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延舟】:幾點了還早,不是讓你打電話嗎?
顧延舟回得倒是挺快。
【你邵爹】:你方便接?
【顧延舟】:隻有想不想接,沒有方不方便。
【顧延舟】:想聽你說話。
邵司覺得自己大概是中邪了,等他反應過來,電話已經撥了出去,並且很快被人接起。他咽下嘴裡那口牛奶,道:“……喂。”
顧延舟跟陳陽示意了一下,從側門往外走,出去找個沒人的地方透透氣:“在吃飯?”
邵司俯身將玻璃杯放回到茶幾上:“沒,喝牛奶。”
兩個人聊了一堆有的沒的,顧延舟叮囑他要他自己冰箱裡弄點東西吃,邵司隨口應了兩聲,居然沒有一絲不耐煩——他平時不怎麼喜歡跟人講電話,要真有事,基本控制在三到五句話之間。
李光宗對此一直表示無法理解,還要強壓著怒火試圖跟他講道理:“爸爸你每回都急著掛電話幹什麼啊?”
邵司每次隻有一個回答:“防輻射。”
李光宗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平時打遊戲的時候,也沒見你擔心過輻射。”
邵司:“那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簡單吃過飯,邵司這才點開某部劇開機儀式的回放。
片場張燈結彩,熱鬧極了,制作方拼了命地大肆宣傳。齊夏陽作為原作者,也在儀式現場,並且受邀請進行了長達十幾分鍾的演講。
“我今天真的特別高興,”齊夏陽站在臺上,她今天穿了一身喜慶的紅色長裙,道,“我想,任何一個作者,看到自己的故事能夠從紙上躍到電視上,走進全國人民的視線裡,變成立體的、豐富的東西,這種喜悅都是無法言喻的……”
Advertisement
最有知名度的演員,最具爭議的小說原著,加上自我炒作,這次開機在網絡上引起的反響非常劇烈。
然而,各大媒體在報導的時候,也不忘加上一個關鍵的因素:身為女主角的安殷,卻缺席了這次開機儀式,據悉,她最近身體不適所以沒法來到現場,開拍在即,希望她早點好起來。
安殷缺席。
邵司隱約覺得,這件事情應該沒那麼簡單。
身體不適到連開機儀式都參加不了,非但沒有露面,也沒有送出一段在病房的祝福視頻。這個“生病”更像是誰給她找的借口。
邵司往前翻了翻,發現有人截下了圖,圖上顯示“博文社”最開始一條報導上分明寫著:安殷無故缺席。
那篇文章的杜撰者是……李緣。
然而文章很快被人刪除,十分鍾後,新上的一條微博,內容和其他媒體一樣,像是統一了口徑似的,把“無故缺席”改成了“因病缺席”。杜撰者的名字也改了,李緣兩個字沒了蹤影。
李緣這個名字挺特別,邵司記不太清楚她的臉,但是靠這個名字,依稀能夠將人對上號:是那天解完約,從公司出來,遇到的那個小記者。
邵司順著李緣這個名字,找到她的個人微博,微博簡介原本應該掛著“博文社記者”這五個字,現在則變成一片空白。
大約三個小時之前,她發了一條這樣的微博,上面寫道:我可能真的不適合這個行業吧。
無故缺席。
邵司盤著腿坐在沙發上,琢磨著找到了安殷的聯系方式,斟酌著發過去一句:聽說你病了,沒事吧,注意身體。
“叮咚”,短信提示音。
安殷:我沒事,就是有點發燒,謝謝關心。
看樣子,她是不想多提。
邵司也不繼續問,隻說:行,那你好好休息,有事可以來找我。
安殷此時正獨自一人坐在昏暗的房間裡,窗簾緊閉。她長發披散著,臉上未施粉黛,黑眼圈很重,看著憔悴得很,身上睡衣都還未換下來。
她盯著屏幕,半響,手指在屏幕上點了兩下,打出一行字,然後……她又將它們一一刪掉。
門被人一把推開,來人是安殷的經紀人,見到她這幅樣子,不禁皺起眉道:“多大點事,你就成這樣了……明天進組,你趕緊好好調整狀態。”
經紀人是個四十歲不到的女人,看起來相當成熟,入行已經有十幾個年頭。
她又走過去,蹲下來勸她:“其他的事情管它幹什麼,你就隻是個演員,拿錢拍戲,明碼標價……那些泛濫的同情心你還是收起來,你同情別人,可你要是一朝從天上落下來,沒有人會心疼你。”
安殷點點頭,不置可否,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
經紀人幫她掀開被子,拍拍床道:“你睡一覺,什麼都別想了。”
安殷站起來,順從地躺進去,她雙手放在胸前,拉著被子,在經紀人正準備出門的時候又問:“萍姐,你是不是知道的?當時你給我看劇本的時候……你是知道的吧?”
萍姐握著門把手,沒有說話。
半響,她推開門出去了。
.
