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真萬確,這雙眼睛極好看。”那人道,“不會認錯。”
段白月站起來,重新坐回桌後。
那張紙上是楚淵的畫像,這世間能與他雙眼相似,居於南洋,又有如此深仇大恨之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高王楚項原名楚湘,後頭被算命大師說此子天生與水相克,便改了名字,原也是楚氏先皇最疼愛的皇子,卻始終也未能奪走太子之位。楚淵登基之後,更是將其與當時劉府的長子劉錦德一道,貶為庶民發配海南,下旨終身不得再踏入大楚一步。
這麼多年沒消息,劉府又已樹倒猢狲散,朝中眾人都隻當兩人兇多吉少,若非這次暗殺,連段白月也不會再想起這一茬。
被發配流放,還能折騰出花樣,也算是有些本事。段白月搖搖頭,命人將那刺客拖了下去。
“王爺。”外頭有人稟告,“段念回來了。”
段白月站起來,親自上前打開門。
“……”段念原本正準備笑,驟然看到一張面具,難免楞了一下。
段白月道:“嗯?”
“王爺。”段念回神。
“瑤兒沒跟你說起過?”段白月問。
“說了。”段念老老實實道,“但猛地看見……還請王爺見諒。”
段白月笑笑:“這三年辛苦你了。”
“也不辛苦。”段念道,“楚皇對屬下極好,朝中的大人們對屬下也不錯。”甚至還有人說媒。
段白月道:“聽說受傷了,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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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外傷而已。”段念道,“屬下辦事不利,楚皇也中了一刀,那些刺客——”
“不必說了。”段白月拍拍他的肩膀,“你沒事就好,其它事都已處理妥當。”
段念聞言松了口氣。
“休息兩天,便隨我一道回西南府吧。”段白月道。
“……是。”段念眼底不解,想了想又問,“為何不是去王城?畢竟楚皇孤身一人,這一撥刺客被擒,難保沒有下一撥。”
“沈盟主與葉谷主已經來了紅沐城,接下來的路途想來不會出事。”段白月道,“有句話你說對了,這一撥刺客被擒,難保沒有下一撥,至少要將幕後之人徹底揪出來,方可永絕後患。”
段念試探:“那王爺的意思是?”
段白月道:“回西南府調撥一支軍隊,我要親自下南洋。”
第74章 做個交易 還是自己的哥哥好
原本就有傷未愈,又喝了酒,站在窗前吹了半天風,即便楚淵自幼習武身體強健,也難免有些發燒。葉瑾看著他睡下後,便同客棧借了廚房,拿著小蒲扇扇風熬藥。
沈千楓掀起門簾進來,蹲在他身邊。
“你怎麼來了,這裡冷。”葉瑾道,“去屋裡吧,還要一陣子的。”
“怕冷的人一直就是你。”沈千楓抖開臂彎中的披風,裹在他身上,“還沒說,皇上為何要突然前來西南?”
“隻說是因為段白月。”葉瑾拖了個小板凳坐著,“不過現在似乎已經沒事了,八成又是為了邊境糾葛。還有件事,在來時遇到了一伙刺客,應當是來自南洋。”
“南洋?”沈千楓問:“可要派人去查?”
“嗯。”葉瑾點點頭,“自然。”
“藥要煎多久?”沈千楓又問。
“至少一個時辰。”葉瑾吹吹火,又揭開蓋子小心翼翼看了看。
“教我?”沈千楓道,“這裡又冷又陰,你早些回房休息,這幾日一直趕路,早就該累壞了。”
“不行。”葉瑾道,“有些麻煩,哪個先放哪個後放,你辨不來。”
沈千楓哭笑不得:“我在你心裡就這麼傻?”
“上回把粥熬成鍋巴的人是誰?”葉瑾隨口問。
沈盟主頓了頓,道:“我。”
葉瑾趕人:“出去出去。”
沈千楓將他抱起來,自己坐在小板凳上。
葉瑾:“……”
“我陪著你。”沈千楓抱緊他,“這樣不冷。”
葉瑾撇撇嘴,頭靠在他胸前,繼續拿著小棍子撥弄火堆。
楚淵躺在床上,睡得很沉很沉。連日來的輾轉難眠神思恍惚,終於在一劑湯藥後,得以忘卻片刻,夢境深沉,連一絲牛毛細夢也無。
城外官道上,段白月最後一次回頭看了眼城門,便轉身策馬揚鞭,一路朝著西南而去。
西南王府中,段瑤正在與南摩邪一道烤火,聽到侍衛通傳說王爺帶人回來了,心中都是詫異萬分——還當至少要一路送到王城,怎麼會這麼快就回來。
“先等等!”南摩邪一把拖住段瑤,“可還記得師父先前叮囑你的事?”
“自然,不管哥哥說什麼,都隻管答應稱是。”段瑤用力點頭。畢竟是與心上人分別,估摸早已心碎神傷,在這當口,家人必須要無條件關懷鼓勵,就算是哥哥失心瘋想揍自己,那也是沒有問題的!
