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還沒有反應過來。
他的左肩就已經被狙擊槍的子彈穿過。
他身形踉蹌了一下,大約是沒有想到我會拿他擋槍子兒,劇痛讓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你……」
他能想到的,開槍之人或許是沖我來的,又或許是本來就和我認識,這些可能都不能確定。
但是有件事情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我無所謂他的死活。
但盡管如此,他的另一隻手仍舊是緊緊地扣握著我的手腕,不肯松開。
他的牙關輕顫,眉眼間盡是哀色:
「原來當時是這麼痛,難怪你不要我了……」
呃,其實也沒有那麼痛。
我說我當時打了局麻的,你信嗎?
隻是因為後來為了裝 B 浸了海水,導致傷口潰爛發炎,在床上躺了半年,去了半條命。
有直升機從樓外半懸下梯子。
是接應我的人到了。
江讓握著我的手驟然收緊。
「季懷川,這一次,別再拋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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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讓苦笑:「我不能沒有你。」
「沒有誰是離不開誰的,你應該慶幸,你沒有因為我的『死』而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否則,我會對你非常、非常失望。」
我沒有再看江讓,轉身爬上了梯子。
5
我跟著的老大傅欽是個混血,是早年正經在刀山血海裡殺出來的。
後來他親手殺了自己的父親,繼承了他的軍火帝國,從此徹底掌控了道上的槍械,做的都是實打實掉腦袋的買賣。
傅欽本在閉目養神,見我來掀了掀眼皮:
「受傷了?」
我的餘光從他身側放著的美式狙擊步槍上掃過,上面的槍口還燙著熱氣。
我就著小弟遞的打火機點了煙。
「沒有。」
傅欽又重新閉上眼睛:
「有段時間沒練了,槍打歪了。
「可惜了,那條子沒死成。」
我往後一仰,吐出淡淡的煙霧:
「我還以為,您一開始瞄準的會是我呢。」
我不是傻子,我能清晰地感知到。
有那麼一刻,傅欽確實是想讓我死。
「怎麼會?」
傅欽抽了口雪茄,寬慰似的拍了拍我的肩,語調間輕松得就像說極為輕松平常的事情。
「但,剛才要是你的身位一直就這麼擋在那條子前面……」
傅欽頓了頓,聲音極其溫涼:「我也不能保證手一抖什麼的,子彈就出去了。」
「老大說笑了,我可是很惜命的。」
我提醒傅欽:「槍械已經讓人轉移了。
「倒是那個傑森,如果出去亂說……」
道上的事情,本來就亂。
黑吃黑嘛,也不會有人來伸張正義。
名聲不好,傷了信譽才是大事。
「他死了。」
傅欽連眼睛都沒有抬。
「這把槍裡,我就放了兩顆子彈。
「2000 米,一槍爆頭。」
涼風輕輕地吹過,我的目光淡漠。
傅欽的槍法從來沒有失過手。
除非,有人極其熟悉他的出槍手法。
問前面的人:「李叔,到了嗎?」
6
我沒有想到傅欽會來佛寺。
畢竟黑道什麼的,和佛音裊裊什麼的。
實在是太不相稱了。
但是傅欽做事,向來是不容置喙的。
我和李叔兩個人,靜默地跟在他後面。
傅欽捐了好大一筆錢。
住持知道他是貴人,親自出來迎接。
「施主是從何處來的?」
傅欽跪在佛前,沒有理會。
住持又問:「施主可有所求?」
傅欽向來不喜說話,依舊不答。
但我清楚,他必定是煩躁到了極點。
所以當住持問到「施主是何時信的佛」時,傅欽才緩緩開口,笑容極淡且無害。
「記不清了,大概是第一次殺人的時候。
「也許是……13 歲?」
在傅欽那吃了閉門羹。
主持又將目光轉移到我身上。
「這位施主看起來紅光……」
我往邊上一靠,姿態隨意地打斷了他。
「我是唯物主義戰士。」
住持禮貌性地笑意不減:
「紅光消失,這幾日必有血光之災。」
出家人不打誑語,住持他罵得好臟。
等到住持憤然拂袖而去。
傅欽這才睜開眼看向我:「你不信佛?」
我回:「不信。」
我仰起頭,這漫天神佛在上。
越是高尚的,我反而會越想弒。
傅欽看向我的眼神意味深長。
「那就好。」
傅欽這話說得莫名其妙。
我一時半會沒能想明白。
直到我打開了居住的廂房。
我才品味過來傅欽話裡的意思。
季懷川此人,在道上除了精通槍械之外。
其實還有兩大出名的地方。
一是好煙,二是好美人。
煙嘛,季爺什麼名貴的沒抽過。
自然是不缺的。
那就隻剩美人了,季爺又好那口。
但大多都被我婉拒了。
後來不知道傅欽從哪裡聽說了這件事情。
也開始給我送幾個小男孩,籠絡人心。
傅欽的眼光很毒,送來的都對我胃口。
但是他的手段也實在太過簡單粗暴。
一揮手,藥了就送到我的床上。
搞得我這跟鴨店似的進進出出。
