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茹涵:“什麽飛機?你們度蜜月的飛機嗎?”
烏漾:“……”
她望他高掛的巨大海報,底下無時不刻都有人在舉起手機拍照,閃光燈明明滅滅連成了夜晚的銀河,她伸手,在視野裏她摸在了他的頭上。
觸感是錯覺,但也是真實産生過的。
烏漾突然就釋懷了。
她嘴唇動了動,沒發出什麽聲音:“畢竟是天上高掛、極為閃亮的一顆星,平白無故地掉落在自己身邊,誰又能很平淡地接受呢。”
杜茹涵沒聽見,就看見她嘴動了幾下:“你說什麽呢?”也伸起手比劃著看。
“沒什麽,”烏漾收回手朝入口走,“就是想通了自己才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哈?!”杜茹涵追上去,表示懷疑,“難道你給自己疏導的效果比我顯著嗎?”
“……”烏漾腳步不停,“至少我應該不會再因為什麽而感到意外了。”
她把所有情況都設想了一遍,覺得今晚不論發生什麽都會在她意料之中,並決定不論如何她都不會再胡思亂想,目的隻剩一個——
難忘今宵,祝賀潘澄。
驗完票,兩人入座,內場前排的兩個位置,是高度與舞臺齊平的黃金寶座,身後的腳步和討論聲要把館頂掀翻。烏漾沒看過幾場演唱會,她一般是跟舞團一起去合作的音樂會參考,偶爾跟朋友們放縱一把,去蹦跳到極致的音樂節。
像坐在這裏等一個主角,還是少有的。
不出二十分鐘,烏漾回頭掃了眼,座無虛席。
她再看向前方,場館驟然全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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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和黑暗最易讓人心慌,觀衆竭盡全力尋找光源,舞臺中央變成一道暗淡的河流,是深邃的深藍的海浪色。
烏漾跟隨著那道光,視線越走越遠。
可那光轉眼就到了盡頭,又驟地向上一收,頎長身影出現——
是潘澄。
他像流光的源泉。
烏漾很難形容那一刻的感受。
她隻是覺得,他收獲再多的喜歡都合理。
耳膜隨之迎來聲浪,歡呼聲震耳欲聾久不停歇,全場的應援燈都亮了,似乎從舞臺上蔓延下去一片極光。
前奏淺淡,壓不住人心沸騰。
卻在男人開口那瞬,場館鴉雀無聲。
第一首歌烏漾特別熟悉。
潘澄輕輕悠悠地唱:“月牙月牙眨眨眼,雲朵一層一層鋪,我的想念堆成星……”到最後一句,坐在舞臺邊,像在看她,“再等等月亮,替我說想你。”
尾奏沒完,他招了下手,將話筒遞到前面:“月亮出來了。”
臺下的回應迅速而熱烈:“我很想你!!!”
烏漾一眨不眨地看他的口型。
他好像又說了她的名字。
潘澄的現場很治癒,怪不得他說他的票難買,烏漾感覺就算他們是陌生人,她誤打誤撞闖入了這場盛宴,也會想再看幾次的。
他情緒緩和、綿長;嗓音閑散、繾綣;骨相清冽、深邃。
組合在一切,是最要命的張力。
纏綿的幻想跟隨他的歌聲深入人心,幾首下去,烏漾有點暈乎乎,杜茹涵都頂不太住了,她抄起礦泉水喝了口:“喊不動了,漾漾,他嗓子這麽好?”
“不對,”杜茹涵換了個形容詞,“持久。”
烏漾本來想理她,聽完她說的話就轉回了身子。
不過潘澄今天興致確實格外高,他把新歌放壓軸,按照單子把前面的挨個唱完後,又讓觀衆隨便點歌。
粉絲狂喜。
參差不齊地道謝。
潘澄聽見了,笑:“別謝我。”
須臾,謝什麽的都有了。
烏漾耳尖地聽到有人聲嘶力竭地吼:“謝!謝!烏!首!席!”
烏漾:“……”
潘澄看過去:“那位粉絲,你想聽什麽?”
等人傳人地將名報過去,烏漾還是熱得不行,她感覺她血液都在急速地倒流,這種明目張膽又暗戳戳的曖昧流淌,她受不了。
偏偏場子逐漸安靜。
她腦子裏警鐘狂響。
杜茹涵戳她手背,悄聲:“傳歌名呢。”
傳。
什。
麽。
傳。
烏漾就不信他潘澄聽得見三個字烏首席,聽不見三個字的歌名。
眼見越來越多人看來,烏漾算是明白了什麽叫逼上梁山,她微微擡頭,聲音拔高,與潘澄裝模作樣才看來的含笑眸子四目相對:“親一下。”
“嗯?”潘澄大概是笑出聲了。
烏漾耳朵燙得厲害,她低下頭,將自己的臉藏住。帽檐壓得極低,能看見後頸也染上了緋色。
杜茹涵嘆為觀止:“你說他那會兒起歌名是不就等著這一天呢?”話音剛落,她自己先麻了一下,“不能,那太可怕了。”
烏漾已經因為傳歌事件把潘澄身上純良的章去掉了。
她抿唇,義正言辭:“他從一開始就把女友粉的存在摒除,還是挺有心機的。”
搞得現在粉絲一點兒不介意甚至有點興奮地大聲喊她。
“是哦,”杜茹涵拿腔作調,“不過我覺得烏首席你也有點記仇。”
烏漾無言以對。
其實她還有點口不對心。
在被人與潘澄掛上鈎後,那種口是心非的欣喜就怎麽也壓不住了。
一曲終了。
潘澄似是而非地嘆道:“有人走神了。”
烏漾覺得他在點自己名。
底下配合地嘶吼:“唱新歌!唱新歌!”