南摩邪贊許拍拍他的腦袋:“好徒弟,待到這一茬過去,師父帶你去逛青樓。”
段瑤隻當沒聽到,繞過他出了門。
同一句話從八歲說到現在,也是不容易。估摸著若江湖日報再做一次評選,師父定然會是這江湖中當之無愧的,對青樓執念最深之人。
“哥!”段瑤高高興興跑出門。
“又抓到蟲了?”段白月問,“這一臉喜慶。”
“見到哥哥,自然是高興的。”段瑤流利回答。
南摩邪也遠遠走過來,為見徒弟,甚至還特意梳了頭,若是讓金嬸嬸見著,定然會很是欣慰。
“有人來接皇上了?”南摩邪盡量問得隨意。
段白月點頭:“是日月山莊的人。”
“那就好,想來這一路也不會再出什麼事了。”南摩邪拍拍他的肩膀,“快些回房歇著吧,我讓廚房去弄些吃的。”
“先不必了。”段白月道,“叫李柯與段榮等人來書房,我有事要吩咐,瑤兒也一道過來吧。”
“多著急的事情,不能明日再議嗎?”段瑤提醒,“該吃飯了。”
段白月道:“我要去南洋。”
“啊?”段瑤一愣。南摩邪也問:“還想要去找天辰砂?”
段白月搖頭:“我要去白象國。”
這回輪到南摩邪糊塗,若說是去翡緬國,尚且還能想得通,去白象國要作甚?
段白月卻已經轉身去了書房。
段瑤隻好吩咐下去請其餘人,順便與師父對視一眼。
南摩邪道:“先弄清楚是為了何事。”
段瑤在心說,還能是為什麼,一想便知,定然又與皇上有關。
而事實也的確如此,白象國的刺客,楚國被貶的五皇子,光是聽一聽就覺得頭疼。從書房出來後,段瑤撐著腮幫子,蔫蔫蹲在小路邊,與師父相視嘆氣。
南摩邪安慰:“這當口能找到些事情做,反而是好事。”總好過一直遠遠看著心上人,卻不敢靠近半步——此等悲情橋段,寫在戲文裡頭也催淚。
段瑤點頭:“嗯。”
“回去休息吧。”南摩邪道,“既然做了決定,就趁早出發,據說那白象國也是個富庶之地,哪怕僅是開開視野,也算不虛此行。”
段瑤從地上撿起紫蟾蜍,揣在布兜裡回了臥房。
過了十日,一支西南軍動身離開大理,暗中前往北海城,打算乘船出海下南洋。三月依舊春寒料峭,海邊就更冷,段瑤裹著大披風站在客棧圍欄,看著一望無際的海平面出神。
面前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本能揮刀掃開,卻是一枚大紅棗。
……
景流天在街上笑道:“小王爺好快的刀法。”
“景樓主?”段瑤意外,直接撐著圍欄一躍而下,“你怎麼來了。”
“實不相瞞,在下是特意來此,為得就是見一面段王爺。”景流天道。
“樓主知道了我哥哥的事情?”段瑤問。
景流天道:“段王爺閉關三年,為修煉菩提心經,江湖中有不少人都知道。”
段瑤道:“還有呢?”
景流天眼底難得疑惑:“還有?”
段瑤道:“樓主先等我片刻。”
景流天點頭:“好。”
“失陪了。”段瑤轉身回了客棧,上二樓敲敲門,“哥。”
“進來。”段白月放下手中書信。
“哥。”段瑤推門進來,“飛鸞樓主在樓下,說是要見你。”
“景流天?”段白月失笑,“還當真是不負飛鸞樓的名號,居然能知道我的行蹤。”
“見嗎?”段瑤道,“他隻知哥哥練了菩提心經,並不知道別的事。”
“見。”段白月道,“也算是故友來訪,總不能因為這張面具,便一輩子都不見人。”
段瑤松了口氣:“那我去請他上來。”
段白月點點頭,隨手取過一邊的手套,遮住了青色圖騰。
“段王爺。”片刻之後,景流天進屋,猛然見段白月戴著面具,自然是微微詫異了瞬間,卻很快便恢復如常,抱拳道,“叨擾了。”
“三年不見,飛鸞樓倒是越發厲害。”段白月笑道,“西南府此行如此保密,居然也能被景樓主探查到,不得不佩服。”
“在下此行實屬無奈。”景流天道,“還請王爺務必幫我這個忙才是。”
段白月問:“何事?”
景流天道:“不知王爺可還記得三年前,在追查潮崖一事時,在下說過舍弟也曾出海前往潮崖,回來後親口說潮崖遍地黃金,所以我才會對此一直深信不疑。”
段白月道:“自然。”畢竟向來都隻有飛鸞樓探聽別家消息,難得家醜外揚一回,如何能忘。
景流天道:“在此事真相大白後,我曾下令門人將他捉拿回飛鸞樓,卻始終無果,後頭更是蹤跡全無,如同憑空消失一般。”
段白月一笑:“能在飛鸞樓的天羅地網下逃脫,這位小公子也算是有些本事。”
“王爺就莫要再取笑在下了。”景流天道,“直到數月前,才總算有人探聽到消息,說他早已去了南洋。我原本想親自帶人出海,無奈飛鸞樓中還有別的事,實在脫不開身,又恰好聽聞王爺要下南洋,所以才會厚著臉皮前來,失禮之處,還請多加包涵。”
“景樓主想要我幫忙尋人?”段白月道,“好說。”
答應得實在太過爽快,景流天識趣道:“有何條件,王爺但說無妨。”
段白月道:“用一個人的近況來交換。”
景流天問:“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