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法子是她想的,這簍上有個特制的網,裡面放上餌,魚進來後就不能出去,此地魚多且沒被人捕過,所以捕起來很容易。”
這時福兒就被顯出來了。
她也沒慫,站出來道:“這法子也是奴婢幼時在家鄉裡見人用過,也沒想到能抓到魚,就是試著玩兒。奴婢也就出了個法子,其實那些魚都是殿下親手撈上來的。”
再去看太子的手,上面被麻繩勒的紅痕和汙漬還在,甚至太子的袍子還沾了些髒汙。
這對一向注重體面的太子,是極其罕見的。
而且這麼多魚也不可能是一時半會就撈上來,所以不是皇後現讓太子去捕來充面子。
所以其實並不是太子德行有虧,而是他們誤會了。
可事實上,人錯了通常不會覺得自己錯,他們隻會歸咎在別人身上,尤其方才幾位娘娘話裡話外往太子身上引,又合伙擠兌皇後,誰在裡頭做鬼不是顯而易見。
又因是德妃挑破的,三皇子是德妃所出,於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無意地在看德妃,連元豐帝看向李德妃的目光都閃過一絲不滿。
李德妃真想叫屈,可誰叫她沒忍住的!
她正想說幾句話緩和下,突然聽見有人驚叫了一聲‘三皇子’。
眾人目光忙朝水面上看去,就見站在岸邊的那幾個太監大驚失色地看著水面。
四皇子愣愣地站在水裡,有些結結巴巴道:“三哥好像沉到水裡了。本來我們打算上岸的,突然三哥歪了一下,人就沉進水裡了。”
第22章
“璠兒!”
李德妃一陣眩暈,倒在宮女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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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裡守衛的侍衛已經尋過去了。
明知道有侍衛在,三皇子應該不會出什麼事,可場上還是一陣人仰馬翻。元豐帝龍顏變色呼道‘還不去救人’,貴妃等人表面滿懷擔憂地看著水裡,眼神卻意味深長。
還有人說四皇子既然看見三皇子溺水,為何不前去營救,反而木訥地站在那兒,這不是耽誤了時間?
由於說話人的聲音不大,場中的人大多注意力都在水裡,並未引來太多的矚目。除了李德妃往這裡看了一眼,再是張賢妃。
兩人都面現厲色,但原因卻天差地別,張賢妃是惱怒對方竟攀扯四皇子下水,李德妃大概是聽進去並記恨上了。
福兒也聽見這句話了,說這話的人是成嫔。
她站在衛傅身後,沒忍住悄悄從後面扯了他一把,衛傅並未回頭,隻不動聲色地拍了拍她的手。
這期間,三皇子已被人撈起來了,看模樣人是暈了過去,但生死不明。
福兒是知道的,人落水後一時半會死不了,反正從三皇子沉入水中到被撈起的這段時間,是死不了的。
可李德妃的表現卻完全不是如此,也不知她是真不知還是不懂,隻見她悽厲地又喊了一聲璠兒,人已經撲了上去。
此時幾個侍衛已經抱著三皇子上來了,他們將人放在地上,其中一名侍衛摸了摸三皇子鼓脹的腹部後未做多想,把人翻了過來,還未動作,李德妃的斥聲已然來臨。
“你想對我的璠兒做什麼?”
元豐帝一把拉住她,斥道:“你現在哭又有何用,別擋著侍衛救人!”
李德妃悲涼地嗚咽一聲,倒在了元豐帝的肩頭上。
福兒在一旁瞅著,再一次感嘆,娘娘們都厲害,至少這份時時刻刻不忘做戲的功力驚人。
她下意識朝皇後看去,就見此時的皇後眼睛上像蒙了一層琉璃,讓人瞧不清她的所思所想,整個人仿佛假人一般。
侍衛單膝跪地,將趴伏姿勢的三皇子放在豎起的膝蓋上,經過幾下按壓,對方連吐了好幾口水,終於被嗆醒了。
李德妃喜極而泣。
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元豐帝道:“把三皇子送去帳篷,快去請太醫。”
前呼後擁中,人已走了大半,其他人也自是待不下去。衛傅也跟去了,他是太子,又是三皇子兄長,自然要去關心一二。
福兒自然要跟去,臨走前她回頭看了看那些魚,不禁地搖了搖頭。
.
三皇子並無大礙,隻是嗆了些水,喝些驅寒藥和安神湯,再調養一陣子,就沒什麼大問題了。
他受驚後需要休息,前來關心的人各自散去。
福兒和衛傅往回走。
因為在外面,兩人是一前一後的,看著太子的背影,想著之前發生的一切,福兒真切意識到太子真沒她想象中那麼稚嫩,他其實很聰明。
東宮之外,和東宮之內,他有兩副面孔。
一副就是方才那樣,溫和有禮在宮裡各種機鋒下遊刃有餘,可進退有度之下細想卻是忍耐和憋屈。
方才發生的那一切何其可笑,是人都蠢嗎?不是,隻是這場刻意有人主導的戲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站位。
皇後和太子的位置,讓他們時刻處於被攻擊的處境,而他們礙於身份,有些話不能說有些事不能做。
是的,別人的能說的話能做的事,他們都不能,誰叫他們是皇後是太子。
憋屈嗎?
