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方是公務員,碩士畢業,據說很受領導賞識,前途無量;長相端正,身高一米七七,也不知道有沒有謊報數據;至於家境嘛,在當地算得上是中産階級。
聽說互通消息的時候,男方原本覺得韓譯萱歲數有點大了,可一見了她的照片,立馬就改口了,態度也變得十分熱情。
韓媽說這事兒,本意是想誇自家女兒漂亮,誇男方有眼光。
韓譯萱聽了直撇嘴,而韓譯葵已經在一旁開始大呼小叫了:“姐才二十八歲,二十八歲就算歲數大了嗎?!天啊他是古代人嗎,壽命隻有四十歲的那種?”
韓媽白了她一眼,把她趕回了房間裏去,然後正準備要開口勸韓譯萱的時候,便見大女兒擺了擺手,“媽,不用勸,我去就是。”
反正簡單吃餐飯,隨便敷衍過去就好。
第二天,韓譯萱稍作打扮,預備比約定的時間提早半個小時出門。
她剛挎上包,手將將觸到門把手,門鈴就響了起來。
韓爸在一旁沙發看報紙,“喲,小夥子這麽重視啊,親自上門來接?”
“不對吧,我也沒說咱家門牌號啊……”韓媽直犯嘀咕。
韓譯萱沒多設防,將門打開,周任一張笑臉便撞入了眼簾。
他就像個沒事人兒一樣,手裏的一大束香檳玫瑰遞到她眼前,又託出個紫天鵝絨的戒指盒,“啪”地打開,色澤飽滿的一對祖母綠對戒。
他十分認真地說道,“當初那對戒指不好,這幾天我找人定制了一對新的,你看看喜不喜歡,要不喜歡我們再一起去買。”
韓譯萱怔了半晌,迅速看了自己家人一眼,然後向前一步,低聲道,“周任,你別這樣……我們不是都已經說清楚了嗎?”
他點點頭:“是的,那又如何。”
韓譯萱差點就跟他急眼了:“你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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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從前在床笫之間,她還從來沒見過他這種死皮不要臉的模樣。
周任正欲開口,韓譯萱的手機鈴聲便響了起來。
低頭一看,是相親對象的電話,應該是到小區門口了。
她推開他,“不好意思,我有事先走了。”
周任長久以來都沒有休息好,昨天又整整一夜未睡,精神和體力狀態都不是很好,被她這麽一推,真的晃到了一邊,連手裏的花束都差點沒拿穩。
她絲毫沒有注意到他的不適,自顧自匆匆離去。
韓譯葵在門背後抄著手,一副看好戲的表情明打明掛在臉上。
“你姐姐是有什麽急事嗎?”周任不得不詢問她。
“我姐姐呀,”她笑嘻嘻的,“去約會了呀。”
下一秒,她便看見周任毫不猶豫地轉身,追了過去。
見狀,韓媽恨不能擰她耳朵:“叫你多嘴!”
西餐廳裏面,阿南涼子的鋼琴曲緩緩流淌。
陽光徜徉在原木色的餐桌上,氣氛感覺還不錯。
韓譯萱看著對面的男人,他已經盯著手裏的菜單許久,還沒有點一道菜。
服務員在旁邊耐心地等候著,她開口要了一份金槍魚普切塔。
“幾個小點心要九十多塊錢?”男人突然開口,帶著點兒質問。
服務員有點尷尬,她開口解釋道:“這是招牌菜,很不錯的。”
男人的目光在她姣好的面龐上逗留了一會兒,“好吧,既然你想吃。”
他的視線回到菜單,又是良久,還是沒有開口點一道菜。
餐廳是韓譯萱選的,她真的沒想到人均至多二百的餐廳也能令他如此痛苦糾結,說好的前途光明呢?說好的中産階級呢?
實在受不了他這個摳門勁兒和磨嘰勁兒,她簡直想要對他喊“你就點菜吧大哥,我來請好了”。
但仔細想想,她有生以來還不曾需要請男人吃飯。
為這種人開先河,實在不值得,不行,還是忍住。
終於,他艱難地開口對服務員說了句:“加一份蔬菜沙拉。”
她飛快地補充道:“兩份牛小排,七分熟。”
男人“啊”了一聲,服務員說了句“好的”便迅速離開了。
還沒有開□□談幾句,韓譯萱便感覺身邊有人坐了下來,她扭頭看去。
周任朝她禮貌地微笑著:“不介意拼個桌吧?”
韓譯萱:“……你怎麽在這?”
對面的男人心頭警鈴大作,周任這通身的氣質,一瞧便知絕對是非富即貴。
“他是誰?”他看向韓譯萱。
周任搶答:“我是她未婚夫。”
結局當然是鬧得很不愉快。
男人甩袖而去,而韓譯萱也根本就懶得對他解釋,她對他又沒意思。
周任笑眯眯地牽起她的手,眼中清光流轉,看上去顯然心情極佳。
“走吧,我帶你去吃好吃的。”他說。
掃一眼這家餐廳的裝潢和顧客,就知道這裏人均消費有多低,再看看其他食客桌上的菜品——韓譯萱從前跟著他,哪裏吃過這種品質的食物?
