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路拒絕:「坐後面,副駕駛是給女主人留的,雖然她今天不想坐。」
幾秒後,後座門被拉開,女人彎腰鉆進來。
看到我後,她震驚又恐懼,渾身狠狠一抖。
真的是她,劉芝。
那個生下松松幾天後,就再也沒出現過的生母。
宋路淡聲介紹:「這是孩子媽,鄭佳佳。」
因為前些天的電梯事件,他們科室的人都知道宋路憑空多了個三歲好大兒,鬧著要他請客,才有了今天的聚餐。
宋路早就跟我說好,要陪他演戲。
劉芝臉色數變,朝我試探性伸出手:「鄭姐,你好。」
宋路打著方向盤右轉,語氣自然篤定:「叫嫂子。」
劉芝表情一凝。
傻子都看得出來,她對宋路有意思。
我微笑回握住她的手:「初次見面,你好。」
劉芝接收到了我的訊號,長長舒了口氣。
接下來一路無話,劉芝心事重重。
進了餐廳,劉芝親熱地挽住我手臂:「嫂子,咱們一起去洗手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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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有話要跟我說。
10
果然,一離開宋路的視線,她馬上就松開我的手。
「宋醫生那個三歲的兒子,該不會是松松吧?」
「是!」
她冷冷地笑:「你害死了他爸,還利用他來釣男人?」
「你在宋醫生最難的時候甩了他,現在他成功了,就用孩子綁住他,」劉芝眼刀子狠狠戳我,「鄭佳佳,你怎麼那麼無恥?」
我涼涼睨她:「你用自己的孩子換錢,生下後就不管不問,又比我高尚到哪裡去?」
劉芝臉色微白,目光怨毒:「你說得對,那是我的孩子。」
「聽說你跟松松感情很好,鄭姨也視他為眼珠子。」
「你一會最好當著所有人的面坦白孩子不是你跟宋路的。」
她湊到我耳邊,如惡魔低語:「要不然,我就把這眼珠子從你們身上挖走,你知道,我做得到。」
她知道我不可能將我跟松松綁在一起的前因後果解釋清楚。
一旦承認這孩子不是我跟宋路的,大家會怎麼看我?
我跟宋路,估計就會是窮途末路吧。
宋路等在包廂門口,手裏夾著一根點燃的煙。
薄薄煙霧籠住他稜角分明的五官,清冷疏離不可近玩。
他偏眸見到我,掐了煙攬住我肩膀走到一邊,低聲叮囑:「松松不是我孩子的事,千萬別說漏嘴。」
「你就那麼想要個便宜兒子?」
宋路沒直接回答。
他微弓左手,淺淺勾唇:「進去吧,他們都等久了。」
我伸手推門,他卻捉住我的手放在他弓起的臂彎裏:「鄭佳佳,演戲得需好演技。」
包廂門推開,熱情的聲浪撲面而來。
我看著他英俊的側臉,輕而又輕開口:「我演技好著呢,隻是你不懂。」
我的雲淡風輕,我的絕不回頭,可不就驗證了我完美演技。
脫下白大褂,這些醫生護士也不過是普通人。
尤其今天來的明天都輪休,幾杯啤酒下去,個個歡脫得很。
宋路今晚運氣尤其差,被人逮住不少回。
有個小卷毛尤其八卦大膽。
時隔多年,我們第一次牽手,第一次看電影,第一次接吻,他都記得住日期和細節。
這讓我有錯覺:眼前這人,曾全心愛過我,且現在也沒放下。
大家都很嗨,唯有劉芝的笑,假得跟畫上去的一樣。
風水輪流轉,沒一會就是我輸。
劉芝逮到機會,笑容森森:「嫂子,那個孩子真是你跟宋醫生的嗎?」
我握著酒杯的手收緊。
