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主子身上不舒服,想請王爺過去看看。」
「你家主子是誰啊?」
她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是晚芍郡主。」
我又問:「晚芍郡主?是侯府那位晚芍郡主?」
「是!」
我還是笑,問她:「侯府的郡主,跑到王府裡來當什麼主子?」
她被我問得一愣,張著嘴半天不說話。
我瞥了她一眼:「你還是先學學怎麼說話,再來敲我的門吧!」
我剛要關門,她又開了口,這次規矩了許多:「元元主子,晚芍主子身上不舒服,讓我,讓奴婢來請王爺過去看看。」
「讓誰聽了還以為王爺是個郎中,還能把你家主子身子給看舒服了。」
她沒什麼話說,卻還是杵在那門口不肯走,我看見蠢人就心煩,損了她一句:「學話都不會?我怎麼說的,你就照實學給你主子聽去。」
我說完正要關門,卻聽見她小聲叨咕了一句:「一個撞大運的通房,神氣什麼!」
我的耳朵最靈,聽見她這話便伸手拽住她,壓低聲音對她說了一句話。
她走時落荒而逃,險些摔倒。
回屋時,景晏就在門口站著,見我回來就笑瞇瞇地打趣我:「本王的側王妃,還學會立官威了。」
我也揶揄他:「老實點吧,王爺,再欺負我,就把你攆到隔壁去賣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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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麼開了一會兒玩笑,景晏臨睡時問我:「元元,你最後跟那丫頭說了什麼,她嚇成那個樣子?」
我笑呵呵地看了他一會兒,湊在他耳朵邊上,輕聲把那句話又重復了一遍。
「你就是那個要當王嬪的?信不信我殺了你?」
景晏聽了我的話,笑著說我:「元元,本王可沒這麼教過你,你怎麼還動不動就要殺人?」
「王爺,元元跟您說明白,如今是局勢特殊。
一個晚芍嘛,我就容了,再給我塞個王嬪進來,我非得讓她走著進來,抬著出去。」
他既然喜歡我吃醋,那便吃給他看看吧。
景晏聽了隻笑,一點不好糊弄:「元元又在唬人了,你當本王不知道,你是在哄本王開心。」
「王爺,您讓著我點兒,別這麼精,有輸有贏多好。」他既然看了出來,我也大大方方承認,想了想又說,「我就這麼把人攆了回去,她竟咽下了這口氣,到現在也沒來胡鬧。王爺,瞧見沒?人家這是得了高人的指點。」
景晏多麼聰明,看了我一眼,立刻學著那位「高人」的語氣,假情假意地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我讓他逗笑了,伸出手去輕輕打他:「她如今是夙願得償,嫁給了青梅竹馬的意中人,該有多得意?」
景晏卻不搭腔了,半天,我都迷迷糊糊地快睡著了,才聽他朦朧間說了一句:「元元,要是沒有你,本王跟她演一輩子,也就演了。」
我當下困倦,不想說話,心中卻默默地問了一句:有了我就不用演了?
有了我,也是要演的,隻是稍稍難受,偶爾傷心罷了。
第二天大清早,剛送走了景晏,晚芍便揪著她那陪嫁丫頭來了我屋裡。那丫頭梨花帶雨的,臉上一個五指印,一看就是挨打了。
「這丫頭昨晚冒犯了姐姐,如今交給姐姐發落,要殺要剮隨姐姐心意。」
晚芍當頭就是這麼一句,大早上起來就喊打喊殺,真是好有閑心。她來這麼一出,我更是確定,一定有人在背後教她做事。
我沒搭茬,問:「聽說妹妹不舒服,好些沒有?」
她心裡正憋著氣,此刻咬著牙不說話。
「不是我不肯放人,妹妹,你當知道,隻有王爺自己做自己的主,我管不了他。」
「我知道他自己不想來,不用你在這裡陰陽怪氣!」她沒忍住,頂了一句,強壓下火氣又說,「我自幼隻讀詩書,自然不懂你那些見不得人的狐媚手段!」
是什麼詩書,能把人讀成這副模樣?
