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兩人還在說話,那頭高麗王卻已經坐到了沈千帆身邊。
楚淵看在眼裡,苦惱伸手揉揉太陽穴,千萬別說又要賜婚。溫柳年舍不得,這個也一樣舍不得。
“沈將軍啊。”金泰笑容滿面。
沈千帆趕忙回禮。
“去年本王來的時候,沈將軍尚在東北邊境,未能見上一見。”金泰稱贊,“果真頗有戰神風範。”
“高麗王過獎了。”沈千帆端起酒杯。
“哦?這可是青石玉?”看到他的劍穗,金泰主動找話題。
“是。”沈千帆點頭,面不改色道,“是在下的……心上人所贈。”
楚淵剛想著下來替他解圍,聽到後又淡定坐回龍椅上。那枚劍穗的來歷他再清楚不過,分明就是沙場上撿來的小玩意。
金泰眼底寫滿失落。
沈千帆自謙道:“這些小兒女情長,讓高麗王見笑了。”
“哪裡哪裡。”金泰擺擺手,與他碰了一杯酒後,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先是段白月,再是沈千帆,先後碰了兩次壁,楚淵也有些於心不忍。於是主動道:“不知這回高麗王來我大楚,是想替公主尋個什麼樣的夫婿?”
金泰道:“高大英俊,武藝高強,待人要好,最好還能有些家底錢財。”
楚淵失笑:“這要求倒也直白。”
劉大炯在下頭想,真有這樣的,我那十幾個侄女還不夠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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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泰問:“不知楚皇可有合適的人選?”
楚淵搖頭:“既是終身大事,自然要公主親自挑。過兩日便是兩國武士較量的日子,到那時自會有不少武藝高強的世家公子,說不定便能成好事。”
“也好也好。”金泰連連點頭,再度遺憾無比看了眼沈千帆。
怎麼就有心上人了呢。
這場宴席極其盛大,待到賓主盡歡各自散去,時間已經到了深夜。楚淵靠在轎中,昏昏沉沉揉太陽穴。
“皇上,到寢宮了。”四喜公公示意轎夫落轎要輕些,自己上前掀開簾子。
楚淵啞著嗓子咳嗽,覺得渾身都疼。
四喜公公扶著他進殿,進屋卻被驚了一下。
段白月從桌邊站起來,皺眉大步上前,將人接到自己手中:“怎麼病成這樣?”
“……”四喜公公也不知自己該如何。
“先下去吧。”楚淵道。
四喜公公提醒:“皇上睡前還得服一道藥。”
楚淵點點頭,自己坐在床邊。
待到四喜走後,段白月蹲在他身前:“當真不要宣太醫?”
“著了涼而已,今日又在大殿坐了一天,那裡是風口。”楚淵嗓子幹啞,“先前已經開了藥。”
段白月拿出一粒藥丸:“張嘴。”
楚淵倒是很配合,也沒問是什麼,乖乖咽了下去。
一股清涼從舌尖蔓延開,驅散了不少昏沉。
“何時才能好好睡幾天。”段白月嘆氣,“早知當這皇上麼累,當初我便不會助你奪嫡,要這天下何用。”
楚淵抽過絲絹擦鼻涕,悶聲道:“大膽。”
段白月被他氣到想笑,又倒了熱水過來。
楚淵問:“你怎麼會在宮內?”
“知道你定然又累了一天,也沒好好吃東西。”段白月打開桌上食盒,“帶了些粥來,多少喝幾口。”
“宮裡連碗粥都熬不出來?”楚淵有些好笑。
“不一樣。”段白月將碗遞給他。
“一樣的米,一樣的水,如何就不一樣。”楚淵用勺子攪了兩下,“你熬的?”
段白月頓了片刻,然後道:“是。”
楚淵喝了一口,綿軟潤滑,香甜無比,水準著實有些高,於是提醒:“欺君之罪是要砍頭的。”
後果貌似略嚴重,段白月隻好承認:“酒樓廚子熬的,你要想讓我熬——”
“不想。”楚淵又喝了一口。
段白月:“……”
寢宮內很安靜,隻有勺子和瓷碗相撞時的細碎聲響。
一碗粥吃完,精神也回來了一些。四喜公公將藥送進來,看著他服下後,方才躬身退了出去。
段白月試探:“今晚我陪著你?”
楚淵道:“不要。”
段白月問:“萬一半夜又發燒了呢?”
楚淵道:“那便讓它燒。”
段白月:“……”
楚淵又打了個噴嚏,然後紅著鼻子道:“四喜!”
“皇上!”四喜公公趕忙進來。
西南王自覺站起來。
“擺駕,去溫泉殿。”楚淵吩咐。
段白月倒是很意外。
這回居然沒有被“請”走?