聞言,她將手抽了回來,語氣倒很平靜:“周任,你好無聊。”
“我不無聊,”他直視她的雙眸,聳了聳肩,“我樂在其中。”
她別過臉,語氣冷漠,“你嚴重影響到我的生活了。”
如果還在國外,她已經可以報警,申請人身限制令了。
周任默了默,臉上的笑意漸漸褪色,過了會兒,很無奈地開口,“對不起,可要是不這樣,我真的不知道……怎麽樣才能抓住你。”
說到後面,他的聲音越放越輕。
“請你告訴我,”他的嗓音微微發抖,“怎麽樣你才願意回到我身邊。”
他的難過和悲傷顯而易見,這種負面情緒出現在他身上,久違地刺痛了她,雖然隻有十分短暫的一瞬間。
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
該說的都說了,不該說的也說了,好話賴話都說了,一切牌面都清楚明白地朝天攤在眼前,可他還是不願意跟她一刀兩斷。
再拒絕一次、兩次、三次……又有什麽用呢?
他簡直就像中了魔障,沒有尊嚴了一般。
她想,事到如今,他不可能輕易偃旗息鼓的。
這時候,服務員將蔬菜沙拉端了上來。
她轉移話題,“先吃東西吧。”說著,拿起了叉子。
周任盯了她一會兒,問,“帶你去吃點別的?”
“沒事。”她搖了搖頭,“點都點了,別浪費。”
他自然隻能妥協。
她指揮道:“你坐對面去。”
本來位置就不大,他非要挨著她坐,擠得難受。
周任一言不發,乖乖聽話,起身坐到了她對面的空位上。
兩人不言不語地吃完了這頓飯,全程隻有刀叉碗碟碰撞發出的細微響聲。
韓譯萱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坐直了身子,看向對面。
“剛才你問,怎麽樣才願意回到你身邊。”她輕輕啓唇。
聞言,周任先是一愣,然後立馬直起腰,正襟危坐。
“我大學追了你兩年,你跟我交往了快三個月,然後在美國我又追了你兩年,我們交往了三年,你要跟呂先芝結婚,我們就分手了。”她平鋪直敘,仿佛話中人並不是她一般,“我沒記錯吧?”
不等周任回答,她掰著手指頭繼續算了下去,“分手到現在過了將近一年,加起來一共八年零三個月——我算的,對嗎?”
“……對。”周任開口,聲音有些發澀。
原來她跟他,進入彼此的生命已經八年多了。
好漫長的一段時光啊,韓譯萱默默地想,兒童足以長成少年,少年足以立業成家,青年人也足以生出白發了。
她陽臺上那嬌生慣養的水培鬱金香,在這八年餘裏,也斷續開落過好幾回了。
收住思緒,她說,“八年零三個月,其中有四年都是我追在你背後,這樣吧,換成你來追我,不要再以我的未婚夫自居,不要幹擾我跟其他人的正常來往,如果你能堅持,四年以後,隻要我感到有一點點喜歡你,我都會再一次跟你交往。”
當然,隻是交往,不代表就此託付終身——她在心裏補充道。
這是一招緩兵之計。
如此苛刻的條件,如此漫長的時間,包含了數不盡的變數和她說了算的主觀因素,自然是她刻意刁難,為了讓他知難而退。
哪怕他此刻不退,不久的將來,他也必定萌生退意。
一個人的人生,能有多少個四年?他是個商人,時間最為寶貴,用來跟她耗,跟她賭,風險與收益是多麽的不成正比。
現在他腦子不清醒,將來總有一天會恍然大悟。
他對她的執著,自然也會隨之煙消雲散。
“怎麽樣,你做得到嗎?”韓譯萱問道。
她甚至不自覺地沖著周任挑了挑眉峰,難掩挑釁意味。
“好。”周任幾乎沒有任何深思熟慮,一口答應。
他笑了起來,“萱萱,你太小瞧我了。”
Chapter27
Chapter27
盛夏時節,日光炎炎,路邊的綠蔭裏傳來的蟬鳴聲嘶力竭。
厚厚的玻璃,開足了的冷氣,阻隔了外頭的陣陣熱浪。
“……以上,就是可供選擇的三種外立面設計方案。”
韓譯萱頭發盤起,穿著幹練的淺灰色職業套裝,面對圍坐在會議桌邊的高管們微微一笑,自信而又篤定地完成了自己的方案陳述。
“謝謝韓工,請坐。”周任坐在主位上,對她點了點頭。
他看上去很嚴肅,銀灰色的襯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副金絲邊眼鏡藏住了那對桃花眼,整個人幾乎沒有表情,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瞧起來真真是鐵血鐵腕。
也不知道前天晚上,是哪個人死皮賴臉地非要請她去看電影吃夜宵來著。
到了工作場合,他倒是十分有分寸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發表起意見來。他們需要再淘汰掉一個設計方案,用優中擇優的兩個方案去向政-府提請審議。
韓譯萱知道這個環節已經不怎麽需要她了,在剛剛的陳述環節,該問的他們都問了,該答的她也都答了,於是她允許自己微微放空一下。
手機忽然震動了兩下。
她拿過來一看,是周任的資訊。
他問:“結束後一起吃飯?”
她擡眼掃向主位,他正看著座位左側滔滔不絕的二把手,仿佛對於他的意見聽得很認真很仔細一般。
真會裝,她心底嗤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