另一邊。
邵司還沒找到戴薇就診的醫院,醫院住院記錄查起來並不簡單。尤其戴薇居住的淮北市離這裡挺遠,他也沒辦法開車過去一間間醫院到處跑。
他試著在微博上給缟衣發了私信,然而一天過去了,私信仍是未讀。
顧延舟回來的時候,邵司正窩在沙發上睡覺,電視機開著,遙控大概是從他手上滑下去的,正好落在地毯上。
他輕手輕腳關上門,走過去,彎腰把遙控撿起來,然後順勢用手撩了撩邵司額前的劉海,俯身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
邵司白天睡的時間太多,現在隻是淺眠狀態,想睜開眼又懶得睜,就幹脆繼續閉著。
顧延舟靠近的時候他就已經有所察覺,睜開眼——果然,這男人的臉呈放大狀出現在他面前,兩人四目相對一秒,邵司條件反射直接拎起枕頭砸了過去。
顧延舟單手接住,將枕頭扔在一邊,皺眉道:“幹什麼你。”
邵司撐著手,坐起身:“這話應該我問你……一回來就耍流氓。”
“我要真是流氓,你現在大概沒辦法坐在這裡跟我說話。”顧延舟委婉地說完,又指指他的衣領,“歪了。”
邵司低頭一看,大概是剛才睡覺翻身壓得,衣領真往一側肩膀歪過去。他面不改色地抬手把它整理好,然後問出一個在心裡盤算很久的問題:“晚上吃什麼?”
他中午隨便在冰箱裡找東西吃了些,壓根沒飽。
“牛排吃嗎。”顧延舟平時不常做飯,牛排大概是唯一幾樣比較能拿得出手的菜之一。
邵司點點頭,然後提醒他:“吃,可冰箱裡沒有牛排。”
“……”
冰箱裡東西不是顧延舟親自採購的,因為工作原因,他經常到處飛,顧鋒總擔心他每次回家,都要面對冰箱裡一箱子過期的東西,所以讓助理定期過來給他更換。
半小時後,邵司帶著口罩,推著商場手推車跟在顧延舟後面,覺得他們倆今天大概是瘋了。
第七十五章
從商場入口進去,最先抵達的是生活用品區。
邵司跟在後面, 單手推推車, 另一隻手塞在口袋裡,走兩步就靠在邊上停一停。顧延舟往裡頭扔東西, 他俯下身看一眼,然後不動聲色地提醒他:“……我, 好,餓。”
邵司說完, 顧延舟動作嫻熟且自然地往推車裡扔了條毛巾。
“真的好餓。”邵司說著, 又餓又闲,用手指挑起它, 細細打量。
HelloKitty圖案,粉白相間,周圍飄滿了甜膩膩的糖果。邵司頓了頓又說:“你這品味……”
顧延舟又拿了一條藍色的叮當貓,回過頭看他那副神情,就知道他想歪了:“昨天吃飯的時候不是跟你說過,忘了?笙笙要過來住兩天。”
過幾天顧鋒出差,家裡頭沒人,顧笙吵著要過來。顧鋒想著顧延舟平時東跑西跑比他還忙, 哪來的時間照顧她。結果打電話過去一問,他那三百六十五天全年無休的弟弟告訴他, 行吧讓她過來,他這兩天正好休息。
“啊……顧笙?”邵司回想起當初那個一起拍廣告的小女孩,“你不會指著我照顧她吧?我從來沒帶過孩子。”
顧延舟道:“沒事, 那幾天我也正好休息。”
反正他是主人,他說了算。
讓他跟一個小屁孩整天朝夕相處,邵司都不敢想那個畫面。
兩人一起挑了兒童牙刷、水果味牙膏、還有某種像狗糧一樣、據說是早上用牛奶泡著喝的一大袋東西。
“應該挺好吃的吧,雖然看著真的很像狗糧。”邵司拿著它,看背面的營養成分表,“補充蛋白質……來一袋?”
顧笙應該沒吃過這種東西,顧延舟湊近了,去看邵司手裡拿著的那袋:“你哪裡看出來很好吃?”
“封面啊,”邵司又將它翻過來,指指封面上那個張大嘴拿著湯勺大快朵頤的歐美小女孩,“你看她。”
“……”
兩人一路從食品區逛到兒童玩具區,在玩具上,兩人的意見首度產生了分歧。
顧延舟拿著兩個芭比娃娃問他:“哪個好看?”
邵司擰起眉頭,對著兩張所差無幾的臉和衣裙,一時間也做不出選擇:“這倆有什麼區別。”
“顏色不一樣,長得也不一樣。”顧延舟指指其中一個,又指指另一個,“紫的,粉的。”
他們兩個人即使是戴著口罩,換了著裝,也壓根沒法子藏在人群裡。
走路的姿勢,微微側頭說話的樣子,口罩遮擋不住的臉部輪廓。
還有氣質。
他們這種人,骨子裡頭都浸滿了耀眼的光芒。
“你在後面先跟著,小心著點,我繞到對面去拍。”
大約離他們兩三個貨架的距離處,有兩個鬼鬼祟祟的人影,頭靠著頭竊竊私語。
其中一人有些猶豫,他拿著相機,道:“可這兩個人真的是……”
“你管那麼多幹什麼?不管是不是他們本人,但凡隻要有幾分像,那也夠了。”另一個顯然膽大不少,他猥瑣地笑笑,“這次讓我們遇到,那可算發了大財,隻要我們拍到照片賣出去,絕對能賣不少錢。”
拿著相機的那個人,看著他這笑容,沒忍住打了個寒顫。
“……”顧延舟本來還在挑娃娃,挑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道,“後面那兩個人把我們當傻子?”
邵司也早就察覺到那兩個朝陽區人民群眾。
他們跟拍的本領真的特別差勁,最開始拍照片的時候,相機靜音都忘了調,“咔嚓”一聲,然後還掩耳盜鈴似地以為他們沒聽見。
那人拿著相機,哆哆嗦嗦地,看來是平時不怎麼幹壞事。他隻是走了個神的功夫,鏡頭裡那兩個人突然消失不見了!
他放下相機,墊著腳往周圍眺望,冷不防肩膀被人從後面拍了一下。
“Hello,”回頭看去,隻見邵司站在他身後,倚在貨架邊上,朝他伸手,“拿過來,自覺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