第31章 比武 還要再醜一點才行
既然沒說要走,那就必然是要留下的。
段白月嘴角一揚,欣然跟上。
溫泉殿內很是空曠,四喜公公先行一步遣散了宮女內侍,待兩人進去之時,四周隻有水滴落下的小小聲響。一汪乳白色的熱泉正冒出氤氲霧氣,細聞還有絲縷淡淡藥香。
四喜公公手腳麻利準擺好兩套沐浴用具,見楚淵沒有要被自己伺候的意思,便躬身退下,順帶輕輕掩上了門。
段白月一直站在原地看著他。
楚淵到屏風後換好衣服,自己赤腳踩入水中,然後全身放松靠在池壁,像是舒服地嘆了口氣。
過了許久,身邊像是有人輕輕蹲下。
“我陪你?”段白月輕聲問。
他自認不是一個多有耐心的人,也極少去聽別人的意見,但卻唯有一人除外,莫說是強迫,就連一絲一毫的委屈,也不舍得。
楚淵依舊沒說話,像是沒聽到,也像是……默認。
於是片刻之後,水面傳來一陣波瀾。
兩人一道泡在溫暖的池水中,看著大殿頂上的木雕橫梁,卻誰也沒先說話。
楚淵閉著眼睛,看起來已經快要睡著。
段白月伸手,將他小心翼翼擁入自己懷中。
……
四喜公公在外頭想,自打有了西南王,事事都有人代勞,自己少說也闲了一半。
還挺好挺好。
或許是因為著實太累,或許是因為池水太暖,楚淵並沒有說什麼,反而主動在他胸前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繼續昏昏欲睡。
湿透的白色衣袍被水浸透後,緊緊貼在身上,微微敞開的領口下是美好又年輕的身體,沒有平日裡金鑾殿上的威嚴,是最沒有防備的樣子。
段白月將手臂收得更緊。
耳畔有湿熱的氣息傳來,楚淵微微扭頭躲了躲,全身像是打了個冷顫。
“什麼都別想了。”段白月道,“好好睡。”
楚淵低低“嗯”了一聲。
段白月在他肩頭按揉了一陣,感覺到懷裡的身體已經逐漸松弛下來,便道:“帶你回寢宮?再泡下去對身子不好。”
楚淵沉默不語,不知是睡著還是不想說話。
“今晚我陪著你,明日兩方武士比武,我也陪著你。”段白月繼續在他耳邊道,“若是累了,我便帶你回西南府住一陣,若是不想回來,那便不回來了。那些老頭愛諫就讓他們諫,跪個幾天幾夜才知道原來皇上不在,你猜會不會一怒之下翹辮子?”
“喂!”楚淵哭笑不得,轉身拍了他一掌,“休得這樣說太傅大人。”
“可不僅僅是陶仁德。”段白月與他對視,“這朝中的臣子,我看不順眼的多了去。”
“這朝中的臣子,看不順眼西南府的也多了去。”楚淵拿過一邊準備好的衣服,段白月隻覺得懷中一空,再看人卻已經到了岸邊,身上裹著寬大的袍子,臉頰緋紅,比先前起色好了不少,“走吧,回去。”
段白月從水裡踩出來。
楚淵臉色僵了僵,而後便轉身快步向外走去。
西南王心想,衣服湿了自然會貼,也不是我讓它貼。
況且該是被看的那個人比較吃虧。
四喜公公倒是很意外,他才剛吩咐泡好一壺茶,還準備在這裡守兩三個時辰,卻沒想到這麼快便能出來。
楚淵捂著嘴咳嗽。
“啊喲皇上。”四喜公公趕忙將他拉回殿內,這剛從水裡出來,身上也沒擦幹,湿漉漉裹著袍子就往外走,西南王也不管著些。
“出去!”楚淵道。
段白月很是配合。
四喜公公替楚淵擦幹頭發,又換了厚實一些的衣裳,帶了披風帽子將人裹地嚴嚴實實,方才道:“皇上,回宮吧?”
楚淵隻露出兩隻眼睛,道:“這是三伏天。”
“三伏天也著不得涼,明日還要見高麗國主吶。”四喜公公很是堅持,“就兩步路,兩步路就能回寢宮。”
楚淵隻好扯了扯脖子上的披風,自己出了殿。
段白月正在外頭等,見著後被驚了一跳,這會不會又中暑啊。
四喜公公一邊走,一邊朝西南王使眼色,看到了沒,皇上就要這般伺候,將來可莫要全身湿透就放出來了。
泡過溫泉之後,全身都是松的。楚淵躺在床上,懶洋洋打呵欠。
段白月靠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