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槐的聲音裡都泛著愁:“你這樣子要多久才能好啊?你能不能偶爾想起一下,自己已經不是鬼修了?你是個散仙,身體由肉靈芝組成,少一塊肉功力就減一分,你的實力已經被殷宗主削得不到元嬰期了,再這樣下去,你的護法之位都保不住了。”
宿槐邊嘆氣邊為白骨接上下巴,喃喃道:“舒護法說,你最開始吸收肉靈芝是用骨頭泡湯吸收的,精華都在骨頭裡,隻要用上品靈石細心養護就能復原。鍾離先生正在幫你布置聚靈陣,我一會兒抬你過去,你好好修煉,可別再折騰自己身上的肉了。”
他長長地嘆一口氣,宿槐一個金丹期修者,扛起了金丹期難以承受的重量。
照顧好裘叢雪,他又去給百裡輕淼喂下一顆靈藥,熟練地掐住師父的下巴,將藥塞進去,用真元催動百裡輕淼的喉部,逼著她把藥吞下。
做好這一切後,他扛起那副白骨去找鍾離謙了。
百裡輕淼此刻有了些意識,她猜到白骨可能是裘叢雪,她想問宿槐師父怎麼了,為什麼受如此重的傷,嘴微微動了下,卻張不開口。
宿槐離去,百裡輕淼全身沉沉的,忽覺有人坐在她身邊,一個冰冷的金屬在她臉上碰了兩下。
她感覺到強烈的殺意,生存的本能逼著百裡輕淼睜眼。
她剛睜眼,就見殷寒江坐在她床邊,一柄軍刺懸在她鼻尖上。殷寒江眼神詭異,似乎正猶豫著要不要刺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宿槐:我有點累,哎……
鍾離謙:來陪我看玉簡
第54章 神志不清
殷寒江看見書中記載後,呆滯許久,那段時間他在想什麼,事後已經記不起來了。
恍惚間他想起來,尊上曾說過,百裡輕淼與他有因果,需要幫助她成神才能償還,又想起鍾離謙告訴他,聞人厄之所以拼命救百裡輕淼,不是輕視自己的生命,而是有計劃的。
他坐在桌前,歪了歪頭,有點不清楚這段回憶是真實發生的,還是自己臆想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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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寒江扭頭對坐在自己左邊的“聞人厄”道:“尊上喜歡百裡輕淼嗎?”
“聞人厄”道:“本尊同你說過什麼,你不記得了嗎?”
殷寒江又偏頭問坐在自己右側的“聞人厄”:“尊上覺得呢?”
“聞人厄”道:“本尊曾告訴過你,書中記載的就是命數,命數難改。”
兩個“聞人厄”在殷寒江耳邊復讀著尊上生前說過的話,殷寒江覺得腦子有些亂,他不知道誰說的更正確一些,他甚至不知道身邊的兩個人是不是真實存在的。
他抬手想捂住耳朵,可好不容易聽到尊上的聲音,舍不得封閉聽覺。
殷寒江晃了晃腦袋,隱約覺得這樣的自己有些不正常。
他收起書,盤膝坐在床上,默念清心咒,企圖平心靜氣,驅除妄念。
可是兩個“聞人厄”貼身坐在殷寒江身邊,離得那麼近,問道:“殷宗主念清心咒,是不想再見本尊了嗎?”
殷寒江隻覺得體內經脈滯澀,甚至連真元在體內順著經脈運轉一個周天都做不到。他強行打通經脈,卻猛地一口鮮血吐出,丹田劇痛,再難運氣。
“假的,都是假的。”殷寒江拿出聞人厄的衣服,抱在懷中,這才覺得好受了些。
他牢牢攥著衣服,靜靜地閉上眼睛,不知是昏迷還是睡著了。
恍惚間他好像做了個夢,又似乎不是夢,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夢裡尊上在正魔大戰後被一個正道女子所救,尊上好喜歡那個女子,最後為了救深陷幽冥血海的那名女子死了。
跌入幽冥血海之前,尊上將裹著自己法袍的那名女子連同一塊血紅色的石頭丟在殷寒江懷裡,最後的話是:“替本尊保護她。”
撕心裂肺的痛讓殷寒江醒來,他盯著自己的懷裡,隻有一件衣服,沒有女子。
咦?奇怪,尊上是怎麼去的?
殷寒江晃晃腦袋,有些想不起來。
他記憶裡出現兩段記憶,一段是,尊上對自己非常好,非常溫柔,為他取雪中焰,為他煉制本命法寶,還把法袍送給他;另一段……另一段裡他靜靜地看著尊上對一個女子好,好到讓他心痛,好到他無數次在深夜裡戴上鬼面具,用劍將木頭刻成那女子的模樣,接著以指甲一點點把木雕的臉摳掉,將木雕一塊一塊摳成木屑。
哪個是真的?
