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材健碩的大力士驍勇善戰,徵服古老而原始的力量,庇護希臘萬民,為朋友出生入死,最終在眾神指引下飛升神國。
“是海格力斯,這幅畫描述的是大力神海格力斯。”巫瑾緊繃的肩膀終於放松,回頭正要同薇拉說話,卻發現隊友死死盯著牆角一處。
巫瑾抬頭,除了色彩斑駁的穹頂空無一物。
薇拉嘴唇微動開口:“我看到它了,就在這裡——剛才還在,然後突然消失——”
碰的一聲。
有什麼東西循著牆角落下。
巫瑾伸手,在薇拉肩側拍了拍作為安撫。這位女選手比他稍矮半個頭,見到幽靈偶爾也會被嚇住。
“我去看看。不怕。”巫瑾紳士安慰。
薇拉頓了半晌開口:“它——那個幽靈,有點不一樣——”
巫瑾走到牆角,撿起一本黑革面羊皮紙。
剛一落手他就微微擰眉,紙本後半部分紙張扭曲變形,被深褐色液體浸染後凝固。
薇拉湊了上來。
——“沒有人比他更想當首席畫師。他對榮譽的渴望比誰都強烈。他接下了天頂畫的差事,可惜路易十五並不能輕易被取悅。”
——“他真的做到了。《海格力斯的升天》,142個人物,他用43塊畫布畫完,貼在了穹頂上。甚至連彎曲面的人物變形都和他事先預想的一模一樣。”
——“他真的成為了路易十五的首席畫師。”
——“他死了。弗朗索瓦·勒穆瓦納。他用劍在自己的喉嚨和胸部上劈了9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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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於最後一幅畫,最傑出的一幅畫。”
薇拉忽然驚呼。
巫瑾抬頭,神情驟凝。
卷長發的畫師幽靈不知何時站在兩人面前,他的五官因為痛苦而扭曲,眼神悲戚。
自脖頸以下傷痕累累,鮮血淋漓。
“小心——”薇拉急促開口。
幽靈突然向巫瑾伸出蒼白染血的雙手!
第118章 巨人【已改】
“沒事。”
在薇拉渾身炸毛的瞬間,巫瑾突然伸手攔住隊友:“筆記本是他給我們的。”巫瑾低聲解釋:“看看他要做什麼。”
幽靈血跡斑駁的雙臂和巫瑾挨得極近, 甚至能看到它幹涸的血塊與翻出的森森的白骨。自脖頸以下皮開肉綻, 觸目驚心。
薇拉喉嚨微動, 握住巫瑾手肘。
巫瑾輕聲安撫:“隻是四維投影而已。”
畫師的面容清俊蒼白,身形也顯瘦削。除開血汙和小半腐爛的皮肉, 他有一雙很漂亮的手。
很難相信他就是用這支手拿著劍向自己刺了九下,讓畫師倒在血泊之中。
這雙手顫顫巍巍的劃過紙頁,在筆記的一側反復摩挲, 最終停留在一句。
——“他死於最後一幅畫。”
古舊廳室空氣沉悶, 海格力斯廳的灼灼燭光下, 幽靈轉瞬變淡。
巫瑾還待再問,畫師身影已是迅速散去。
最後一幅畫。
巫瑾翻過紙頁, 終於看到畫名。
《時間從謊言和嫉妒手中拯救真相》勒穆瓦納, 1737。
巫瑾啪的合上筆記本。
新線索。
少年最後看了眼畫師消失的方向, 視線透過穹頂龐然浩瀚的天頂畫, 最終將筆記本塞到作戰服,邁開步伐快速向門外走去。
薇拉緊隨其後:“我們去哪?”
巫瑾深吸一口氣:“去資料室。去找弗朗索瓦·勒穆瓦納生前的最後一幅畫藏在哪。”
凡爾賽宮有著整個法蘭西最富饒的史料藏書。勒穆瓦納作為路易十五的首席畫師, 生平事跡、畫作必然記錄在案。然而就在兩人踏出海格力斯廳的一瞬, 薇拉忽有所覺, 低頭看向卡牌。
牌面微微發熱。
“牌面變了!”微拉急速開口。
原本繪制在卡牌上的天頂畫淡去,變成了一行字跡淺淡的花體籤名。
弗朗索瓦·勒穆瓦納。
薇拉心下一沉:“隻有這張卡牌變了,還是所有的卡牌都變了……”
巫瑾表情並不樂觀:“副本提示第一次出現, 就是所有卡牌同時變動。最大可能,一旦有一組選手推進副本進程, 所有選手都將從線索中受益。”
薇拉吃驚開口:“這不公平!”
巫瑾搖了搖頭,不再探討。利用卡牌,所有選手同時從線索中受益——這類微小的規則改變旨在削減選手間“信息不對等”的差距。
自己不再會像前幾輪淘汰賽一樣輕松獲得優勢。
對於多數克洛森參賽選手來說,才是“公平”。
“要快。”巫瑾幾乎可以想象,所有選手都在飛快的向資料室衝去。
畫師名諱浮現後,兩人在副本中的線索優勢,僅剩巫瑾懷裡的一本筆記本而已。
走廊上腳步繁急,兩人踏過深紅絨毯長廊,壓低聲音交談。
“我在想,副本勝利的條件是什麼。”巫瑾低聲說:“第一個線索,《海格力斯升天圖》,是為了引出勒穆瓦納這位宮廷畫師。第二個線索,在指引選手注意關系畫師死亡的‘最後一幅畫’。類推第三個線索——”
“整個副本,最大的可能是要讓選手找出勒穆瓦納真正的死因。”
薇拉抿唇:“九刀,每一刀都劈中要害,有沒有可能是他殺?”
