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快讓人去把太醫叫來。”太監張先又慌又急,差點沒哭出來。
“現在外面人仰馬翻,等穩定住騷亂,孤就讓人找太醫。現在也不知太醫在哪兒,張先你先看好父皇,我去找段專。”
段專正是侍衛統領。
他此時也在外面穩定局面,這種情況、這麼大的車隊,一處亂起來,就會牽連整個車隊。
可雨實在太大,天像破了窟窿似的,往下下著瓢潑大雨,間或電閃雷鳴不斷。馬好不容易安撫好,一聲炸雷,又是一陣驚慌。
再是地位崇高無上、侍衛眾多又如何,在這種情況下,人顯得尤其脆弱。
見太子讓自己進皇後車廂,本來福兒還有些忐忑的,誰知進去後卻發現原來大家都很狼狽啊。
皇後蒼白著臉歪在一旁,迎春和晴畫兩人正火急火燎地想堵車窗,怕水灌了進來。
福兒幹笑道:“殿下命奴婢來給娘娘堵車窗。”
說完,她就撩袖子上了。心裡卻暗嘆太子太莽撞,她知道他是不放心她,可這事能給皇後娘娘看見?
幸虧有個堵車窗的事讓她做。
……
雨勢太急水勢太猛,堵車窗的三人恨不得生出八隻手都不夠用,隻能眼睜睜看著雨從車窗外往裡灌,直至在車裡積成水窪,而且水窪還在加深。
皇後的衣裙已經打湿了,幸虧福兒機靈,把平時放茶盞的小桌子清空了,讓皇後坐在桌子上。
三人則繼續堵雨,就算堵不住,最起碼不能讓皇後淋湿。
天地之間隻剩了雨聲、雷聲,一聲聲驚雷,震耳欲聾,讓人膽戰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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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身上裹了好幾件衣裳,福兒見她臉色蒼白,搖搖欲墜,心想別看皇後娘娘看似鎮定,肯定害怕。
有哪個女子不怕打雷的?沒見著一旁的迎春和晴畫,平時在外面都是被叫姑姑,也是老成穩重,如今也是瑟瑟發抖。
她沒忍住道:“娘娘您別怕,這雨下不了多久,雨急雨大停得也就快。夏日的雷就是響,您把耳朵堵起來就好了。”
“本宮沒有怕。”皇後本來不想理她的,見她邊笑邊說,也沒忍住。
福兒才不信,不怕為何每次響雷都會抖一下?越是身份尊貴的人越是要體面,從太子身上,福兒已經很清晰認出了這個事實。
她四處看了看,去一旁矮櫃裡翻了條幹帕子出來。
是的,皇後車裡還有矮櫃,太子的車裡也有,不過太子車裡的矮櫃如今已被各種吃食佔據了,不像皇後的車裡,裡面就放了帕子,和妝鏡梳子什麼的。
她扯著帕子邊角,撕了兩條布下來。
團了團,覺得布團有點大,又把布條從中撕斷,團了四個小布團。
她遞了兩個給皇後。
“娘娘就用這個堵耳朵。”
怕皇後覺得不適用,她把另外兩個塞進自己耳朵裡,晃了晃頭,笑道:“真的聽雷聲沒那麼響了,娘娘您試試。”
因為耳朵被堵著,她聲音不可避免大了許多。
皇後微微蹙眉,瞧了瞧她臉上的笑,猶豫地接了過來。
可能是冷,可能是猶豫,皇後顯得有些笨手笨腳的,弄了幾下沒弄進去,她似乎有些惱,將東西扔開。
“本宮不用這物!”
真是跟太子一樣傲嬌,不愧是母子。
但皇後這樣,福兒反而不怕了,她湊上前去,拾起兩個布團,團好了幫皇後塞進耳裡。
皇後何曾見過如此大膽的宮女,正想斥她無禮,就聽見她說道:“殿下在外面肯定很擔心娘娘,要不怎會把奴婢派來?娘娘好好的,殿下在外頭也能安心些。”
看著福兒的笑臉,皇後咽下了喝斥,僵著臉任福兒把另一個布團塞進她耳裡。
第23章
迎春和晴畫忙著堵車窗,根本騰不出手去制止福兒的放肆。
誰知娘娘竟沒斥責這膽大的宮女。
兩人知道娘娘一直怕雷聲,每次打雷時,都要讓宮人把所有門窗都關緊。怕娘娘尷尬,迎春問福兒:“此物真有用?”
“最起碼塞點東西,雷聲就沒那麼響了。”
福兒沒好意思說不信你去看娘娘,雷響的時候都不抖了。
她和迎春交匯了個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迎春笑著道:“那你給我也弄兩個,這雷聲實在嚇人。”
福兒忙又去做布團,不光給迎春做了兩個,給晴畫也做了兩個。
外面大雨傾盆,雷聲隆隆。
有了布團的隔檔,幾個弱女子總算不會被突來的驚雷嚇得心驚膽戰了,倒是晴畫看見福兒偷偷把耳裡的布團拿了出來,眼神有些復雜。
原來她不怕雷聲,是為了哄娘娘才弄了這麼一出。
……
車廂裡的積水越來越多。
可該堵的地方都堵了,水還能進來那是實在堵不上。
雖是夏天,但在水裡泡久了也會冷,三人的鞋襪頭臉湿了個透徹,也就身上還有幾處地方是幹的。
就當三人絕望之際,外面突然響起一陣人聲,福兒膽子大,跑到車門處去看,竟是太子暫時穩定了局面,帶著人來給皇後的車擋雨了。
先將一張很大的厚油紙覆蓋在車頂上,再用幾塊由蓑草和棕毛編成的墊子壓在上面。有這些東西擋著,雨水終於不往車裡灌了,似乎雷聲也小了許多。
對於路途中會碰到雨,車隊自然不會沒準備,隻是誰都沒有想到雨會來得這麼急這麼大,還生怕不夠夾雜著電閃雷鳴,以至於人慌馬亂。此時既然緩過來,自然不可能放任著不管。
可怎麼管,誰先誰後,自然有輕重,因為東西是從車隊後面拿過來的,太子就帶著人先給皇後的車做擋雨,,這邊弄罷才去了前面元豐帝的車處。
福兒終於明白太子為何讓她到皇後娘娘的車裡了。
她松了口氣,還來不及露出笑,就看見皇後正瞧著站在車門前的她。
呃……
也不知道娘娘有沒有看見她方才跟太子交流了個小眼神?她也不敢多想,抹了抹臉上的雨水,趕緊去找東西把車廂裡的水往外舀。
.