11
宋路伸手環住我椅子後背,像是虛虛的擁抱。
他替我作答:「當然是。」
劉芝不肯放棄:「宋醫生,我是問嫂子,你急什麼?」
我微笑作答:「不是。」
宋路放在椅背上的手一緊,劉芝面上露出喜色。
不等她說話,我繼續:「這是劉護士想聽到的結果吧?」
「如果孩子不是我跟宋路的,你就有機會了?」
我依然是笑著的。
劉芝的笑凝住:「你誤會了,我就是隨口問問。」
我斂了笑意:「撒謊,你就是在故意挑撥離間。你想讓宋路對孩子的身份起疑心,借而影響我跟他的感情。」
眾人紛紛看向劉芝。
大家不是傻子,我捅破這一層綠茶的膜,他們都能回過味來是怎麼回事。
劉芝泫然若泣:「我隻是聽到一些流言,不希望宋醫生被蒙騙。」
我摟住宋路的胳膊,嬌聲嬌氣:「阿路,你說我騙你沒?」
不就是拼茶藝,好像我不會似的。
宋路微微挑眉:「被你騙,我甘願。」
嘖。
宋醫生跟我飆演技了。
劉芝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她以為拿捏了我的七寸,殊不知我也掌握了她的秘密。
剛才我已經問過宋路,劉芝在大家眼裏是未婚單身。
宋路何其聰慧,已經察覺到我跟劉芝不對勁。
又應付了兩輪,他拉著我站起來:「我們先回了,你們繼續,賬算我頭上。」
小卷毛眉毛飛到天上去了:「路哥,還這麼早。」
宋路目染春色,嘴噙薄笑:「春宵苦短。」
小卷毛差點被噎死。
我們出了包廂,劉芝追了上來。
她目光切切:「宋醫生,松松真不是你的孩子,你不要被她騙了。」
宋路停下腳步,言語犀利:「你怎麼知道松松的名字?」
劉芝訥訥。
他握緊我的手:「劉護士,孩子的事我心裏有數,不需要外人插手。」
劉芝被懟得險些站不住。
宋路帶我到了停車場,拉開副駕駛的門,將我一把按進去,俯身湊近我。
呼吸可聞。
我後背緊緊貼著座椅:「宋路,別借著喝了點酒胡來,我會斷子絕孫腿的。」
我屈起膝蓋抵向他小腹。
宋路隔著絲襪握住我的膝蓋:「再叫一聲阿路來聽聽。」
想得美,剛才隻是在做戲。
這都散場了,還想繼續白嫖。
啊呸!
我掙扎了半天,竟沒甩脫,反而膝蓋處像著了火。
「你松開!」我用力瞪他,「手上的繭把我 168 一雙的襪子都給磨破了。」
他喉結浮出緋紅之色,眸中欲色讓人陷落:「質量這麼差,配不上你小仙女的身份,索性撕了吧。」
說著,他伸出兩根手指,將絲襪撚出一個小山丘。
12
那拉扯到極致的紋路,就像是我此刻無法理順的心。
別被美色所迷,別忘了當初的痛。
我涼了臉色:「你放開。」
宋路皺眉,手一松,絲襪 biu 地一下彈回我腿上。
細密的麻和痛,在腿上和心上來回蕩。
他扯出安全帶幫我「吧嗒」扣上,身體卻並未撤離:「你跟劉芝,有什麼秘密?」
我抬眼與他對視:「我們分手那天,你又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劉芝說我在你最難的時候甩了你。
明明我才是被傷得更深的那個。
「沒什麼,都過去了。」
他的目光在我唇上流連,回應如此清淡。
我拽住他的衣領,將他拉近了幾分,目光灼灼:「你總是這樣,把話憋在心裏。」
「還是在你眼裏,我的想法根本不重要?」
我們的唇相距不過五釐米。
我看著他輕輕滾動的喉結,嗓音放低:「你隻是需要一個擋箭牌,方便你繼續心無旁騖治病救人?」
宋路眸底欲色與痛色交織。
語氣卻是平靜的。
「那天你給我打電話,我剛陪主任做完手術。」
