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瞧著這一幕,微微扯了扯嘴角。
“水涼,魚也抓了不少,不如叫兩位皇子從水中起來。”
甄貴妃看了皇後一眼,笑著道:“兩位皇子玩得正高興,娘娘又何必掃他們的興,天這麼熱,水又怎會涼?對了,娘娘,怎麼還沒見著太子?”
“太子在更衣,本宮已經命人去請了。”
李德妃一聽見貴妃提及太子,當即覺得皇後說這話是不懷好意,指不定是因為太子,才不想讓她兒子出風頭。
“天這麼熱,水怎麼會涼,娘娘就不用擔心了。”
張賢妃贊同地點點頭。
見親娘都不關心自己的兒子,皇後還有什麼好說的?她當即閉了嘴。
這時,隱隱有一陣騷動聲傳來。
因元豐帝等人都站在最前頭,又被許多人圍著,自然看不見外面的情形。
突然有人驚呼:“好多魚!”
隨著這一聲,接二連三有人驚呼好多魚,讓還沒看見情形的人們不免四處張望。
人群從中間分開,兩個太監抬著一個大木桶走了過來,桶中異響不斷,水花四濺,不是魚,又是什麼!
“怎麼這麼多魚?”元豐帝詫異道。
抬著桶的太監道:“回陛下的話,太子殿下抓了很多魚,不光這一桶,還有幾桶。”
正說著,又有幾個抬著木桶的太監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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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木桶平時是用來搬運東西或是腌菜腌肉之用,本就大,又是木頭做的,空桶已經很重了,此時裝滿了魚,一個人肯定是搬不動的,隻能用擔子抬。
一桶、兩桶、三桶……一共有四桶半,還有一桶隻裝了一半。
大木桶被放在地上,一旁就是幾位皇子用來裝魚的水桶。
與這種大桶相比,那幾個桶無形就顯得嬌小了很多。一邊是裝得滿滿當當,生怕魚會跳出來,一邊是寥寥幾條,顯得格外寒酸。
“太子怎會抓了這麼多魚?”甄貴妃失聲道。
其實不光是她,在場所有人都很吃驚,包括元豐帝和皇後。
若隻是抓了十幾條也就罷,偏偏數量多到讓人驚嘆,似乎太子把整個湖裡的魚都一掃而空了。
跟來的小喜子忙解釋道:“殿下見此地水肥草美,一時興起,就帶著奴才和一個宮女用竹簍抓魚,誰知此地的魚又笨又蠢,十分好抓,不知不覺就抓了這麼多。”
這話說得就有點站著說話不腰疼了,三皇子幾個費了半天力氣才不過抓了十幾條魚,偏偏太子這是十幾條的幾十倍,還偏偏說得這麼輕松。
這是故意來惡心人的吧?
甄貴妃等人甚至陰謀論了,也許皇後一直幫太子拖延著不出現,就是背地裡讓太子想法子去了。
這幾個有皇子的嫔妃和皇後打交道的也不是一日兩日,太清楚怎麼對付這對母子,別看幾人鬥得厲害,幾個皇子在元豐帝面前爭寵時也都不讓,但當對付中宮這一脈時,都是一致針對。
所以平時幾個皇子爭寵的手段,看著十分幼稚,其實都別有用意,就是為了把太子剔除出去,讓他不好意思下場和幾個皇弟爭。
沒想到今天中宮竟另闢蹊徑了?
不裝老實本分了,而是改讓人大吃一驚?
有這種想法的不止一個人,外人雖沒有幾個嫔妃想得這麼深,但也都覺得方才太子一直沒出現,現在突然讓人抬了這麼多魚來,有些別有意味。
幾個喜歡說場面話的勳貴大臣,此時也不說話了,都是含笑著撫須裝聾作啞。
一時間場面安靜得詭異。
“這都是太子抓的魚?竟然抓了這麼多?怎麼抓到的?”
李德妃詫異三連問,又對元豐帝道:“陛下,沒想到太子竟有這等本事,竟能僅憑一己之力抓到這麼多魚,不如太子來了,讓他教教三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瞧瞧幾位皇弟如此辛苦,也就才抓了這麼幾條,真是比不得。”
說完,她用帕子掩著口垂眉低笑,笑得一絲嘲諷味兒都沒,偏偏就能讓人覺得味兒不對。
張賢妃緊隨其後,也做的一副贊嘆模樣,“可不是,太子竟有這麼本事,幾個皇子可真得跟太子好好學學了。”
兩人不過幾句話,就幾乎把一件事當場挑到明面上——太子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抓到這麼魚,所以定是有人幫忙了。
有人幫忙倒也不為過,偏偏太子愛攬功,沒聽小喜子怎麼說的,太子一時興起才抓了這麼多魚,還是隻帶了一個宮女一個太監抓到的。
邀功意味太足了!
這是什麼行徑?
是虛榮,是說謊,
要知道太子德行有關江山社稷,可是不容輕忽之事。
估計皇後萬萬沒想到本想給兒子做臉,如今倒把自己坑了吧?
甄貴妃含著笑,睇了皇後一眼。
黎皇後嘴角輕抿,袖下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場上莫名地安靜下來,闖禍還不自知的小喜子一頭霧水地左看看右看看,怎麼沒人誇贊殿下,反倒氣氛這麼詭異?
