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熹有點說不下去了,因薛進眉宇間染上一絲極為少見的鬱鬱之色。
“我知道,眼下並非接我娘入關的最佳時機,隻是,我已有七年未曾見過她,都快忘記她長什麼樣子了。”
七年是夠久的,人這一生能有幾個七年。
薛進,想媽媽了。
“那,那要不,就把你娘接來?”
“接到安陽來?”
“你敢讓你娘來安陽,我就敢把她當親娘一樣供著,真的。”
李瓊是薛進的一根軟肋,楚熹料定薛進不敢把李瓊輕易交到她手上。
薛進自然懂得楚熹的言下之意,冷哼一聲道:“別你娘你娘的,她現在也是你娘。”
“咱娘,咱娘,讓她來吧。”
“既然你這麼說,那我便託舅舅捎信回西北了。”
楚熹聞言,不由瞪圓眼睛:“你真讓……咱娘來安陽?”
薛進淡淡一笑,邁開長腿朝楚熹的院子走去。
“欸,你把話說清楚呀。”
“有什麼可說的?”
“你不怕我拿她要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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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
“你這麼信任我嗚嗚嗚我好感動。”
薛進讓李瓊來安陽,其實還有另一層目的。
楚光顯曾派人刺殺他,這舊怨不是他嘴上說不計較,楚光顯就真當他不計較的,楚家人怕他報仇,免不得處處防備,免不得留著後手,終歸做不到榮辱與共。
倘若哪日局勢有變,薛軍落了下風,難保楚家不會突然反水,另尋盟友。
薛進可不想他的兒子管別人叫爹。
要打消楚家的防備,最好的辦法便是給楚家一顆定心丸,而李瓊就是那顆定心丸。
楚熹真被薛進感動到了,對薛進的態度立馬直線飆升。二人回到院中,正趕上幾個粗使嬤嬤在掃地,嬤嬤們忙停下手中的動作,行禮恭賀:“願小姐姑爺百年好合。”
從前那個窮苦出生的薛進,對這些粗使嬤嬤一向視而不見,今日的西北王薛進,卻格外彬彬有禮,朝她們點了點頭,這才進門。
楚熹心想,李瓊要來關內,薛進居然這麼高興,得趁他高興,提一提謝燕平的事。
“夏蓮,去拿一碟糯粉豆沙卷給姑爺嘗嘗。”
“哎!奴婢這就去!”
楚熹盤膝坐到塌上,笑著對薛進道:“這糯粉豆沙卷是我們府裡幾個廚娘自己琢磨出來的,別處吃不著,可香了。”
這兩日楚熹很少給薛進好臉色,冷不丁親切一下,薛進還挺不自在:“嗯……”
“不過這豆沙卷有點甜膩,你興許吃不慣,我再給你煮杯茶,中和一下。”
“……你有事就直說吧,不用拐彎抹角的。”
“那我可直說了。”
果然有事。
用著他的時候才知道跟他搞好關系,早想什麼來著。
楚熹委婉道:“就是,你之前答應我的嫁妝,嗯……還有一部分沒兌現。”
“常州我自會交給你管的,隻是這會給了你,你也管不了。”
“我不是說這個,你不是答應把謝燕平給我嗎,我瞧你怎麼像要裝作沒這回事呢?”
楚熹若不提,薛進確實打算裝沒這回事,可楚熹提了,薛進就有點不痛快,不自覺的陰陽怪氣:“人家都成婚了,你還對他念念不忘?”
“今早我就同你說了,我隻是把他當成哥哥,你能不能別老想的那麼齷齪啊,我楚熹再不濟,再好色,我也不至於貪圖那有婦之夫啊。”
“你和謝燕平定下婚約那會,不是還與我糾纏不清,你的人品……”薛進搖搖頭說:“不敢苟同。”
楚熹憋得漲紅了臉,正想爭論一番,恰巧夏蓮送上豆沙卷,夏蓮有心討好薛進,非常殷勤的將那碟豆沙卷放在薛進跟前:“這是小姐今年最喜歡的糕點了,姑爺嘗嘗吧。”
楚熹猛地把碟子拖過來:“吃什麼吃,言而無信。”
夏蓮一看他倆要吵架,二話不說帶著房裡伺候的丫鬟們開溜了。
薛進等夏蓮等人離開才道:“我言而無信?我幾時說不放謝燕平了?”
“那你倒是放啊,還扯那麼沒用的。”
“你得先同我講清楚,要如何處置謝燕平,你若把他留在安陽府,置我於何地?我的顏面豈不蕩然無存。”
“我……我還沒想好,但我真是把他當成哥哥看待的,總不能看著他做階下囚。”
薛進完全不信楚熹的鬼話。
什麼哥哥妹妹的,當他是傻子不成。
“明話告訴你,你要把謝燕平留在安陽,留在自己身邊,我肯定是不能放他。”
“那我把他放走,送他去沂都,不……虧大了嗎,你活捉他也不容易吧?”