潘澄跟場控打了個手勢,應道:“那就唱新歌吧。”
“是送給一個人的。”他胳膊搭在舞臺的扶手,笑著看臺下,“我想唱歌給她聽很多年了。”
烏漾望他,無聲回答:“她早就聽過了。”
也有粉絲在說類似的話:“說不定她以前聽過呢!”
“但那不一樣,”潘澄搖頭,“我想讓她知道,她是我筆下、口中全部的主角,再來聽我唱歌。”
有八卦的粉絲站起來問:“她今天來了嗎?”
“注意安全。”潘澄提醒了句,示意對方坐下。
又噙著笑,似乎再得意不過,放慢語速,吐出兩個字:“來了。”
他說:“我等到了。”
他肩背挺拔,像不敗的驕兵。
烏漾注視著他,再也挪不開目光。
場館裏的燈光變昏暗,獨潘澄一人清晰,他偏呢喃的歌聲傳來:
“千次擦肩,不敢回望,彷徨著裝......
萬步徘徊,在我看來,是洶湧對白......”
意味泛酸澀的詞,被他自帶混響的嗓音哼唱,磁性刺過每個聽衆的心髒,寂寥孤苦的歌他沒唱過幾首,更別說寫,卻也正因為如此,才顯得真實。
“我站在潘多拉盒底,撥開烏雲,看不見歸期……
縱愛已決堤,也恍惚在風裏……”
這會兒外界“潘澄暗戀”沖上了榜一的詞條,現場沒人看手機,但好像都聽出來了。
烏漾控制不住地去想。
烏託邦是希望。
烏託邦的烏是她的烏。
那潘澄的潘是潘多拉的潘嗎?
可潘多拉的傳說並不美好。最廣為流傳的版本是盒子一被打開就放出了裏面的罪惡與怨念,希望卻被留在盒底。
間奏過去,曲調變快,潘澄提速,氣息還是很穩:“你轉身我停步你駐足我驚醒你登臺我奔跑,
怯懦的熱忱的澎湃的獨自的日子裏——
我用眼睛偷吻你的臉頰……”
他在演唱他的暗戀。
烏漾是主角。
她很認真地在聽,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節拍。
“你在我的鏡頭下,是我獨角的交織……”潘澄的黑眸倒映萬千星光閃爍,他的視線慢悠悠轉著圈兒,忽地定格,單眨了下眼,“拜託拜託,請允許我的呼之欲出……”
烏漾觸電似的坐直。
杜茹涵:“wink了?!”
烏漾沒理她。
大概是高潮來了,潘澄嗓音上揚,節奏感強到無與倫比,場內的光也逐漸增亮,大螢幕上的特寫由近至遠。
“我怎麽寫下那麽多的月亮,都是以你命名的思念,一遍又一遍地堅定,我要說愛你,在災難解決後……”
烏漾看見他額頭有薄汗沁出,被捋上的黑發由於身體晃動掉落眉前幾根。到副歌的部分了,他握話筒的骨節突出:“揭開潘多拉的謎底,與烏託邦在一起,是希望碰撞,是希望成真——
是烏託邦與潘多拉……”
場內大亮。
背景投射空中小島的模樣。
卻又帶了潘多拉的圖騰。
月光彌漫,霧氣籠罩。
烏漾耳朵裏除了他的歌聲,再沒其他。
四分半的一首歌,上萬人的場館裏沒有一道聲音去擾亂在進行中的歌唱。
甚至曲落,都久久沒有動靜。
這是一場人盡皆知的盛大告白,他們都在等他的後話。
烏漾靜靜地看著他。
他站的位置與她前幾天領獎時所差無幾。
他們的影子好像在重疊。
潘澄平複著胸膛起伏,他緩了緩,隻是說:“我有一首喜歡的詩,第一次聽見它,是我喜歡的人領讀的。”
烏漾看他的眼神有幾分迷茫。
他笑了兩聲,念道:“漾漾帶山光,澄澄倒林影。那知石上喧,卻憶山中靜。”
擲地有聲,潘澄說出名字:“出自皇甫曾的《山下泉》。”
語罷,他鞠躬,準備退場。
館內後知後覺地反映過來,爆發出雷鳴一般的掌聲,還有破音的哭喊,激動的加油,尖叫瘋狂又兇猛。
烏漾卻徹徹底底地愣住了。
Chapter25
杜茹涵回頭問她,也有點磕巴:“漾漾,你、你那個死忠粉叫什麽來的?”
“不是,”杜茹涵有點接受不了,“不是女生嗎?”
烏漾如夢初醒:“……”
“好像也沒確認過,”她怔怔的,“我以為是。”
片刻,她補充:“曾經。”
“……”
經濟人又在朝她們招手,杜茹涵識時務地跑了,說她先去兜風透透氣去,烏漾背對人流與討論聲逆行。
再進休息室。
烏漾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