殷寒江翻了翻儲物法寶,看到好多聞人厄的木雕,是他私下偷偷刻的,每一個都很醜,他不敢拿出來給尊上看。
木雕?所以,尊上喜歡那名女子才是真的,尊上對他好隻是妄念之下的心魔幻象?
“殷護法,你體寒,飲下本尊的血可暖一些。”一個“聞人厄”站在殷寒江面前,伸出手,要他飲自己的血。
殷寒江沒理會“聞人厄”,他伸出兩根手指,將指尖深深按進兩個眼睛中,摳掉眼睛,就看不見幻象了。
刺痛令他猛地驚醒,稍稍恢復了些神智。
殷寒江將法袍與木雕全部收起來,他推開門走出房間,正遇到扛著白骨架去找鍾離謙的宿槐,白骨架見到殷寒江,所有關節一起“咔啦”“咔啦”響起來,不知是害怕還是在罵殷寒江。
“你不要動了,骨頭被再被打碎肉靈芝的精華流失就真的沒救了!”宿槐按住裘叢雪的骨架,不讓師祖說話。
見殷寒江直直走過來,宿槐忙壓著白骨架半跪下去道:“參見殷宗主。”
“你是誰?”殷寒江眼角有血,他定定地望著宿槐。
宿槐忙道:“我是百裡輕淼的弟子,鍾離謙的學生,目前還沒加入玄淵宗,名冊在上清派掛著……也不知道算不算玄淵宗門人,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進入冥火壇,嘿嘿……”
玄淵宗對於宿槐這等鬼修來說,可是大門派,什麼聞人厄、殷寒江一類的,都是傳說級別的人物,見到他們三生有幸那種。原本裘叢雪也是屬於這個範疇,可惜相處太久了,宿槐深知師祖什麼德行,實在尊敬不起來。
“我不記得你。”殷寒江盯著宿槐,他不確定自己記憶出了岔子,還是真的沒見過。
“我與殷宗主在太陰山紫靈閣有過一面之緣,我隻是個小人物,宗主不記得我很正常。”宿槐撓撓頭道。
“你是百裡輕淼的弟子?”殷寒江抬起手,他記得百裡輕淼就是尊上喜歡的女子,殺不了她,殺個把弟子可以吧?
宿槐沒察覺到危險,誠實地回答道:“是的,我和師父之前被上清派暗算,還要多謝聞人尊主相救,宿槐願意加入玄淵宗,為殷宗主效犬馬之勞。”
“尊主……救了百裡輕淼?在幽冥血海嗎?”殷寒江收回即將落在宿槐身上的手。
“正是,當時好兇險,正道那些人真不是東西,還有那個賀聞朝#¥%*&@……”提到這事宿槐又開始破口大罵,趁著鍾離謙和師父不在身邊,把正道人士罵得先祖牌位冒青煙。
很多詞語殷寒江都沒聽過,不過不妨礙他理解,聽了一會兒後,他拍拍宿槐的肩道:“罵得很好聽。”
“嘿嘿……”宿槐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師父和鍾離先生都不愛聽我說髒話,宗主要是喜歡的話,我私下裡偷偷罵給你聽如何?”
“可以,”殷寒江道,“百裡輕淼住在哪裡?”
“裘護法的房間,那裡靈氣比較足,鍾離先生說有助於師父恢復,”宿槐有些疑惑地說道,“師父從幽冥血海回來後,精神好像不太正常,鍾離先生說不僅是情孽的緣故,好像還有什麼東西在控制她的神魂。”
“嗯。”殷寒江沒再與宿槐多說什麼,徑直向百裡輕淼住處飛去。
玄淵宗沒有一個人敢攔他,殷寒江沒有任何阻礙地進入裘叢雪的房間,見一美貌女子躺在床上,眉頭緊鎖,似乎在做什麼惡夢。
他坐在百裡輕淼床邊,專注地盯著這個女人,生得很美很美。
殷寒江取出破軍刺,冰冷的手柄碰了碰百裡輕淼的臉,他以刺尖對準百裡輕淼的鼻子,心想要不要摳臉呢?從哪裡摳起,鼻子嗎?
不行,不是木雕,不能隨便摳,尊上要他照顧好百裡輕淼。
一起丟過來的還有一個血紅色的石頭,那是什麼?石頭呢?在百裡輕淼身上嗎?
殷寒江看似平靜,腦子的念頭已經反復千萬次。他的殺意時強時弱,百裡輕淼受到殺意刺激,終於緩緩睜開眼睛。
一睜眼就見到破軍刺離她的臉那麼近,百裡輕淼深吸一口氣,虛弱地說道:“殷、殷宗主,你、你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