當然。可皇後需大度,太子需寬厚仁和,這是許多年來規矩、禮儀、世俗困於這個身份的枷鎖,所以說皇後、太子從來不好當。
至於其他人,有些人是真壞,有些人是從眾,而這一切之所以會發生,其實都是因為有人刻意在縱容。
而她所看到的太子,才是他真實的一面。
驕傲、年輕、容易衝動、偶爾還很孩子氣的,像一隻剛長出羽翼但羽毛和爪子還稍顯稚嫩的雛鷹。
福兒突然有些心疼太子了。
方才在帳篷裡,她並未錯過元豐帝對三皇子噓寒問暖時,太子眼中一閃即逝的黯然。
沒有孺慕,隻有黯然,也許孺慕已經在過去的歲月裡消磨殆盡了。
因為這種心態,福兒在接下來的時間裡格外乖巧。
乖巧到讓衛傅有些不習慣。
“你這是怎麼了?”
福兒靠在他懷裡,搖了搖頭。
她不說話的樣子,乖巧得像一隻小兔子,就是衛傅第一次狩獵時,活捉的那隻兔子。
他見其可愛,專門偷偷地養了起來,養了很久。後來卻因為奴婢們疏忽,給其吃了沾了生水的菜葉死掉了。
衛傅用手指撓了撓了她下巴,換做平時她肯定給自己一爪子,今天卻懶懶地任他撓。
“累了?”
“餓了?”
才剛吃過。
“渴了?”
福兒看不下去他的蠢樣,抓住他手指。
他甚至主動遞給她,可她卻沒抓進嘴裡咬一口。
她懶懶道:“殿下,午膳應該都用了,現在還不啟程?現在不啟程,會不會在天黑時趕不到驛站?”
衛傅想了下,道:“估計父皇顧忌著三弟溺水,想等他好些再啟程?”
.
不得不說,衛傅真相了。
車隊直到未時四刻才啟程,這還是侍衛統領一再催促下的結果,距離最近的驛站要走兩個時辰,再不啟程恐怕到時趕不到驛站要走夜路。
其實催促的第一次,元豐帝已經打算下命啟程了,無奈李德妃見三皇子面色蒼白,生怕兒子再有個三長兩短,一再拖延。
車動時,福兒算了算時間,若走快點,也許在天黑之前能趕到驛站。
可天不從人願,才走了半個時辰,突然刮起風來。
風很大,這裡的風可不像京城的風,這裡一片遼闊無際,風也格外的猛。
開始是風吹得車廂微微晃動,嚇得一些妃嫔連連驚呼,有人說要不要停下等風過去再走,可侍衛統領卻說,恐有大雨,要趕緊找個地方避雨。
口說不及,雨已經下來了。
這裡的雨也格外比別處大,一般在大雨真正來臨之前,總要先下會兒小雨,可這裡卻是豆大的雨點子砸下來,頃刻就成了瓢潑大雨。
除了大雨,還有驚雷。
電閃加雷鳴,車隊一下子就亂了。
馬車上不斷傳來尖叫聲和驚呼聲,馬也受驚了,一時間人仰馬翻。
衛傅一直騎著馬在外面。
他離自己的車最近,夾著馬腹就來到受驚的馬車前,拽住馬的辔頭,幫著駕車太監控制住失控的馬。
“福兒?!”
福兒跌跌撞撞跑到車門前,往外道:“殿下,我沒事。”
衛傅顧不得應她,看了她一眼,揚聲高呼道:“就地停車,所有人就地停馬、停車。”
不光太子一人反應過來了,一些侍衛也反應過來了,高呼著就地停馬停車。可哪有那麼好控制,有些馬受驚互相撞在了一起,有的車及時停下來了,但後面的車沒控制住撞在前面的車上。
人聲、馬嘶、雨聲、雷聲,混成一片。
誰都沒想到方才還算風和日麗,怎麼就在頃刻間成了這樣。
衛傅顧不得其他,一邊高呼一邊縱馬跑到皇後的車前,幫著穩住了車。
“母後!母後!”
過了一會兒,皇後蒼白的臉出現在衛傅的眼前。
“本宮沒事,你去看看你父皇。”
衛傅下意識皺眉:“母後?”
“快去,本宮沒事,你別忘了你是太子,這種時候不能光顧著本宮。”
衛傅一咬牙,沒策馬往前去,反而掉了頭。
福兒見車總算穩了,正打算和念夏一起把車窗堵起來,已經有大量的雨水順著車窗灌進來了,這時又有人叫她。
“殿下?”
衛傅渾身被淋得湿透,大量的雨讓他幾乎睜不開眼睛,水順著臉往下流。
“你去母後車裡。”
“呃?”
根本不給她疑問的機會,衛傅拽著她的手將她拉進懷裡,一陣急促的雨打在福兒身上,讓她的頭臉生疼,下一刻她的腳落在實處,人已經被放在了馬車上。
“你進去跟母後待在一處,我去看看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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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元豐帝這兒是最先控制住情況的,不過他的情況卻並不好,不光受了驚,還撞到頭被撞暈了。
群龍無首,幸虧太子來得及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