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束被遞過來,晏檸橙垂眼,素雅的淡色繞外,漸變調搭配得當,越往中心,色彩越豔麗。
仔細看看,盡是些稀有高顏值的品種……而且自己還都認識?
她定神,認清是舒悅窈花牆中有的。
“你。”晏檸橙發出個單音節。
“嗯?”她昂頭,林尋舟低頭。
狹長鋒利黑眸裡映現著自己,晏檸橙軟甜問,“怎麼過來的?”
林尋舟勾唇,“就那麼來,隻要桃桃說,我就會來。”
懷中的鮮花嬌豔欲滴,沒有因為長途奔波而折損,晏檸橙慢吞吞地繼續問,“怎麼湊齊的?”
“有心就可以湊齊,有什麼難?”林尋舟輕描淡寫。
“……”晏檸橙懷疑有人出賣自己,且有證據,君傾套房,通宵打遊戲正在吃宵夜的舒悅窈連續打了兩個噴嚏。
不過現在能進玻璃花房的兩位,都不會有闲工夫為林尋舟剪花了,這捧隻能是問到花名後,自己湊的。
幾天前晏檸橙隨手拍花,林尋舟說送花的事情他來做,於是再見面就送了滿捧的。
“謝謝。”除開淺薄的道謝外,她語塞,不知再如何表達心情。
林尋舟挑眉揶揄,“桃桃,再過十分鍾,我們將會領證,我記得跟你講過,永遠不必對我說抱歉,所以現在改道謝了?”
晏檸橙眨眼,支支吾吾,“那?那?”
“還有十分鍾開門領證。”林尋舟嘆了口氣,捏住面前人小巧的下颌骨,指骨摩挲了兩下,認真問,“能提前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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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晏檸橙的後半個字被壓覆過來的唇堵住。
馥鬱的木質香到了尾調,琥珀的暖甜與煙燻麝香縈繞在周遭,唇瓣被輕柔的碾磨著。
饒是夢中與畫中濃墨重彩許多。
現實裡都是第一次。
接吻是很奇妙的體驗,浮在雲朵見,飄忽著不必擔心跌落,因為腿軟的時候,有力的手臂環過了腰身給予支撐。
21、吃掉七隻桃
林尋舟常握筆,愛好弓箭運動,食指與中指指節也帶著薄薄的繭,貼蹭著耳廓細膩肌膚輕柔撫摸,帶著熱意,酥痒感直衝天靈蓋。
晏檸橙恍惚,被帶動著接吻,湿漉漉的眼睛裡水波蕩漾,掌心的花束傾斜,被扶正,花瓣凝水霧成露,簌簌滾下。
很淡的一個吻。
在得到可以的回應後落下,蜻蜓點水的掠過而已。
隻是對於當事人來說,意識空白,宛若綿延了整個世紀般長久。
“要換氣,桃桃。”林尋舟微微拉開彼此的距離,看著還在屏著呼吸的美人勾唇低笑,溫潤講。
晏檸橙如夢初醒,紅唇輕啟,胸膛起伏,新鮮的空氣順著流入,逐漸舒緩了過快的心跳。
“還有七分二十一秒。”林尋舟略分到腕表上的目光又挪回來,捻捏住圓潤白皙的耳垂,漫不經心地提示,“這是你最後的反悔時間,我們合法後,請恕我無法再做到剛剛那樣淺嘗輒止了。”
今日暴雨,六月九日,黃歷大兇,諸事不宜。
民政局門口等開門的就隻他們一對,保安在食堂吃過早飯,剛剛在門口的等候處就坐,伏案在登記表上寫今天的日期。
不是晏檸橙設想中的雙數十日,沒有經過顧意的精準計算,更像是某種賭氣而為之的行徑。
聞落行和舒悅窈的愛恨糾葛還在熱搜裡高懸,京圈和港圈都因兩人的身份而受到劇烈震蕩,兩家都是上市公司,眾說紛紜,但可以預測的是今天股票均會在開盤後觸發熔斷機制。
晏檸橙明白林尋舟究竟在確認些什麼,這是種絕對的尊重。
哪怕結婚的提議系他方提出、主導,還是會在結婚對象卷入好友感情風波時反復給到松動反悔的機會。
君子坦蕩蕩。
晏檸橙想說的話有許多,堵在唇齒間,最後柔聲講,“我打字吧。”
林尋舟極自然的伸出手去接她的花,沒有馬上收回來,而是抬下巴示意,“包?”
