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低聲將他所知道的前因後果解釋了一番。
另外三人大眼瞪小眼了半晌,顧湘才感嘆道:“我的奶奶……這得活了多少年,是個活王八啊!”
曹蔚寧見她又不說人話了,忙打斷道:“所以說,其實武庫裡最關鍵的東西其實是葉……葉老前輩的?葉老前輩這回下山,也是聽說了琉璃甲的事,來調查當年的真相的?”
顧湘拉了他一把,指著底下的人道:“嘿,快看,打起來了。”
四個人動作一致地從大石頭後邊伸出了腦袋,小心地望過去。
這隊武林正道們本來就各懷鬼胎——當然,其中也包括了一部分特別傻的,是真的被趙敬忽悠的,決定為蒼生斬惡鬼的。葉白衣一句話砸下來簡直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有人小聲質疑,更多的人是在有心人的挑撥、葉白衣的找揍下,起哄架秧子地怒罵道:“我看此人十分有問題,他就是高崇請來的,在洞庭的時候就一直跟在高崇左右,一定是走狗!”
葉白衣向來君子動手不動口,聞言一馬鞭抽過去,那人明明眼看著鞭子迎面打來,就是躲不開,被生生地給抽飛了出去,臉上留下了一道血紅的印子——對稱。
趙敬一個眼色,好幾個人同時向葉白衣撲過去,眾人幾乎看不清他是如何動作的,那幾個人便飛了出去,囫囵個地撲過去,不過眨眼間,便個個缺胳膊短腿滾了回來。而馬上的葉白衣竟好像未曾動過一樣,仍是一隻手穩穩當當地抱著那小壇子,一隻手拿著馬鞭。
這人功夫實在高得可怖,趙敬眼皮一跳,隻聽一個聲音道:“諸位都先冷靜,古僧德高望重已久,他的後人固然錯不了,不管高崇怎麼樣,山河令總歸是沒錯的。”
曹蔚寧聞聲睜大了眼睛——說話的人,正是他師父莫懷陽,便忍不住緊張起來,一隻手握成了拳頭,汗涔涔的。
隻聽莫懷陽和顏悅色地對葉白衣說道:“葉少俠,說話要有根據,你不能信口開河,我們樂意相信你,也請你劃出道兒來,好叫大伙知道,琉璃甲到底是不是在某個人手裡,我們到底是不是被利用。”
顧湘冷眼旁觀,見此刻人群竟已經開始隱隱分成兩派,莫懷陽一路上不言不語十分低調,竟不知何時,能有和趙敬分庭抗禮之力。
這群英雄們湊在了一起便成了一幫烏合之眾,還沒上風崖山,自己先內讧起來。
她便偷眼看了曹蔚寧一眼,心裡更加確定了——隻怕這傻小子的師父此行是志不小。
趙敬沒想到莫懷陽這時候反水,心裡簡直恨不得將此人扒皮抽筋,可又不能不讓葉白衣說話,否則不是心虛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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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白衣卻並不買莫懷陽的賬,隻冷冷地說道:“開啟武庫要琉璃甲和鑰匙兩種東西,我查了很久,大概猜到鑰匙在鬼谷中人手上,若他們還有琉璃甲,難道此刻會按兵不動地等你們打麼?若他們妄圖開啟武庫……嘿,我便少不得當一回驅鬼的了。”
趙敬辯解道:“琉璃甲原先在高崇手上,他死前想要聯合吊死鬼薛方一同殺我,沒能得逞,人死了,薛方不知所蹤,想來那琉璃甲定是在他……”
葉白衣冷笑道:“我倒是聽說鬼谷一直在派人追殺薛方,可追捕者之一的喜喪鬼前些日子卻死了。那薛方此刻如此神通廣大,為什麼不開啟武庫,此時還藏頭露尾?”
趙敬道:“喜喪鬼自己做的也是殺人越貨勾當,這些惡鬼們的事,我怎會知道?保不齊是分贓不均、兩敗俱傷。再者高崇人很狡猾,黨羽甚多,他將琉璃甲交給了誰,我怎麼會知道?”
葉白衣反問道:“哦,那五大家族共同守護的琉璃甲丟失,趙大俠卻沒事人一樣地放著不去追查,反而帶人攻打起風崖山來了,這又是什麼道理?”
他說話越發咄咄逼人,趙敬啞口片刻,反咬一口道:“照葉少俠的意思,那些人人得而誅之的邪魔歪道,是殺不得的了?”
莫懷陽皺皺眉,漫步到了葉白衣身後,隨即,人群裡幾乎一半的人跟著他從趙敬身邊走出來,趙敬質問道:“莫掌門,這是什麼意思?”
莫懷陽道:“趙大俠,不說別的,咱們還是就事論事地解釋清楚吧。”
趙敬早知道莫懷陽有異心,心裡起火地想道:“這趁火打劫的老鬼,我若不在此處做掉他立威,日後也是隱患。”
他想著,手指做了一個小動作,場中人亂哄哄的,並沒有人發現,顧湘他們卻居高臨下瞧見了異動,隻見趙敬身後的一個很不起眼的人,見到他這手勢以後,從人群裡潛了出去,顧湘他們一直盯著,隻見這人退到人群外圍,對一個方向打了個手勢,密林間一道黑影閃過,手中端著一把極小的弓弩。
毒蠍!
曹蔚寧登時想都來不及想,便從大石頭後邊跳了出來,身法運到極致,大聲道:“師父,快躲開!”
