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來坐坐吧。”她說,“我猜,你想跟我聊一聊。”
故事之所以難以收尾,是因為劇中有人心懷歉疚,有人心有不甘。
把事情說開了,說清楚明白了,便可以放下了。
就讓她來完成這個句號吧。
Chapter23
Chapter23
從冰箱裏拿出兩瓶青檸汁,韓譯萱回頭看向周任。
接觸到她的目光,他喉頭微微動了動,竭力掩飾自己的局促不安。
他很成功,韓譯萱並沒有發現他目前情緒和神態的異常。
何況,她也已經不像從前那樣喜歡細致入微地去觀察他了。
從她那裏接過飲料,他握在手心,沒有擰開。
斟酌了一會兒,周任才將反複演練過的話語說出口。
“萱萱,癌症的事情的假的,是淩徵岸——”
他話還沒有講完,便被她打斷。
“我知道。”她說。
這話實在是出乎意料,他怔住,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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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
“是,我很奇怪為什麽自己一直沒有後續症狀發生,所以在日本的時候又做了一遍全身檢查,確定了沒有患癌。”說到這裏她笑了笑,就像跟所有知道她“病情”並且關心她的人解釋的時候一樣。
這種虛驚一場,撿回一條命的喜悅,是發自內心的。
她繼續道,“一開始我以為是之前那家醫院誤診,後來仔細回憶了一下事情發生的經過,基本也能確定是淩徵岸動的手腳了。”
確認自己身體完全健康之後,她立刻就打電話告訴韓譯葵了。
當時自家老妹從電話另一端爆發出的尖叫,現在想起來還依稀回蕩在耳邊。
周任不由得回想起某一天去韓家做客的時候,韓譯葵給了他難得的好聲好氣好臉色,與此同時,卻時不時用不懷好意的得意眼神上下打量他。
應該是那一天就得知了這個消息吧。
不告訴他,是為了懲罰他,折磨他,給她姐姐出氣。
他忍不住問,“既然知道了,為什麽不回來?”
對於這個疑問,她明顯有些詫異。
“啊?我玩得正開心,為什麽要回來?”
周任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麽好,又覺得她這樣孩子氣的話語十分可愛,讓人哭笑不得,過了半晌,他才開口:
“現在事情都已經清楚了,我們可以……回到正軌上了嗎?”
問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甚至透出了乞求的意味。
韓譯萱不太明白,她想了想他說的“正軌”,究竟指的是什麽。
她想起自己“患癌”之前,周任跟她分了手,同呂先芝是準備要結婚的,大概是得知了她所謂的病情,心中愧疚難當,便一直在尋找她,婚事也跟著延後,直到現在也未能塵埃落定。
於是她正色道,“自然是應該的,這麽多年你跟呂先芝終於修成正果,也實在是不容易,不該為了我的事情拖延到現在。”
周任隻覺得一記響鼓重重敲在耳邊,立時震得他整個人渾身僵住。
昨晚得了韓譯萱消息後一夜未睡的後遺症猛然發作,鼓膜裏頭嗡嗡作響,他聽見自己的心跳速度忽急忽緩,幹擾著他的思考,竟讓他有些聽不懂她的話了。
韓譯萱在他對面,低頭擰開手中的青檸汁,並沒有注意到他忽然難看的臉色。
“祝你們白頭偕老,百年好合。”她自認為這話說得大度,應該不會再給周任造成心理負擔,還半開玩笑道,“不過你們的婚禮可別邀請我哦,我畢竟身份尷尬,不方便呢。”
看著她的嘴巴一張一合,吐出殺人誅心的字句,周任用力閉了閉眼睛。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睜開雙眸,一把抓住她的手,死死攥在掌心。
韓譯萱試著往回抽,實在敵不過他的力氣,也就隨他抓著了。
他幾乎用盡全力,一字一頓,“萱萱,我說的,是我們的婚禮。”
她很是意外,像聽不懂他在說什麽一樣,默默垂眸,消化了半晌,才問:“你怎麽會……怎麽會這麽想呢?”
不等回答,她便繼續說道,“如果你是出於愧疚想要彌補我,大可不必這樣做,說實話,你給的分手費已經足夠豐厚了。”頓了頓,“更何況,這件事情是淩徵岸搞的鬼,要怪也是怪他。”
“不是,不是。”他連連搖頭,“不是你說的這樣。”
平時明明是那麽能言善道的一個人,此刻竟是詞窮到隻能一味反複地否認。
不是出於愧疚,不是要彌補,不是要責怪其他任何人。
聞言,韓譯萱心底的詫異愈發外露。
“是不是呂先芝最後決定跟淩徵岸在一起,你才來找我?”她試探著問。
龐大的無力感像海嘯般席捲而來,瞬間將周任徹底淹沒。
嘴唇顫了顫,他嗓音嘶啞,手上的力度猛然加重,“你……就是這樣看待我的……?”
韓譯萱覺得被他抓得有點痛,便甩開了他的手。
事到如今,她哪裏還能不明白周任的來意,可心下隻覺得荒唐可笑。
“是你讓我這樣看待你的。”她冷冷地說道。
話音落下,她站起身來,明明白白一副準備送客的模樣。
說實話,兩人交涉至此,她已經是有些不耐煩了。
倘若他們真的能回到從前,那麽她所經歷的一切,又算什麽?
