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不能再讓任何一個人出事。」
他慢慢脫力跪在了草坪上,不再有機會沖進火場。
和當年一模一樣。
上一次無論他有沒有沖進火場都無濟於事,母親都不可能從一幢完全被火覆蓋的房子中被救出來。
這次也是,
無論有沒有他,時沅最後都被救了出來。
時沅被燃燒釋放出的有毒氣體逐漸意識模糊。
她靠在講臺旁,渾身疲軟。
忽然門外的一聲巨響讓她清醒了些。
砰!
「時沅!」
江忱抄起椅子一下又一下地砸著木門。
男生拼命地掄過去,發出巨響。
終於,門被他砸出裂縫,直至破裂。
火光照亮整間教室,肆意的火舌像是妖嬈的九頭蛇女妖瞬間撲在江忱面前。
但他沒有絲毫遲疑,沖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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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後,見證過那場火災的學生都記得那驚心動魄的一幕。
身上沾著灰燼的男生懷中抱著一個昏厥的女孩一步一步從隨時有可能爆炸的危房裡走了出來,身後火光沖天。
.......
私自做實驗的男生被勒令轉學,學校也費了不少力才壓下這件事。
時沅身上並未受傷,隻是昏迷了半天。江忱後背卻被燃燒灼熱的燈管砸了一下,住了幾天院。
學校也對其做出了相應的補償,還給江忱放了一周的假,讓他在家養傷。
「老師,你能把江忱的家庭位址和聯繫方式告訴我一下嗎?我媽媽說要去慰問他一下。」
辦公室內,時沅站在班主任面前。
老師也並未多想,點點頭給了她一份名單讓她自己去找。
時沅拿著小紙條一字不差的記上,然後把名單放回去,「謝謝老師。」然後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下午放學,時沅背著書包往紙上的地址走去。
剛出學校,她碰上了蔣既予。
自從火災過後,他沒再找過她,算算應該有一個星期了。
蔣既予在她面前站定,眼神晦澀不明。
「要回家了嗎?」
時沅低著頭,嗯了一聲。
說著她手上的小紙條又往裡藏了藏。
蔣既予注意到她暗戳戳的小動作,又問了一遍:「到底去哪?」
時沅想到的確沒有瞞他的必要,淡淡地回答:「去看看江忱。」
話音剛落,男生朝她逼近了一步,黑眸盯著她。
「你的意思是,我女朋友現在要去別的男的家?」
時沅感覺有些好笑,「不行嗎?」
「他為了救我受了傷啊。」
蔣既予輕嗤一聲,言語間帶著淡淡地諷刺,「你是在怨我沒第一時間沖上去?」
她搖搖頭,的確是不怨的,他沒有這個義務,隻是經過這次後,她心底的那個少年已經徹底消失了。
這兩年,她有時也會幻想,也許蔣既予會有一天變回以前的模樣,放下心底的怨恨。
但一場大火把她的夢徹底燒醒,那個似光一般的少年很早以前就變了。
還不等她說話,男生冷漠的聲音再次響起。
「可是,時沅,你憑什麼?」
時沅的雙手瞬間攥緊,臉色蒼白下來。
他輕飄飄的一句話似乎把她再次帶回那段記憶中。
熊熊烈火下是斷壁殘垣,是一位沒走出來的母親,是一個少年失去希望的起點。
這一切都是因為她,如果她沒有叫他出去...
看到女生灰敗下的眼神,蔣既予忽感一股變態的快意湧上心頭。
她應該和自己一樣,永遠活在深淵裡。
......
時沅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和蔣既予分別的,又怎麼走到江忱家的。
她眨眨眼,整理好自己的情緒,上前敲門。
很快就被打開。
男生穿著黑色的半袖和灰色的抽繩長褲,一身休閒。
他打開門還有些驚訝。
「時沅?」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時沅點點頭,「你的傷好些了嗎?我來看看你。」
江忱推開門,讓她進來。
接著便靠回沙發上懶懶地嗯一聲。
時沅站在玄關猶豫地看著他,「有拖鞋嗎?」
「沒多餘的,你直接進來就行。」
時沅躊躇了幾秒,還是脫下鞋,隻穿著襪子走過去。
在轉角沙發坐下,看著茶幾上的易開罐和煙蒂皺了皺眉。
江忱一直窩在沙發上打遊戲,對她態度不冷不熱,仿佛那天沖進火場的人不是他。
時沅也沒說話,安靜地等他打完遊戲才開口。
「江忱,喝酒吸煙都不利於傷口恢復的。」
聞言,江忱掀起眼皮看著女生認真的表情,扯了扯嘴角。
「我說過了,有男朋友就別來招惹我。」
時沅歎了口氣,「我沒有男朋友,也不是在招惹你。」
他本來新開了一局遊戲,聽到她的話隨手就把手機扔在沙發上,饒有興趣地看著她。
「不是男朋友,你讓他抱你?我當時那一酒瓶子沒敲下去,他就親上去了吧?」
「還是說,隨便一個男的都能親你啊?」
說著又朝她湊近了些,聲音低沉帶著挑逗的意味。