顧湘一個沒拉住,心裡一涼。
第七十二章 暴露
曹蔚寧飛身而起,撥開了毒蠍射向莫懷陽的暗器,見他出面,張成嶺下意識地便做了一個起身的動作,被顧湘一把按下。
顧湘深吸了口氣,她覺得這口氣好像吸到胸口就沉不下去了,卡在那裡,帶著林子中植物的氣味。顧湘的手指微微顫抖,指尖不自覺地擠壓著張成嶺肩膀上的衣服,低聲道:“別動,你們都別動。”
曹蔚寧突然出現,所有人都隨著他愣了一下,趙敬卻立刻反應過來,喝道:“哪來的鼠輩,藏頭露尾,暗中偷襲?”
他旁邊的一個人立刻會意,如臨大敵地將兵器亮出,叫道:“大家小心,提防惡鬼暗中下黑手!”
方才劍拔弩張議論紛紛的人群裡氛圍又是一變,隱藏在暗中的毒蠍一擊之後立刻撤離,並不管得手沒有,以至於這群烏合之眾竟連個刺客都沒抓到。
顧湘瞧得分明,她腦子裡亂哄哄的——曹蔚寧這個時候出去是大錯特錯,眼下亂成這樣,有趙敬這種最會借題發揮的,有莫懷陽這種心機深沉諱莫如深的,還有葉白衣這樣上趕著找抽混不吝的……
方才借葉白衣出現,想著要奪權的莫懷空立刻發現眼下並不是個好時機,他們還站在鬼谷的邊界上,出了什麼事都麻煩,此時見了曹蔚寧,倒也沒多想,隻是皺了皺眉。
莫懷空是知道曹蔚寧和顧湘他們那群人那檔子事的,忙搶先開口道:“你小子怎麼才趕上來,一路拿腳繡花麼?還不滾過來!”
好像他隻是被自己的師叔派出去做什麼事一樣。
曹蔚寧雖然算不得絕頂聰明,也不傻,便應了一聲,默默地往莫懷空身後走。
然而若是有那麼容易,顧湘也不至於剎那間便沒了主意——就算別人不在意,還是有封曉峰這一路人物存在的,封曉峰記恨著顧湘毒瞎了高山奴的眼睛,將曹蔚寧視為一丘之貉,見了他像見了殺父仇人,尖聲道:“曹蔚寧,你還有臉出現在大家伙面前!姓莫的,你教的可真是好徒弟,結交妖人,耽於美色,助紂為虐!”
曹蔚寧腳步一頓,心想,壞了。
莫懷陽聞言目光落在曹蔚寧身上,臉色微沉,開口問道:“怎麼回事,你去了什麼地方?”
曹蔚寧恭恭敬敬地說道:“師父,我遇到了幾個南疆來的朋友,幫著他們去料理了一些南疆黑巫餘孽,不小心和師叔斷了聯絡,原本並不知道諸位到了這裡,這回是為了找這位葉……葉……葉大俠,沒想到能有幸碰上師父。”
這一番話說得倒也不假,雖然也沒完全說實話,他態度不慌不忙,思路清晰有理有據,隨後又向葉白衣抱拳道:“葉大俠,在下受人之託,有一事相求。”
葉白衣倒是頗為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誰?什麼事?”
曹蔚寧道:“有一位朋友身受重傷,需要到極寒之地療傷,不知能不能借長明山寶地……”
葉白衣先是沒反應過來,愣了片刻,才可有可無地說道:“叫你那位朋友自便,長明山下有個長明村,走過了就有山路,一直到半山腰。不過我住的地方在接近山頂的地方,能不能走到,看你們的本事。”
曹蔚寧知道顧湘聽得見,這便算是完成一個任務了,於是道:“多謝。”
葉白衣點點頭,好像忽然覺得沒意思起來,一聲不吭地便撥轉了馬頭,要離開這是非之地。莫懷陽瞥見趙敬等人仍是一臉此事沒完的模樣,心思轉念,便攔住了葉白衣,說道:“葉少俠,你這話說得不明不白的,不能就這麼走了吧?”
葉白衣掃了他一眼,不鹹不淡地說道:“你還要怎麼樣,我已經說清楚了,姓趙的不是什麼好東西,至於你……”
他僵硬的嘴角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活似僵屍地冷冷地道:“我看你壓根就不是個東西。”
莫懷陽眼角微微抽動了一下,趙敬方才差點被逼到絕境,因為曹蔚寧的攪局,這才得以松一口氣,見此情景,便說道:“我趙某人是個粗人,做事不像你們這些讀過書的那麼仔細有條理,從來是想起什麼便幹什麼——高崇以前是我的兄弟,他娘的過命的交情,我不知道他是圖什麼,走到這一步,我恨他,可我更恨風崖山的這群狗娘養的惡鬼!”
他一雙虎目睜得大大的,那一刻竟是怒發衝冠瞠目欲裂的模樣,大聲道:“琉璃甲一事,三十年前起因在鬼谷,三十年後這場浩劫還是因鬼谷而起!當年我們能力不夠,沒能鏟除這些妖魔鬼怪的東西,導致如今反被他們所害。眼下中原武林如此多災多難,還不夠麼?”
喧鬧的人群再次沉寂下來,趙敬好像冷靜了一點似的,望向葉白衣,誠懇地說道:“葉少俠,你常年在長明山隱居,並不知道,這世上有些事不是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我不知道你是被何人蒙蔽,以至於對我有所誤會……”
他話音微妙地頓在這裡,掃了莫懷陽一眼。
暗示不言而喻——為什麼葉白衣會單槍匹馬地忽然出現,而莫懷陽在這時候帶人出頭?這不是策劃好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