遲疑片刻後,晏檸橙遞出。
Dior的迷你LADY,酒紅色羊皮藤格紋,怎麼看都不適合林尋舟這種凌厲矜貴的人,然而金色鏈條被林尋舟用手掌繞了三兩圈,拇指與中指環扣包柄,神色自若。
有些人,套麻袋都好看,飾品根本不影響個人氣場。
晏檸橙垂眸,握著手機開始用備忘錄橫屏打字。
林尋舟望過來的視線過分灼熱,像是張細膩的棉網,包裹著她,驅散涼風水汽。
古人寫,“燈月之下看佳人,比白日更勝十倍。”
足見氛圍感對人的加持之大,晏檸橙不需要外力,她是那種三百六十五度無死角的明豔大美人,皮相骨相絕倫,出門逛街總能被星探或做奇怪生意的人搭訕,後來才總帶著口罩示人。
哪怕是熬大夜和頹然到不行的時候,都是我見猶憐的破碎感天花板。
林尋舟很安靜地望著她的側臉,黑眸幽深晦澀。
晏檸橙舉起手機,她略過了幫窈窈偽造驗孕棒和模仿字跡寫完手帳後半段的細枝末節,單純的交代出自己對這事的看法,來衝林尋舟討要確切的說法。
她是個主意正而不會後悔的人,起碼在窈窈這件事情上,需要伴侶站在自己這邊。
【在聞落行和窈窈的事情上,我會無條件的支持窈窈,哪怕親自對聞落行做出格的事情,你會覺得我過分嗎?】
“不會。”林尋舟目不轉睛地盯著她,肅然回,“人人都有立場,立場沒有對錯之分。在聞落行與舒悅窈這件事上,我在事態全部曝光前無條件站舒悅窈,此後亦然。”
手指屏幕上飛躍,快速敲擊下另一行。
【你也覺得是聞落行有錯對吧?】
“不是。”林尋舟搖頭,在晏檸橙的困惑裡緩緩講,“我對他人的愛恨糾葛沒興趣,僅僅是愛屋及烏、婦唱夫隨而已。”
雷聲千嶂落,雨色萬峰來。
滂沱暴雨和折射著大堂光亮的玻璃將屋檐下躲雨處隔出另一個天地。
在這個時域中,他們身邊隻有彼此,眼底隻能容下對方的存在。
晏檸橙倏爾想起從前看到過的一句話,荷爾蒙決定一見鍾情,多巴胺決定天長地久,腎上腺決定出不出手,自尊心決定誰先開口。最後,壽命和意外,決定誰先離開誰先走。
那時她不以為然,在晏檸橙從前對伴侶的構想裡,契合的三觀才是天長地久的關鍵。
直到林尋舟站在面前,很無所謂的表達出:事實究竟怎樣,我不在乎,我隻在乎你的立場,我會跟你站在同一側。
晏檸橙才終於發現錯的是自己,是非對錯休倫,時刻為你提供最舒適情緒價值的人,就是會讓你看到曾嗤之以鼻的永恆。
“那我們不要向他們學就好了。”晏檸橙放下手機,昂頭認真地講,“聞落行不是你,舒悅窈也不是我。”
晏檸橙有種大無畏的堅持,原本就漂亮的狐狸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彩,瓊鼻與臉頰的緋紅都沒有褪去,嬌俏可人,林尋舟有頃刻的恍然。
女孩子的音色輕軟,悠悠嘟哝完後半句,“我就是要跟你領證,無關任何人,你可以反復向我確認這件事。”
林尋舟和晏檸橙的名字並列擠在訪客登記表的同格裡,行楷筆鋒遒勁。
“身份證和電話號碼寫一個人的就可以了。”保安看向這對璧人,笑著京腔打趣道,“這格小兒,寫不下啊。”
晏檸橙扯林尋舟的衣角,小聲講,“包裡有糖。”
林尋舟會意,伸手扯出包中鼓鼓囊囊的絨布袋,摸了兩顆巧克力球推給保安,“您吃糖。”
“百年好合。”保安邊送祝福,邊操作著排號機器,把吐出的紙片遞給林尋舟,“你們是今天第一位辦理領證的新人,按照我們局不成文的規矩,可以獲得禮品一份,喏。”
晏檸橙禮貌地看過去,兩隻紅色的平安符安靜的躺在林尋舟掌心,很眼熟,潭柘寺的出品,不俗氣而鄭重的禮物。
“謝謝。”
兩人異口同聲,又相視一笑。
靈感乍現,晏檸橙突然想在自己登記那格塗個小小的表情,她衝林尋舟討過筆,彎下腰,怔然。
手機號是林尋舟的,而身份證,是她自己的。
其實很容易明白緣由,林尋舟是港城人,有港城身份證,寫來難免顯得格格不入,可自己講過一次,就被他記下來了。
皓腕凝霜雪,祖母綠的翡翠手環松垮的墜著,晏檸橙在窄格裡畫了隻射箭的丘比特。
就用門口配的籤字筆畫,寥寥幾筆,躍然紙上。
“很可愛。”林尋舟不吝誇贊。
晏檸橙莞爾一笑,怯怯背出他的手機號碼,她不是今天才記得的,已經想不起是什麼時候,該是還在讀中學的時代。
有誰問林尋舟的號碼,他答,自己低頭在草稿紙上記下。
後來時代更迭,再少有人直接短信交流。
那串銘記在心的手機號,一度成為良好記憶力匣子中的珍惜藏品。
今天拎出來,竟開始掉落熠熠星光。
“好乖。”林尋舟低笑,“不過桃桃不用這樣辛苦,直接存就好了。”
晏檸橙把屏幕調轉給他看,示意自己存過了,備注其實沒有改過。
十年來一直是“A”。
排在通訊錄最前,沒有撥打過的號碼。
經工作人員提示,港城居民辦理結婚登記的材料要比內地居民復雜一些,同樣的“本人無配偶以及與對方當事人沒有直系血親和三代以內旁系血親關系聲明。”【1】
晏檸橙籤字聲明即可,而林尋舟則需要出具經居住地公證機構公證的證明。
“如果、沒帶的話、我們也可以。”晏檸橙湊到他耳畔,小聲呢喃。
林尋舟則輕按了下她的發旋安撫,工作人員替他講了後話,“兩位證件、證明都齊全,那我們就直接走審核流程了?照片兩位是提前拍好了還是在我們這兒現拍?”
上次同框還是高中畢業照。
到這次已經是結婚證件照。
兩人均默契的穿了白,在攝影師“近一些效果會更好”的要求下,臂膀貼緊。
“兩位怎麼看著好像不熟似得?別緊張,親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