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護法似乎並不在意殷宗主的狀況,你不擔心天下大亂嗎?”鍾離謙問道。
舒豔豔道:“有鍾離壇主操心,豔豔又何須杞人憂天,天塌下來還有聰明人撐著呢。我呢,凡事不強求,但身邊有個長得好看的,至少也養眼不是。”
聽著她清脆的笑聲,鍾離謙不由道:“舒護法有大智慧。”
他認命隨著舒豔豔去接手總壇,沒人擔心鍾離謙會無法收服袁壇主的手下,以他的能力,整頓總壇也不過是月餘的事情。
將一大堆記載著玄淵宗歷史、人員名單以及規定的玉簡丟給鍾離謙,修真界一個玉簡能夠容納的信息足有一車書,此刻單是玉簡就有上百個,舒豔豔把這堆玉簡放在桌子上後也有些臉紅,略感慨地說:“鍾離公子適可而止,莫要太發愁了。白發的你別有一番風味,但若是禿了頂,那豔豔可就沒辦法喜歡你了。”
鍾離謙:“……謙盡力。”
舒豔豔這邊肆意調戲鍾離謙,殷寒江卻是來到聞人厄原來的房間,現在這裡已經屬於他了。
聞人厄是個極簡之人,不像舒豔豔將床丟得滿道場都是,他的房間隻有一張桌子、四把椅子、一張僅能躺下兩個成年人的床。
餘下偌大空間皆是修煉之地,地面上畫滿了陣法的花紋,隻要在陣眼放好靈石,陣法立成。
殷寒江來到床前,尊上鮮少躺下,這張床的用處也不過是打坐修煉而已。
他盯著這張簡單的木床看了一會兒,脫下靴子,和衣躺下,頭枕著尊上很少用到的枕頭。
“噗通”、“噗通”,此刻的心跳聲比焚天鼓的鼓聲還要大,殷寒江數著自己的心跳,痛苦地合上眼。
尊上在的時候,他經常在這間房中聽尊上教誨,有時聞人厄看書不語,靜靜等待他的殷寒江就會走神。時而望著聞人厄英俊的面容,時而盯著這張床失神。
那時他在想什麼呢?殷寒江靜靜地想著。
不記得了。
“你記得的吧?”床前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正是尊上,殷寒江沒有睜眼,他知道這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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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宗主,你當時想的是若是能偷偷躺一下這張床該多好,是不是?”那聲音變本加厲,越來越靠近。
殷寒江猛地睜眼,見“聞人厄”隻著一件白色單衣站在他面前。
他定定地看著“聞人厄”,隻見這幻影竟翻身上床,側躺在殷寒江身邊,低聲道:“本尊並不介意與殷宗主抵足而眠。”
殷寒江一拍床榻坐起身,視線鎖住這個“聞人厄”不放,仿佛在面對自己不堪的心。
他對鍾離謙說過:“未曾求,何來不得;隻有愛,絕不怨憎。”
他一直認為這話是心裡話,半點不作偽。可情孽之所以稱之為孽,正是因為妄念難掩。怎麼可能不求,怎麼可能沒有非分之想?
哪怕是在尚未想透的時候,他都會覺得尊上杯中酒甘甜無比,會想要去偷嘗一口。當意識到情孽已生時,妄念根本控制不住。
“殷宗主,過來。”床上的“聞人厄”對殷寒江招手道,“還是你希望本尊稱呼你,寒江?”
“夠了!”殷寒江怒喝道,他撲上床,想抱住這個“聞人厄”,卻撲了個空。
懷抱中空空如也,沒有尊上。
殷寒江呆呆地看著那張空曠的床,方才“聞人厄”躺過的地方連一點褶皺也沒有。
他愣了半晌,慢吞吞地蹭到剛才幻象躺著的地方,仿佛這樣就能感受到一絲溫度。可當他移至床內側再看向自己躺過的地方,竟也空了。
心中似乎有一個填不滿的巨獸,吞噬著殷寒江的所有情感。
他不敢再上床,狼狽地坐在桌前,身旁的座位上又出現一個“聞人厄”。
“聞人厄”拿著酒杯,自斟自酌,飲了半杯後,看向殷寒江:“寒江,你怎這般盯著本尊?是想喝酒嗎?給你。”
“聞人厄”特意將酒杯轉了個方向,把他喝過的地方對準殷寒江。
殷寒江乖巧地低下頭,就著“聞人厄”的手去喝酒,依舊撲了個空。
這一次他沒有失落,他知道是假的,卻放任自己,是要告訴自己,一切皆為幻象,不必當真。
他抹了把臉,自儲物腰帶中取出《滅世神尊(第二卷 )》,在尊上的房間中,他必須給自己找些事做。
