冷笑,他行事一向低調,又不曾拋頭露面,這楚霸王何曾會認識他,此等口蜜腹劍的女子,必定要提醒薛帥多多提防。
“對了,我也給崔軍謀準備了手信,陳統領,把那個紅木箱子拿來。”
崔無微愣,緩緩抬起頭。
楚熹看向他的眼神裡滿是誠摯:“這箱兵書是楚家先祖的遺物,不敢說世間難尋,可這些年著實少見了,崔軍謀若不喜,拿去賣掉倒也值一些錢。”
楚家先祖乃兩百年前大周最頂尖的謀士,封侯拜相,顯赫一時,古往今來能有幾個謀士能做到,這兵書可謂意義非凡。
怎麼會不喜歡啊!
崔無強忍激動的心,伸出顫抖的手,又對楚熹施了一禮:“多謝少城主,隻是這……未免太貴重。”
“咱們是一家人,崔軍謀千萬別跟我見外。”
楚熹的優勢就是那雙眼睛,不論肚子裡藏著多少陰謀詭計,她的眼睛永遠清澈透亮,閃閃發光,讓人覺得她沒有半點壞心,唯有滿腔誠意。
崔無看著她,不禁想,雖是聯姻,但安陽少城主一介女子,成了婚自是以夫為天,視夫家人為自家人,此等全心全意,若再處處防備她,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不不不!
安陽財大氣粗,寶刀兵書不過九牛一毛,他怎麼能為這一點小恩小惠就放松警惕!楚熹如此討好他和廖三!定是居心叵測!
先收下兵書,看看楚熹還能有什麼後招。
“那就謝過少城主了。”
“崔軍謀喜歡就好。”
楚熹給眾將士軍謀都送了禮物,便隨著薛進去拜見李善。
李善此去丘州,有三萬西北親兵同行,已在大營整頓完畢,這就要出發了。
楚熹乖乖巧巧的跪地叩首,給李善敬了一杯茶:“願舅舅一路平安,得以凱旋。”
李善看重這外甥媳婦更甚於自己的外甥,接過茶便讓薛進扶楚熹起身,又囑咐了兩句讓他們舉案齊眉,同心同德的話,夫妻二人無有不應。
待李善要走了,薛進才提起接李瓊來關內的事:“舅舅,母親年事已高,讓她一人在西北,我終究是放心不下,何不將她接來關內。”
薛進有幾個心思,李善不知道,他倒真想把姐姐接來:“如此自然是好,不過你母親一向憎惡關內,恐怕不會輕易動身。”
薛進遞上自己的家書:“舅舅命人將這封信送至西北,我想母親見了不會不來。”
“嗯,等東丘那邊時局穩定,你便起兵攻打亳州,此事不易拖太久。”
“舅舅盡管放心。”
李善做事向來雷厲風行,該交代的都交代完,就率兵而去了。
李善一走,楚熹長舒了口氣,扭頭問薛進:“我表現的怎麼樣?足夠給你面子了吧?”
薛進目不斜視的點點頭:“確實不錯。”
“那謝燕平呢?”
“怎麼,你還要見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