「那是我第一次上手術臺,結果孩子死在手術臺上。」
「家屬不肯接受事實,鬧得很厲害,揚言要把我們都送進監獄。」
「你打電話來時,正是家屬鬧事的時候。」
是了。
如今回想,電話那頭的確喧鬧得很。
可當初我人在火場,又如何能留意到這些。
宋路勾了個冷峭的笑:「我當時跟主任一起被帶去調查,手機被沒收。」
「熬過兩天,我第一時間想聯系你,結果收到了你的分手短信。」
所以,他心涼萬分,隻回了一個好。
直到半個月後,才想起去尋我。
我的心肝膽被捏成一團,松開了他的衣領。
宋路不但沒直起身,反而往前欺了兩分。
「佳佳,過往不計。」他眼底濕潤,如落了夏日的大雨,「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他低頭要吻我,我伸手抵住他肩膀,聲線涼涼:「你不想知道,我那天發生了什麼嗎?」
那天是我們兩周年紀念日。
我決定給他一個驚喜。
我訂好了餐廳,選了最靠裏的包廂。
我等了很久,迷迷糊糊睡著,最後是被濃煙嗆醒的。
我去拉包廂門,卻怎麼也打不開。
我聲調哽咽:「我以為必死無疑,所以打電話問你,是不是真的愛我。」
「如果愛我,為什麼不記得那天是紀念日,如果愛我,為什麼不多陪陪我。如果愛我,為什麼讓我一個人葬身火海。」
宋路眉頭緊皺,伸手來擦我的淚:「對不起,我當時不知道……」
我避開他的手。
「後來松松爸爸破開門救了我。」
「從最裏面的包廂到大門口,很遠很遠。」我艱難開口,「他把呼吸面罩摘下來給了我,結果自己……」
「我是偷了松松爸爸的命活下來的,他就是我的兒子,是我一輩子的責任。」
我輕輕地笑:「不用覺得愧疚,其實我們都沒錯。」
「錯的是,我們不適合在一起。」我調整出一個燦爛的笑,將難過藏在心底,「破鏡就算重圓,裂痕也無法修復。」
「我如今是未婚帶娃女,你有很多更好的選擇。」
一條街的路燈都聽到我的宣言:「宋路,就這樣吧,我們以後橋歸橋,路歸路。」
13
到家已經很晚,松松迷迷糊糊靠在床上等著跟我說悄悄話。
他拱到我懷裏,奶聲奶氣:「姐姐,以後你有了醫生爸爸,還會愛我嗎?」
「當然,姐姐最愛的永遠是你。」
他搖搖毛茸茸的腦袋:「我隻要姐姐心裏一個小小的角落就夠了。」
「你們偶爾做一下我的爸媽,我就很開心了。」
我的眼眶通紅,親吻著他的小腦袋:「那今天,我做松松的媽媽吧。」
他倦意濃濃:「媽媽,我愛你。」
「我也愛你,寶貝。」
他睫毛濡濕,已經睡著了。
十一點多,劉芝給我打了電話。
「鄭佳佳,你會後悔的。我是松松生母,我隨時可以把他帶走。」
我冷冷發問:「你忘了我們之間的協議嗎?」
松松爸爸犧牲的時候,還不到 22 歲。
跟劉芝還沒有領證。
劉芝那會肚子已經五個月,鄭姨答應給她二十萬,讓她拿掉孩子,別耽誤她一輩子。
可她卻要把孩子生下來,要鄭姨將松松爸爸一百萬的撫恤金全給她。
鄭姨答應了。
可生下來後,她又反悔不想養了。
最後她跟鄭姨簽了協議,鄭姨一共支付她七十萬,孩子的撫養權她可以放棄,鄭姨要幫著隱瞞她生過孩子的事。
過去三年,她一次也沒來看過松松。
如果不是今天遇見,我都不知道她煥然新生,搖身一變成了護士。
劉芝自信滿滿:「我咨詢過律師,那份協議不被法律保護。鄭姨年紀大了,我隻要爭撫養權,一爭一個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