殷寒江曾聽聞人厄說過,《虐戀風華》與《滅世神尊》分別是記載著百裡輕淼與賀聞朝命數的兩本書,他二人似乎是世界的中心。殷寒江親眼見到仙靈幻境隨著百裡輕淼的蘇醒昏迷展現出不同畫面,明白這本書中記載皆是命數。
他要對付賀聞朝,就必須知己知彼,雖然第二卷 講的是仙界之事,但起碼能夠其中看出賀聞朝的性格弱點。
之前一段日子殷寒江受傷,他不敢打開這本記載著尊上死訊的書,害怕看過後會影響心境,傷勢難愈。
也隻有回到玄淵宗,在尊上的房間裡,這個令他稍稍安心的地方,殷寒江才敢再次打開書。
盡可能無視前情提要裡聞人厄的死訊,殷寒江快速地看書。
書裡寫的是賀聞朝與百裡輕淼進入仙界後,先低調行事,隨後慢慢嶄露頭角的故事。百裡輕淼貌美資質又好,總有仙人不長眼睛來調戲她,前期劇情基本靠百裡輕淼推動。有人欺負百裡輕淼,賀聞朝出頭;再被欺負,賀聞朝再出頭。
賀聞朝的功力幾次突破,幾乎全是為了救百裡輕淼。
女人,是賀聞朝的弱點。殷寒江看過後,心中暗暗確定。
隨後紫靈閣主、公西大小姐、鍾離狂、藥嘉平、岑正奇陸續飛升,賀聞朝又在仙界認識了幾個法力高強的女仙以及看焚天仙尊不順眼的男仙,他的勢力逐漸壯大,足以與焚天仙尊抗衡。
在這個過程中,殷寒江發現賀聞朝對女性幾乎是沒有任何防備心的,哪怕曾是敵人隊伍的女性,他都會溫柔對待,前提是這位女性沒有其他男性伴侶。一開始百裡輕淼在書中還有些戲份,隨著其他女性的增多,她漸漸變得黯淡無光,與賀聞朝因為女子的關系吵了幾架後,憤然出走,被焚天仙尊綁架了。
焚天仙尊將百裡輕淼丟進仙界天火中,要將她煉制成一盞魂燈。
見到“魂燈”二字,殷寒江眉頭一挑,總覺得這個焚天仙尊有些眼熟。
果然翻過下一頁,他就見書上寫著——焚天仙尊陰惻惻地看著百裡輕淼,口中道:“既然聞人厄喜歡你,你也莫要辜負他對你的感情。我就將你變成一盞長明燈,將這盞燈放入幽冥血海上空,長長久久地照亮那裡,一直陪著他,好不好?”
這番話加上焚天鼓,殷寒江已經完全確定第二卷 中的焚天仙尊就是自己,可是未來的自己在說什麼?
尊上喜歡百裡輕淼?
他放下書,怔怔地坐在桌前,雙目無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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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裡輕淼在玄淵宗養傷已經有一年多,多數時間都在昏睡。她的本命法寶被混沌能量毀掉,強行切斷本人與法寶的聯系,丹田受到重創,很難痊愈。
不過這對於裘叢雪來說不是什麼問題,肉身而已,毀掉煉魂,做鬼修多好,她可以將壓箱底的功法交給百裡輕淼,還能幫她打開餓鬼道的通道,把百裡輕淼丟進去修煉,那裡可是鬼修的聖地。
裘叢雪是個說到做到的人,行動力非常強,還好鍾離謙及時趕到,告訴裘叢雪百裡輕淼最重的傷不在身上,在心裡。就算煉魂,靈魂中的傷也無法痊愈,以這種狀態去餓鬼道,十死無生。
鍾離謙當時狀態也不是很好,他自述百裡輕淼心如死灰,連他自己都受到了影響,每天都有自殺的衝動。
事實上若不是有鍾離謙控制著心情,百裡輕淼可能自殺無數次了。
後來還是舒豔豔請來苗壇主,幫忙壓制住同心蠱。由於苗壇主當時不確定聞人厄的生死,不敢為他徹底解開同心蠱,隻能用藥物緩解。鍾離謙服藥後暫時擺脫想死之心,百裡輕淼的狀態卻更差了。
鍾離謙隻好拜託師壇主照顧百裡輕淼一夜,一夜過後,百裡輕淼患病,一直處在昏睡狀態中,始終迷迷糊糊的,想自殺也沒有力氣。
這段日子百裡輕淼時醒時睡,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也不清楚過了多久。
半昏迷中,她隱約感覺到宿槐將一副白骨擺在自己旁邊,邊給白骨擦身體邊嘟囔:“你是不是傻,哪壺不開提哪壺,你腦子裡除了打架和吃還剩下什麼?”
白骨動了動下顎骨,“咔啦咔啦”的,好像在說話。
百裡輕淼聽不懂,但宿槐與這白骨交流無礙,他自然地說道:“你還得意自己終於變回骨頭架子了?我拼命才得到一具肉身,高興得不行,你好不容易變成散仙之體,就這麼禍害嗎?”
“咔啦咔啦”……“咔”!白骨的下顎骨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