“從幽靈身上的傷口走向單看,不像他殺——”巫瑾突然一頓,看向前方。
資料室的大門就在眼前,卻是有人先他們一步快步踏入。
同樣在查找畫師資料魏衍。
薇拉眼皮一跳。
“不急。”巫瑾趕緊把薇拉拉住。在門口又等了三兩分鍾,才混雜在另一組練習生中慢吞吞走進資料室:“魏衍那組……我們盡量避免正面衝突。”
木質香夾雜淡淡的皮革味在書架間漂浮。這座資料室在是幾個世紀前曾是法國皇室的藏書間,巨大的木質書架觸碰天頂,書籍、史料分門別類堆積。
資料室內已經聚集了不少選手,書架間人員冗雜。
巫瑾略一掃視,在眾人探究的目光中帶著薇拉走到了選手扎堆的宮廷樂資料旁。
距離魏衍剛好隔了兩欄書架。
就在兩人妥善藏好的一瞬,資料室外,走廊另一端突兀有琴聲響起。
原本還在查譜的選手們一驚,紛紛扔下書目向外跑去。一列中頓時隻剩巫瑾薇拉兩人。
“大經文歌,感恩贊。”琴聲與昨天躍層下幽靈彈奏的一模一樣。巫瑾仔細聽了一段開口。
薇拉瞬間傻眼:“你……能聽出來?”
巫瑾趕緊解釋,之前的音樂課程中導師有略微提過。這首本是管弦樂,在副本內被改編成了鋼琴曲。
“小巫聽力真好,”薇拉絲毫不吝嗇對愛豆的贊美:“還有記憶力,這是天賦。”
巫瑾趕緊搖頭搖頭,耳後微微泛紅。他的聽力的確一向很好,尤其是在黑暗環境中,記憶深處似乎有什麼被忽略,但很快就被巫瑾拋到腦後。
薇拉笑眯眯看著自家隊友的小圓臉,恨不得上手摸摸捏捏。
書架另一側,還在面無表情翻找資料的魏衍毫無意外捕捉到兩人。巫瑾鎮定自若在曲譜中佯做翻找,修長指尖穿入書頁,窸窣有聲。
魏衍終於回過頭去。
書架後。
等魏衍先走。巫瑾無聲開口。
薇拉點頭。
書架間隙光影斑駁。巫瑾極沉得住氣,一眼也沒看向魏衍,披著完美的“鋼琴卡副本參與者”偽裝。魏衍似乎在“洛可可油畫”書列中徘徊許久。巫瑾為緩解焦躁,強迫自己視線略過喜劇芭蕾、嬉遊曲,最終找到大經文歌。
他小心翼翼按住書脊,將樂譜從縫隙抽中。
曲譜封面素黑,布滿灰塵,顯然無人觸碰。走廊外琴曲悠揚婉轉,在翻開曲譜的一瞬巫瑾的心跳終於平復。
他把曲譜遞給薇拉:“他們在找的譜子,《感恩贊》,作曲者讓-巴普蒂斯特·呂利。”
薇拉凝神看去,半天才從線譜中拼湊出旋律,與走廊的琴聲別無二致。
少女看向巫瑾,肅然起敬。
“呂利,路易十四宮廷首席作曲家。”巫瑾解釋道。
感恩贊寫的是神靈,贊頌的卻是太陽王的豐功偉績。這位作曲家在凡爾賽百年中的地位無人能及,他幾乎將一生都獻給了太陽王路易十四。呂利曲風千變萬化——行譜恢弘絕倫,像是“字裡行間”有陽光所籠罩。
——“有太陽的地方才有我存在的意義。”
巫瑾看向呂利自述中的一句。
薇拉感慨:“他們現在也沒找到這本曲譜。”
巫瑾:“找曲譜總比找油畫要難。”
薇拉揚眉:“對你來說可不難……”少女遺憾嘆息:“如果我們當時抽到的是鋼琴卡就好了。”
巫瑾趕緊安慰:“說不定還是能用上……”
兩人交談間隙,幾個書架外的魏衍終於停下動作,反復看向書中一頁。
巫瑾薇拉齊齊一頓。
他找到線索了。薇拉擰眉,無聲做出口型。
幾秒鍾後,牌面果然再次發熱,兩人同時低頭——與在海格力斯廳中發生的相似,在魏衍找到新線索後,所有卡牌牌面再換。從畫師名諱勒穆瓦納變成一段潦草的記敘。
“遺體告別儀式,皇家禮拜堂。1737。”
“皇家禮拜堂——”薇拉輕聲道:“要不要先過去?”
“等魏衍走。”巫瑾低聲道。他們手中並非沒有籌碼。
第三份線索在魏衍手上,筆記本卻在巫瑾這裡。皇家禮拜堂中定然存在某種重要道具,但卻隻有自己和薇拉知道,達成通關之前,選手仍需要找到勒穆瓦納生前的最後一幅畫。
幾個書架外,魏衍終於行動,腳步聲向遠處消失。
巫瑾隱約聽著漸遠的腳步覺得怪異,理智與邏輯又強行把自己拉回。
巫瑾估摸著這位S級練習生和他隊友已經離去,伸手取出兩本曲譜,試圖從書籍縫隙中一探端倪。
此時凡爾賽宮外天色漆黑,照明全憑燭火供給。巫瑾視力還沒恢復,低頭時仍需要幾秒適應書櫃打下的陰影。
少年微微眯眼。
他分明記得這兩本曲譜後的書目已經被選手抽走,應當能看到書架另一側的光亮。巫瑾揉了揉眼睛,書脊縫隙中陰影更重。
似是有什麼擋在眼前——
陰影森然一動。
巫瑾瞳孔驟縮,險些把曲譜扔到地上。透過書架、書脊的間隙,他竟是直直對上了魏衍毫無情緒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