我一下笑出聲來,也不跟她一般見識:「哪有什麼狐媚手段,王爺與你青梅竹馬,與我,不過是圖個新鮮。」
我停了停,又說:「晚芍,你我二人不對付,可你既然有意把戲做足,我也不會拆你的臺。」
我已將話挑明了說,她這蠢人自然也藏不住什麼。
「想不到你一個婢子出身,做起主子來倒是有模有樣的。」她出言嘲諷,語氣十分鄙夷,「我倒是低看了你,以為你撐死能做個王嬪。」
再不敲打她,她又要不知自己幾斤幾兩重了。
「我倒是高看了你,以為你怎麼也是個正妃。」我沒瞧她,隻是低著頭笑。
她聽了果然動怒,又罵:「我當日倒是看走了眼,隻驗了你的身子,沒要你的命!」
我手下一頓,抬起眼睛冷冷地看著她:「我話還沒說完。」
我傾了傾身子,緊盯著她的眼睛:「我不會拆你的臺,可今時不同往日了,晚芍,你若不嫌命長,剛才那件事情,你最好提都不要再提。」
「你敢威脅我?」
「我沒什麼不敢,不敢的是你。」我瞇起眼睛睥睨著她,輕聲說,「你不敢動我,你敢動我,今生再見不到王爺一面。你敢動我,你身後的人能將你捧高,我身後的人就能將你摔慘。」
「你!大逆不道!」晚芍還是喊,卻明顯有些被我嚇住了。
「你盡管喊,真鬧大了,鬧到宮裡去,細究起來,看誰大逆不道?」我斜斜倚在座位上,語氣也不再緊迫,「晚芍,不是我激你,你去試試。」
她氣得半天不說話,隻是喘著粗氣瞪著我。
我不想把繩子拉得太緊,適時松了松手:「你也不必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我伺候王爺已一年有餘,至今也沒懷上,你還不明白王爺什麼意思?這正王妃的位子他給你留著,我不會自討沒趣,跟你搶。」
她還是瞪著我,不說話。
「王爺是成大事者,心系家國天下,將來還需要與莫侯多多扶持。你是侯府貴女,我呢,是個便宜婢子,不會跟你比。」
她這才譏笑一聲,說我:「算你識相。」
其實我倒不是識相,隻是想讓她把這些話學給太後聽聽,一來,讓太後相信莫侯與景晏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二來,也希望太後明白,我也是有尖牙的,輕易別踩我的尾巴。
至於這些意思,莫晚芍能不能聽得明白,就不管我的事了。
我此時才搭理地上那個瑟縮的丫頭:「你既將這婢子交與我處置,就先回吧,我問她幾句話,就放她回去。」
晚芍冷哼一聲,邁開腿就走,那丫頭被她甩得趴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主子,奴婢從小就跟著您了,主子,求您憐惜奴婢……」
「蠢貨,你求她不如求我。」我抿了一口茶,不鹹不淡地說。
「元元主子,您不要殺奴婢,您饒奴婢一命!」
她倒是從善如流,立刻就來抱我的腿。
我笑瞇瞇地低頭看她,問:「還做王嬪嗎?」
「不做了,不做了!主子,奴婢錯了!奴婢蠢笨無腦!您放奴婢一條活路吧!」
她將嗓子都哭得劈裂了,不住地給我磕頭。
「作為奴僕,伺候主子,你一不該白眼看人,傳我的閑話,二不該仗勢欺人,欺負我的婢子。
這也要我來教你?」我緩了一口氣,又說,「我與你是同樣出身,要是當初像你這樣莽撞,如今已在亂葬崗喂了狗。」
「主子教訓得是,奴婢下回不敢了!」
「別磕頭了,沒想殺你。」我瞥了她一眼,勾出一個笑來,「我記得你,當年我受欺負的時候,就是你在晚芍身邊提了一句,王爺問責起來未免不好收場。」
我呷了一口茶,又說:「雖說你並非為了我,也沒攔得住她,我卻覺得欠了你一個人情。」
「您、您是當初……」
「怎麼?」我笑了笑,問,「我不像當初那個被你們驗了身子的通房?」
她伏在地上,不說話,隻是哭著發抖。
「兩個婆子都被開膛破肚,喂狗了,你怎麼還是這樣不長記性?」我搖搖頭,輕聲說,「起來吧,別在我這哭天搶地,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虐打你。」
「您、您放奴婢回去?」她站了起來,怯生生地問。
我有些吃驚地看了她一眼:「蠢人,從我手底下爬出去的婢子,你就是回去了,晚芍會留你?」
她聽了這話又跪下,不停地求我救命,哭得我心煩意亂。
「王嬪你是做不成了,收拾東西出府去吧。」我晃了晃脖子,有些疲累,「不過醜話說在前頭,要是你出去了,再被晚芍抓回來,我可不會幫你。」
經過這麼一檔子,晚芍不知是不是開了竅,倒真不太招惹我,雖然有時會出言諷刺,我也懶得搭理她。
朝堂上的事情,景晏比我擺弄得更明白,他需要的是我來穩住家裡,別讓他這後院起火。
這天半夜,我正睡著,卻聽到一聲輕輕的響動,似乎是從屋頂傳來的瓦片剮蹭的聲音。
我聽力向來靈敏,當即睜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房頂,壓低聲音喚了一聲:「王爺。」
景晏閉著眼睛,睡得很是安穩,手卻在被子裡輕輕捏了我一把。
他醒著,他在等,等這個人冒頭。
等來等去,聲音卻很快消失了。
「壞了,王爺!」我忽然想到什麼,一下子坐了起來,與他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隔壁!」
幾乎同時,景晏與我奪門而出!
那黑影子極快,像一道黑色的旋風,此時正在晚芍的門前。
他也看見了我和景晏,腳步一閃,要逃。
我下意識去攔他,景晏卻沒有動,這黑影見我攔他去路,一下子將我掀翻在地,與我擦身而過。
速度之快,我看都沒有看清。
我愣愣地在地上坐著,景晏倒是劈頭蓋臉,張口就罵。
「你不要命了,看不見他手上有刀?」他這一聲呵斥在靜夜裡分外突兀,喊得我有點恍惚。
一定是他的戲太好,足以以假亂真,我差點以為他是真的如此緊張我。
他估計也覺得自己動靜大了,又走過來沖我伸手:「不是跟你生氣,你這麼聰明的人,怎麼還做這種傻事!」
我沒拉他那隻手,自己拄著地站了起來,推了他一把:「沖我喊什麼?我還不是怕他傷了你?」
我揉揉摔疼的地方,有點委屈地罵了一句:「好心當成驢肝肺,真沒良心!」
我鐵了心不服軟,他喘了一口大氣,半天才過來哄我:「行了,不該跟你喊。」
晚芍的房門卻忽然打開一個小縫,她披著褂子,噙著眼淚往外看:「王、王爺,有刺客?」
她是嚇壞了,聽見動靜也不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