到底是楚光顯的女兒,做一件事之前要先想想盈虧。
薛進心裡舒服多了,神情也較比方才柔和,他拿了一塊豆沙卷放到嘴裡,點點頭說:“確實不容易。”
楚熹手肘撐著案幾,手託著臉,想了一想:“這樣吧,我拿他跟陸廣寧換點糧草,一來謝燕平是他女婿,二來,謝燕平是為了給他們斷後才被你逮住的,於情於理,他都應該把謝燕平贖回去。”
“可以,這糕點真甜,你打算換多少糧草?”
“我都說了要用茶中和一下,就換五萬石唄,多了陸廣寧也舍不得。”
“嗯,給我煮壺茶。”
“憑什麼我給你煮。”
“你剛剛說要給我煮的,翻臉不認人是吧。”
楚熹扭頭朝窗外喊:“夏蓮!煮壺茶!姑爺要被齁死了!”
作者有話說:
我要評論!!!不夠看!!(求求不要撒花按抓敷衍我嗚嗚嗚
第68章
夫妻二人商議妥定,便說好明早去白崗莊送李善,順便把謝燕平接到安陽城。
雖然是要用謝燕平和陸廣寧換糧草,但對陸廣寧而言算個人情,當初謝家陸家聯手出兵剿匪,不論這事幕後推手是誰,他們有恩於楚熹不假,楚熹自然得在明面上還了人情。
當即鋪紙研墨,以楚家的名義給陸廣寧寫信。
薛進在一旁看著,稍有些驚訝:“你這字可是大有長進,練過?”
楚熹搖頭晃腦,抑揚頓挫:“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
楚熹不僅僅是字有長進,寫信時的遣詞用句也不像從前那般通篇大白話了,偶爾還能冒出一兩個古樸雅致的字眼,一看就是下過苦功夫的。
“能否請教一下,楚霸王因何如此發憤圖強?”
“說到這個,我還有件事沒告訴你。”
“什麼事?”
“祝宜年此刻在安陽府。”
薛進輕輕挑眉:“他怎麼會在安陽府,你的字是他教的?”
楚熹點頭道:“當日他在舟鳳斬殺了廉克,後來廉忠掌權,讓他退兵回兖州,撤了他的官職,還派人追殺他,他一路隱姓埋名,逃到安陽,老爹佩服他的學識,便留他在府上給我做先生。”
“怪不得那封檄文是從南六州送出去的,我原以為他躲到了亳州。”
薛軍自入關以來,唯一一場大敗仗就是拜祝宜年所賜,薛進對祝宜年有幾分英雄惜英雄的敬惜,也有幾分一山難容二虎的敵意,因此說道:“他一心匡扶周室大業,與我並非同路之人,安陽要與薛軍結盟,他該趁早逃命才是,怎麼沒走?難不成變了主意,要在安陽避世隱居?”
楚熹聞言不由瞥他一眼:“什麼叫趁早逃命,他是我的先生,與我老爹兄弟相稱,你一倒插門的,還想在安陽府動刀?”
“兄弟相稱?那我豈不是平白比他矮了一輩?你們能別胡亂認親戚嗎?”
“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若在府裡見到他,務必以禮相待。”
祝宜年那種被嚴謹刻板所籠罩的人,想在他跟前放肆都很難。
薛進懶得為這點微不足道的小事和楚熹爭執,淡淡地應下:“嗯,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面,他在安陽,我敬他是你的先生,他出了安陽,我定然不能留他。”
即便祝宜年失勢至此,淪落到楚光顯手下做幕僚,仍能憑借一支筆在輝瑜十二州興風作浪,遙隔千裡反殺廉忠,讓太子登基為帝,實在是個神機妙算的有謀之士。
薛進以為,最好不過把祝宜年放在眼皮子底下,找尋機會將其納為己用,若祝宜年就是死心塌地的要和大周朝共存亡,他自會成全了祝宜年。
而楚熹也有楚熹的盤算。
老爹年歲大了,精力不比從前,老四老五還小,不能堪當重用,安陽城就靠著她和大哥二哥撐著,已然處處艱難險阻,何況過些日子還要執掌整個常州,楚熹著實分身乏術,手上又無幾個可以託付信賴的可用之人。
思來想去,沒有比祝宜年更好的了。
有薛進這條攔路虎,祝宜年想走也走不掉,隻要祝宜年身處安陽,她總能打消祝宜年匡扶大周的信念,讓祝宜年踏踏實實的替她辦事。
文有祝,武有仇,她保命的基石可就打牢靠了。
二人各懷心思,不約而同地露出甜蜜微笑。
楚熹道:“夫君放心,我絕不會讓先生給夫君攪局的。”
薛進道:“娘子放心,我絕對會把娘子的先生當成我的先生供起來。”
說完,都頗為不自然的低頭喝茶。
新婚夫妻,還不習慣以夫君娘子互稱對方,難免肉麻尷尬惡心。
不過天一黑,到了床上,就是另一碼事了。
為能抓緊造娃,薛進願意充當小媳婦哄著楚熹,楚熹也願意巴結奉承薛進,再沒有比他們團結一致的夫妻。
事後,薛進仍堅持不懈的要梳洗,見楚熹還不怎麼困,便好言相勸讓她也起來
楚熹懶洋洋的躺著,擺擺手說:“恕我不能起。”
“為何不能起?你又想讓我伺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