連一點胃口興致也沒有了。
床上的小男孩潮紅著臉,動情得厲害。
怕他熱暈,我嫻熟地把他扒光了。
不顧他淚眼盈盈地喘息。
用粗繩捆了,往墻角一丟。
很多年前,江讓也是這樣。
被傅欽藥了,當作一個小弟送到我這裡。
我本來隻想把他脫光了掛在外面冷靜冷靜。
沒想到即便是被藥得神志不清了。
江讓還小白花似的,紅著眼睛抓著褲子。
微紅著眼睛,幾乎是對著被褥喘息著。
生理本能地道:「懷川……」
我心一軟,就被他一次性吃幹抹凈了。
當年的江讓,跟個愣頭青似的,器大活爛。
現在想起來,我都不想多說。
聽到外面有人在叩門。
我叼著煙,擦著頭發打開了門。
門外的人眉眼乖順,左膀打著繃帶。
他一眼就看到了被我綁在墻邊,因為過於用力掙扎,身體上還帶著青紫的小男孩。
「不放我進去坐坐嗎,老婆?」
7
江讓出現在這裡,我並不意外。
在他中槍的那刻。
我在他的手掌裡繪了一個箭頭。
我看著他動作熟練地脫了外衣。
「怎麼,傷好得那麼快?」
江讓垂著眼眸回我。
「在來這裡之前,我吃了兩片止痛片。」
他看向在墻邊嗚咽的小男孩。
「不打算解釋解釋嗎?」
我點了支煙,好笑地看向他。
「我好歹也是季爺,找個人伺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江讓臉色一沉。
不由分說地褪下了我的褲子。
「別找其他人了,我來伺候你。」
天色已晚,我的手機響了。
我隨手接通:「老大——」
「大」的尾音還沒有落下。
身後的人壞心眼地往上頂了頂。
我的手指在被褥裡驟然蜷縮。
重重地悶哼一聲:「唔。」
曖昧聲清晰地傳到了那端。
傅欽靜默了一瞬,頗有點肅然起敬的味道。
「你嗑藥了?那麼久?」
傅欽應該是從來沒敢想過。
就是說,我有沒有可能是下面的那個?
我啞著音,反身對上江讓如狼似虎的眼神。
眼神晦暗了幾分,警告意味不明。
然後繼續不動聲色地對著電話那頭道:
「有什麼事嗎,老大?」
傅欽被轉移了注意力,很快道。
「南邊有個鉆礦,要人去驗收,你現在去。」
我淡淡地回:「嗯,知道了。」
電話掛斷,江讓漂亮白皙的手指微澀地纏繞上我的黑金色領帶:「季爺讓我聽到這麼多,會不會是想把我滅口了?」
我提上褲子,姿態愜意地看向他:「會。」
江讓完全不懼,抬起下巴。
點了點邊上神志未清的小男生。
「所以,你現在是要把我和他綁在一起嗎?」
男孩已經從藥物裡清醒過來些許。
看向我和江讓兩個人,嗚咽著想發出聲音。
我微微仰起頭看向江讓,當著他的面,漫不經心地把指腹探進自己僅剩的襯衣口袋。
「能讓你聽見,說明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把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放進去的黑色小型定位器在他面前晃了一下。
用修長有力的手指把它給江讓丟了回去。
「所以,也不用放這個,我帶你去。」
8
傅欽在這附近有個鉆礦。
我帶著江讓去勘察,被人攔下。
攔路的自然是認識我的,攔的隻能是江讓。
我瞥了他一眼:「這位是……老大給我的人。」
底下的人知道眼色,連忙讓開。
走到深處的時候,我突然對邊上的人說。
「你們都先下去吧。」
等人走後,我和江讓默契地對視一眼。
我和江讓擠在一個不大的櫃子後。
看著裡面的幾個人在對著電腦鋪設著什麼東西。
有人問:「怎麼不讓季爺來?」
很快有人答道。
「季爺是條子出身的,老大可沒有那麼信季爺。抓緊辦事,好好在老大面前立頭功保不準,你就是明天的季爺了。」
我朝電腦上那花花綠綠的東西看了一眼。
就聽到身邊的江讓輕聲地說:
「這就是你說的,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他頓了頓,眼底閃爍著莫名的情緒。
「季懷川,你特地把鉆礦的地址告訴我,為什麼?」
見我沒有說話,江讓替我來說:
「三年前,警方撤回了逮捕傅欽的指令,是因為有人和警方透露,傅欽有一處鉆礦,藏得極深,如果抓了傅欽,對方為了東山再起,一定會咬死不吐出地址來。
「但我實在是想不通,明明是可以多等幾年的事情,為什麼非要讓我們走到對立面?」
為什麼,非要讓當時不知情的我,一槍把你打落海底?
我認真地看向他回道:「我恨傅欽。」
江讓卻並不吃這一套。
「季懷川,你對傅欽的仇恨,早就超過了一個正常警察對一個罪犯應有的仇恨了。以你當時的位置,你比誰都清楚,明明隻要再多等幾年……」
我和江讓都適時屏住了呼吸。
目光裡在這一刻隻倒映著對方。
等到光線移開,我的聲音才再次響起。
我能清晰地感知到我的苦笑會非常難看。
「可我等不了了,江讓。
「三年前,我確診了肺癌。」
9
一隊便衣秘密出動,進入鉆礦深處時。
看到了裡面空無一人,隻零星地落了幾顆碎鉆時,頓時反應過來。
「不好,被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