暴雨整整持續了近半個時辰。
來得快,去的也快,等雨停後,天很快就亮了起來,還掛起了一道彩虹,讓人不禁有種劫後餘生之感。
此時車廂幾乎恢復原樣,皇後已經把耳塞拿下來了,福兒則拿著帕子低頭擦著車壁。
太子的身影出現在車外。
“母後你沒受驚吧?”
他身披著雨蓑,衣裳卻是湿透的,臉上的水還沒擦幹,眼中有一絲疲倦。
皇後看了看兒子,又看看那邊看了太子一眼,就趕緊低頭擦車的小宮女。
她似乎想說什麼,忍了下來。
“本宮沒事,倒是你,還不快去換身衣裳,以免受涼。”
“兒臣的車還沒清幹淨,等清完就去更衣。父皇的頭被撞傷了,剛醒過來如今太醫正在看診,貴妃淑妃等人大多都受了驚,還有些人受了傷,如今還亂著,兒臣還得在外面主持大局。”
“那你也得顧著自己的身子。”
“兒臣會注意的。”
見兒子說完了話也不走,眼神有意無意在那小宮女身上打轉。
皇後挑了挑眉道:“你是來領她的?”
衛傅沒防備母後會這麼問,露出一絲尷尬之色,很快又轉為一本正經:“現在各處都忙著,兒臣那還差人清理被水泡的車廂。”
皇後是什麼人?到底吃了這麼多年的飯,而且自己生的自己自然明白。她看了太子一眼,又看了看福兒,有些意味深長道:“那你領走吧,本宮這現在也不需要人堵車窗了。”
衛傅微窘,但臉色不顯。
“是,母後。”
福兒終於松了口氣,下車時她由於蹲太久腿麻,差點沒一跤摔進水坑裡。
衛傅以極快地速度拉了她一把,又極快地收回手,咳了一聲趕緊轉身走了。
福兒低著頭跟在後面。
她沒敢想皇後有沒有看見這一幕,哪能就那麼巧,就讓娘娘看見了?
.
其實太子的車廂已經被清理幹淨了。
隻車壁和地上還有些水跡,但這一時半會是擦不淨的,隻能等晾幹。
方才福兒走後,小喜子和念夏、錢安就進車廂裡了,此時三人已經換過了衣裳,但臉色蒼白,顯然還心有餘悸。
福兒看了看車頂,其上並沒有擋雨的東西。她有些同情地看了看三人,如果方才殿下沒帶她去娘娘的車上,估計她現在跟三人一樣。
以她的身份,哪怕坐著太子的車,可太子不在車裡,是不可能有人為她遮雨的。方才她特意看了看後面,隻有幾輛馬車上面有東西擋雨,大部分都是硬抗著過來的。
“姑娘,你還好吧。”念夏剛開口,就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福兒看了看她,對錢安道:“你去尚食局要點姜和紅糖,若一時找不到紅糖,姜也可以,多拿點。”
錢安忙不迭去了。
福兒上了車,她本以為太子也要上來的,誰知他並沒有這個意思。
“你先換衣裳,孤還要去父皇那。”
“就不能換了衣裳再去?我也就湿了一半,已經感覺很冷了,殿下你的衣裳可湿透了!”福兒詫異道。
“不急這一會兒,孤還是先去一趟。”
從太子的神色中,福兒似乎看出了什麼,咽下了要勸的話。
太子走後,福兒上了車。
先把自己的衣裳找了出來。幸虧車裡有櫃子,衣裳沒湿,不像念夏三人,明明換過了衣裳,衣裳卻是半湿不幹的。
沒有熱水,隻有幹帕子,福兒給自己擦了擦,換上幹衣裳。
錢安拿著一小袋姜回來了。
據他說尚食局亂成一團,到處都在要熱水,可外面地上還是湿的,沒辦法搭灶,很多炭都打湿了,僅憑車上的爐子燒水根本供不過來,隻給陛下那供了,其他人都還等著。
王御廚小豆子他們沒事,就是被淋了雨,不過近水樓臺先得月,他們可以自己燒水燒姜茶驅寒,讓福兒不用擔心。
福兒讓錢安去要姜,就是知道僅憑尚食局那點人不可能忙過來,不如自己拿了姜來煮姜茶。
除了姜和紅糖,還有一小袋幹燥的木炭。
福兒看到木炭,露出一個笑容。方才她讓念夏看過了,車上的炭都湿了,有了這些炭現下就能把爐子的火升著。
姜沒地方切絲,直接捏碎了丟進銅壺裡,風爐裡的炭已經點著了,小小的一個風爐,散發著溫暖的熱度。
這種時候也不拘小不小了,三人圍著爐子取暖,一邊等姜茶煮開。
水沸時,把茶葉丟進去,再把紅糖丟進去。
再煮一會兒,揭開蓋子,一股辛辣味彌散開來,換平時肯定會覺得嗆,可此時三人卻覺得再沒有比這更好聞的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