時沅被說的很委屈,眼睛有些泛紅,但還是筆直地看著他,「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明明當時在火場裡,他那麼拼命地叫自己的名字,還在找她時被砸傷,她不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看著女孩兒差點被逼哭了,江忱才住了嘴,臉色卻依舊不善。
時沅組織著措辭,「你那天看到的是意外,蔣既予不是我男朋友,他也沒把我當成他女朋友。」
「他隻是..對外說我和他是情侶,但實際上我們並沒有這層關係。」
江忱皺著眉,聽得雲裡霧裡的。
「什麼意思?」
時沅張了張嘴,卻不知道怎麼說。
江忱也不逼她說原因,隻重複了一遍,「他不是男朋友?」
時沅很認真地點點頭。
「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傷到底怎麼樣了嗎?」
他想了下,「還行,就是偶爾會發炎。」
時沅聽到發炎兩字時,表情都嚴肅了起來,她指著茶幾上的東西,「那你最近能不能不要喝酒了,還有少抽煙。」
江忱現在心情不錯,就隨意地點了點頭,「成。」
時沅想起玄關隻有一雙拖鞋,問他:「你父母呢?」
「在國外。」他簡短地帶過,似乎不願多說。
時沅點點頭,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起身把茶幾上的喝完的易開罐扔了,沒喝完的打算倒掉。
她剛站起來就被叫住。
「等等。」
時沅回頭看他。
江忱眼神從她腳上的藍邊白襪上慢慢掠過,「穿我的拖鞋吧。」
時沅搖頭的動作被他直接打斷,「嫌棄我?」
「......」
「好吧..」
看著女孩踩在地板上的小腳,鬼使神差地,他想看她穿著自己的鞋的樣子。
接下來江忱遊戲也不打了,隻看著她噠噠地拖著自己的拖鞋來回忙活。
小小的一雙腳時常抬不起43碼的拖鞋,便在地上拍打出聲。
「江忱,我把啤酒都放進櫃子了,我數了數,一共有11罐,我明天再來的時候會檢查有沒有少的。」
並沒有得到回應,時沅抬頭疑惑地看著他,「江忱?」
「嗯?」他淡定地收回鎖在腳上的視線。
心底卻暗罵一聲操,驅散那些變態的想法。
時沅又重複了一遍,「明天?」他抓住字眼。
「嗯,我明天也有空,可以過來。」
「隨你。」
他應得隨意,但第二天時沅進來時在鞋架上看到了一雙粉白的色拖鞋。
她自覺換上,發現還稍微大了一點。
江忱也看到了,挑眉看著女孩的腳跟,「腳這麼小。」
時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半腰的太陽落下,殷紅的餘暉透進窗戶映在女生彎起的眉眼上,格外令人心動。
隻要下午有時間,時沅總會來看他。
櫃子裡的啤酒再沒有減少,男生背後的傷沒再發炎,但卻莫名其妙地遲遲也不好。
一周後,江忱回了學校,雖然傷未完全好,但上課是沒問題的。
......
時沅大概明白江忱對自己的態度,但她現在隻想考上大學,沒有想過這些。
同時蔣既予也已經很久沒聯繫她了,就算放學碰到,也隻是淡淡地瞥一眼,像對待陌生人一般。
再次看到他,似乎心底沒有什麼愧疚的情緒,有時候她也會自己,那件事到底是她的錯嗎。
她從未預料過有天江忱會和蔣既予正面衝突。
週五放學,時沅和江忱剛走出校門,身後就傳來一道聲音。
兩人的家是在一個方向的,最近總是一起放學離開。
「阿沅。」時沅回頭。
蔣既予一行人正站在身後看著他們。
時沅微蹙了下眉,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叫過她了,有些不適應。
「有事嗎?」
蔣既予的視線在兩人身上巡視一遍。
「明天放假,今天晚上跟我去吃個飯。」
時沅想起媽媽早上的交代,「今天不行,今晚我有事。」
聽罷,他輕笑了聲,但眼裡沒一絲笑意。
他陰惻惻地一字一句道:「別讓我說第二遍。」
不等時沅回答,旁邊的江忱忽然抬胳膊環過她的肩,隨意把手搭上去,懶懶地看向對面。
「不是,你誰啊。」
周圍的人瞬間感覺氣氛凝重下來,這主要來源於蔣既予陰下來的臉色和身上蔓延出來的戾氣。
他落在時沅肩膀的視線轉向旁邊的男生,「你摟著我女朋友說這話合適麼?朋友。」語氣意味不明。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蔣既予發火前的預兆,連時沅都隱隱感覺到不安。
江忱沒在意他的情緒,輕嗤一聲:「時同學跟我說,她沒男朋友啊。」
沒等蔣既予說話,旁邊的人就按捺不住,隔空點了點江忱,語氣警告,「別他媽給臉不要臉。」
話音剛落,時沅就上前一步,看著蔣既予,「我們去那邊說。」
男生盯了她兩秒,直接上前拽著她的手腕離開。
「怎麼?他被罵一句,你就心疼了?」蔣既予拉著她到一邊,黑眸靜靜盯著她。
時沅搖頭,「我隻是不希望鬧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