周任也跟著站起身來,詞不達意,急急解釋道,“萱萱,你離開之後,我很想你,我一直在想,等你回來,我一定要告訴你——”
他自少年時代起就叫前赴後繼的狂蜂浪蝶給慣壞了,在感情之中幾乎從不需要巧言令色,更不擅長用言語剖白心跡。
這一刻他簡直恨不能把胸膛剖開,將自己一顆心髒掏出來給她看。
“不用說了,我不想聽。”韓譯萱打斷他。
她盯著他,“周任,不要讓我瞧不起你。”
明明是她擡眼看他,可她的目光,卻讓他感到自己正在被俯視著。
突然間,他便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Chapter24
Chapter24
周任來訪的第二天,韓譯萱就離開陽城,回到了自己家。
想著給家裏人一個驚喜,她沒有提前告知。
家裏剛好隻有韓譯葵一個人在,一打開門,見到是她,頓時把眼睛瞪得像銅鈴,嘴巴也張得能塞雞蛋。
韓譯萱笑眯眯的,等著來自親人的溫情擁抱。
沒想到妹妹直接一把將她薅進了房間裏,倒豆子一般劈裏啪啦地把這段時間以來周任的樁樁件件都告訴了她。
聽完,她有點發愣,“你怎麽不跟我講?”
韓譯葵撇了撇嘴,“我不想用他的事情來打擾你嘛。”
“這倒也是。”她嘆了一口氣,“你做得對。”
她在外頭瀟灑得很,沒必要為他分神。
妹妹湊到她面前,皺著眉問,“你不會聽完就對他心軟了吧?你準備原諒他嗎?你要繼續跟他在一起嗎?”
她自認為這三個問題直擊靈魂,沒想到姐姐的表情看不出絲毫觸動。
“不管怎麽說,老爸闌尾炎這事兒,確實得謝謝他幫忙。”韓譯萱在床沿坐下,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其實昨天我跟他已經見過面了,也把話都說清楚了,不管怎麽樣,我跟他肯定是回不到過去了。”
本來也沒有人能回到過去啊,韓譯葵在心裏暗暗吐槽這說法,但不敢講出來。
她在姐姐身邊坐下,用力拍了拍胸膛,“你放心!我肯定是站在你這邊的。”
說到這兒,她聲音一下子壓低了下來,“不過,就怕老爸老媽……你是不知道,周任太會收買人心了,咱那單純的爹媽還真以為他對你一往情深,你倆之間有誤會呢!”
三天兩頭的往這兒跑,動不動噓寒問暖送補品的,兼之說話又中聽,哄得老兩口樂呵呵的,瞧著真真是精誠十足。想來真正的女婿都未必有這麽熱心周到呢,就算是一塊石頭也早被他給焐熱乎了。
隻不過他功夫做得再到位,韓譯葵還是打從心底裏瞧他不起。當然她也不怨自個兒的爸媽識人不清,他們畢竟不像她這樣知道所有的真相。
對於周任的所作所為,韓譯萱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是下足了功夫。隻要他願意對人好,那絕對是能把人給拿捏得死死的。
當初她固執地認為周任對自己感情匪淺,也正是因為如此。
倒是她家老妹,在這種情況下能夠堅定立場不動搖,將來必然是個幹大事的人。思及此,她笑著摸了摸她的頭。
“沒事的,爸媽肯定是站我們這邊的。”她安慰道。
他們才是血脈相連的一家人,周任再如何,也隻不過一個外人。
至於周任這樣做,究竟是出於愧疚,還是真的是因為……
那都不重要了。
他就是一根刺,紮進心裏頭的時候疼得刻骨銘心,拔-出來的時候更是疼得錐心刺骨。可再疼都好,她終究還是把他拔除了,而留下的瘡疤,也快要癒合了。
哪怕他曾經紮得再深,隻要離了體,就再也回不去了。
原來那個地方,已經沒有他的位置了。
最近幾日天氣很好,韓譯萱不為所動,悶頭在家修改設計圖初稿。
韓譯葵實在看不下去了,正好她的幾個大學朋友過來找她玩兒,她便打算把姐姐也一起帶上,出去逛逛。
韓譯萱放下筆,斜了她一眼,“你論文寫完了?”
“這麽好的天氣用來做這些實在太浪費啦。”她搖著姐姐的手撒嬌。
韓譯萱一想也是,偶爾跟年輕人混混應該也不賴,於是換了套衣服,跟爸媽打了聲招呼便和她一塊出去浪了。
等兩人在外頭開開心心地玩了一天回來,拎著購物袋嘻嘻哈哈地走進家門時,便聞到了撲鼻而來的飯菜香氣。
韓譯萱一聞就知道都是自己愛吃的,眼睛蹭地一亮,立馬撲向餐廳,還沒來得及說話,系著圍裙的周任直直撞入眼底。
“……你怎麽在這兒?”她臉上的笑意迅速淡了下來。
周任瞧在眼裏,心頭像是猛地被針狠紮了一下。
“小周就是來做個客。”韓爸爸見狀趕緊打圓場,“趕緊洗個手,吃飯吧。”
韓譯葵在一旁默默翻了個白眼。
坐下之後,大家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氣氛不冷不熱。
“你學會了做飯?”韓譯萱看向周任。
在國外留學和工作的時候,兩人同居,一般都是她做飯、他洗碗的。周大少爺向來十指不沾陽春水,唯一會親自動手煮的,隻有咖啡。
回到陽城以後,他們專門請了做飯的阿姨,平時要不是吃阿姨做的,要不就出去下館子,偶爾她興致來了也會做幾道菜。
但要他進廚房提鍋鏟受煙燻?那完全是異想天開。
她主動問話,周任頓時受寵若驚,眼底含笑,道,“嗯,對,就想著學幾道你愛吃的菜,等你回來,做給你吃。”
說完,他壯著膽子,往她碗裏夾了一塊排骨。
韓譯萱低頭掃了一眼桌面。
椒麻雞翅,酒糟排骨,涼拌藕尖,上湯西洋菜,番茄牛肉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