元豐帝看向皇後。
這時,一個童聲打破了寂靜。
“我也要跟太子哥哥學!”
是六皇子。
元豐帝終於動了,看著皇後的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光芒。
“太子呢?”
是啊,太子呢?
連小喜子都不禁往身後看去,可並沒有看到太子。
.
太子遲了一步,不過他遲是有原因的。
“我就不去了殿下,你做什麼非要讓我一同去?”
衛傅咬牙道:“難道孤還去佔你一個宮女的功勞不成!”
福兒睇著他:“可我願意給殿下佔啊,而且後面這些魚都是殿下一人撈的,功勞自然是殿下的。”
“可法子是你想的,網是你編的。”
“就算是我想的我編的,但殿下才是出了大力氣的人,根本不存在佔功勞。”
衛傅一手攥著她的手,一手點著她道:“你別在這跟孤繞,孤不至於佔你一個婦人的功勞。”
福兒見實在沒法了,看來隻能使殺手锏了。
她突然偎進衛傅懷裡,伸手去摟他的脖子,笑得又甜,聲音又嬌:“可我願意給殿下佔啊,我的就是殿下的,難道殿下還要跟我分得那麼清?”
“你別跟孤打岔,”衛傅把她的手往下撥拉,“這不是分得清不清的問題,是你就是你,孤不屑去佔你的功勞。”
“可殿下拿著這功勞有用啊,我還等著你拿著這些魚去打那幾個皇子的臉呢,讓他們折騰,什麼事不幹往水裡跳,捉什麼魚,沒事瞎折騰,把他們臉打得啪啪響。”
衛傅被她也不知是氣還是逗笑了。
“行了,別跟孤在這插科打诨,你必須跟孤一起去。”
福兒見殺手锏都沒用了,嚷道:“你這麼犟做甚?不就是幾條魚,幾條魚都能扯上功勞了?!”
衛傅有點無奈:“孤讓你去是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她狐疑道。
“第一,孤不想拿著你的功勞給自己長臉。第二,小喜子恐怕想得單純了,那麼多魚抬過去,可不一定是長臉,也可能是麻煩。”
福兒倒吸一口冷氣,這時也想明白了。
“那你剛才還讓抬?”
衛傅露出一個笑,伸手撓了撓她的臉蛋。
“但有時麻煩也不一定是壞事。”
他的這個笑,滿是自信,給人一種胸有成竹、全權在握之感,福兒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太子。
哦,不是第一次,在沒進東宮之前,太子在福兒眼裡,一直是可望不可及的,是尊貴的,是高高在上的,是英明神武的,總之一切好的形容詞,都可以用在他身上。
直到她遇見太子之後,才知道太子其實不是她想象的那樣。
他也是稚嫩、容易衝動、會羞會惱,偶爾還很孩子氣的。
而此時,這樣笑的他,又給了她那種感覺。
福兒愣道:“所以,我讓你就著水洗洗手,你沒洗?”
衛傅低頭看了看有些髒的手,突然嘲諷道:“有時虧吃多了,難免防兩手。”
等抬起頭時,他又恢復一貫的神色。
“走吧,孤帶你去看戲,看看小喜子是不是等著孤去救他。”
.
小喜子倒沒等著人救他,因為不見太子,苗頭波及到皇後了身上。
兩人到時,皇後臉上的笑容已經很僵硬了。
衛傅狀似不覺場上的機鋒,先給元豐帝和皇後行了禮,又對甄貴妃等人點了點頭。
“父皇母後,這是怎麼了?”
這時,他才顯露出方到之人的詫異。
李德妃笑著道:“沒什麼,就是在說太子捕了好多魚,這麼多魚就算給奴婢們都加上菜,恐怕一時半會都吃不完。”
“德妃娘娘多慮了,一頓吃不完就多吃幾頓,父皇多給奴婢們加幾頓菜,也能宣示父皇仁慈。”
這回的話不軟也不硬,但總讓人覺得聽著不對,可又不能說太子說錯了,畢竟他剛來,方才發生了什麼,他也不知道。
這時就需要有個人來挑破了。
可誰來挑破?
沒見著幾位娘娘你來我往的打機鋒,都沒人敢正面說太子的不是?
不是不敢說,也不是不能說,而是誰都不想挑這個頭,畢竟還沒抓到確著的證據,而太子的姍姍來遲和他的淡定自若,也讓人怕這其實是個坑。
如今就看誰先按捺不住下去咬鉤了。
甄貴妃覺得皇後不至於這麼蠢,為了做面子露這麼大一個馬腳?她收斂下心思的同時,饒有興致看向李德妃和張賢妃。
李德妃和張賢妃看似笑著,但時而閃爍的眼神,都顯示她們心中並不平靜。
最終還是李德妃沒忍住咬了鉤。
“都沒想到太子會捕到這麼多魚,也不知太子是如何憑一人之力捉了如此多的魚?方才六皇子還說要跟太子學學呢。”
聽到前半段時,甄貴妃臉上還含著笑,心想果然還是李德妃沒忍住。三皇子的齒序就在太子後面,也難怪她忍不住。
可後半段話說出時,她頓時沉了臉色,沒想到李德妃會拿她兒子作筏子。
“其實這些魚也不是孤一人所捕,小喜子和孤身邊一個宮女都幫了忙,尤其是這個宮女。”
說到這裡,衛傅頓了下,指揮著讓人把丟在後面竹簍子拿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