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廷掃了一眼,說:“這時候還叫我喝酒?”
又不是什麼值得慶祝的事。
她一想也是,輕輕一笑:“不喝算了。”
伏廷遷就她情緒,還是端起那隻酒盞喝了一口,中原的酒太溫太淡,他根本喝不慣。
棲遲看見他嘴唇上沾了酒滴,湊過去,伸出根手指替他抹去了。
伏廷捉住她那隻手,看著她:“擔心李砚嗎?”
她想了想,輕聲說:“不擔心。”
他問:“那怎麼在這裡發呆?”
“我在等你。”她眼睛動一下:“有話要與你說。”
“說吧。”伏廷松開她手,等著她往下說。
棲遲想開口,唇啟開,又合上,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目光從他鼻尖往下掃過,落在他薄薄的嘴唇上,忽然湊過來,親了一下。
伏廷眼中一暗,手一伸就將她攬住了,低頭貼在她耳邊:“這就是你要說的?”
棲遲仰起頭,胸口不自覺地起伏,低低喚他:“三郎……”
隻開了個頭。
伏廷沒等到下文,手已伸到她腰下,將她摟了過來。
小案被推開,伏廷忽而瞥了一眼床上的孩子,松開她,起身過去,將孩子抱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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棲遲跟著站了起來,心口急跳,思緒空著。
伏廷很快回來,合上門,走過來,一把就將她抱住了。
窸窸窣窣的解衣聲,棲遲被就近放在高桌上,連她都難以解釋為何忽而這般急切,手扯著他的衣襟,腿緊箍住他的腰。
下一刻,便如同被擷住了心緒,周遭驟停了一般,隻剩下面前男人的臉。
奔湧的,劇烈的感受一股腦湧來,衝得她幾乎要軟倒。
伏廷欺在身前,緊緊擁著她,呼吸一聲沉過一聲。
她雙手下意識地想找東西扶一下,最後什麼也沒扶到,隻能扶住他的肩。
扶不住,幹脆又緊緊勾住他的脖子。
燈火投著人影,他們從桌上,又移去別處。
最後回到床上。
……
直至燈火暗下,棲遲自帳中伸出一條雪白的手臂,又被拉回去。
她攀著伏廷的肩,輕撫著他背後的疤,靠在他耳邊,輕聲喘息著說:“我想隨阿砚一同回光州。”
伏廷摟著她,偏過頭看她一眼:“這才是你要說的話?”
她點了點頭:“嗯。”
伏廷沒做聲,難怪她說不擔心,原來是做了這個決定。
棲遲不再說話,安靜地窩在他頸邊,等著他的反應。
耳邊,能聽見他一下又一下的心跳聲。
伏廷在心裡迅速思索了一番,權衡了一番:“也好,聖旨要你休養,在光州休養也一樣。”
棲遲唇動了動,又合住。
※
第二日一早,行館內外便忙碌起來。
棲遲起身時,伏廷已然起身在外安排。
她坐起來,仍渾身酸軟,看一眼四周,昨晚放縱的痕跡還在。
手撫平了床榻,她披了衣裳起了身,赤著腳走到桌旁,取了筆墨,坐下來,對著紙默默坐著。
聖人已對光王府絕了情,對安北都護府卻還沒有。
她很清楚。
如同她對李砚說的,既已決心回光州,便要做最壞的打算。
……
半個時辰後,棲遲出去,車馬已準備妥當。
她自袖中取了枚印章,遞給身後的秋霜:“封好了,派個人快馬加鞭送去光王府,憑這個便可以調人來接我們。”
那是她哥哥光王的私印。
秋霜連忙去辦。
棲遲走去隊伍前。
伏廷正配上刀,看到她,視線在她身上一掃,低聲說:“東西都收好了?”
她點頭,看著他的臉。
發了話,新露和秋霜自然都收好了。
伏廷被她盯著,掃了眼一旁的隊伍:“昨晚我以為你要說別的事。”
“什麼事?”
“那叫你不舒服的事。”
棲遲這才轉開眼:“沒事了。”
伏廷看了看她:“真的?”
“嗯。”
他手扶她一下:“上車吧。”
其實已經知道那日崔明度也去過茶舍,但他不至於懷疑棲遲,隻是猜出必然是二人說了些什麼。
李砚正在旁踩蹬上馬,看到棲遲過來,嘴一動:“姑姑……”
出發前他才得知了姑姑也要一同回光州的事。
“走吧。”棲遲打斷他,去了馬車旁。
新露來給她系披風,她特地囑咐將佔兒抱來她車上。
遠處,有洛陽城中聞風趕來送行的官員,齊齊整整十來人站在大道一邊,一見車馬動了便拱手施禮。
然而不用看也知道是來送伏廷的。
如今的安北都護府,何人不高看一眼。
至於光王府的世子,大約無人注意。
……
車馬上路,前往光州。
此去很遠,伏廷是自己要送李砚的,不能耗上太久,因而走了條捷徑。
避開官道上必經的大城鎮,隻走鄉野小道,路雖難行,一來避人耳目,二來也免於其他官員招待,否則勢必要耽誤更多時間。
一路上,棲遲幾乎不假人手,始終親自抱著佔兒。
佔兒近來會爬會坐,便顯得分外頑皮,動不動就在車裡動來動去,口中說著叫人聽不懂的呀呀聲。
棲遲抱著他,在眼前教他喚“阿娘”。
風吹著簾子,一下一下地動,他張著嘴隻會咿呀。
還是太早了,她隻好作罷。
她將佔兒抱在懷裡,挑開簾子看一眼車外,伏廷打馬在旁護著,李砚跟在後面,遠處是種著莊稼的田野,風裡有了再熟悉不過的氣息。
南方的溫和已能感覺到了。
臨晚時分,隊伍抵達一間官驛,距離光州仍有一段距離。
棲遲下車時,仍抱著佔兒。
官驛前赫然站著一隊齊整的帶刀護衛,一行數百人,看到她便見禮,齊聲呼:“縣主。”
隨即又轉向李砚,呼:“世子。”
伏廷下馬,掃了一眼,問她:“光王府的?”
棲遲嗯一聲,是臨走前叫秋霜安排的,皆是光王府的府兵。
伏廷又看一眼,再看她:“不要我送了?”
“就在這兒吧,聖人隨時都會要你去長安。”她看了看他,轉頭進了官驛。
伏廷看出她眼中意味,跟了過去。
眾人趁機卸車喂馬,暫時在官驛裡安置下來。
進了房中,棲遲抱著佔兒,就站在窗邊。
伏廷進去,看她這模樣,忽而就有了分別的意味,走近說:“我的東西也都帶上了,送你們到了地方就直接入都,返回就來接你。”
棲遲沒做聲。
伏廷看了眼她懷裡的佔兒,發現她連日來總是抱著,解了刀,過來接手:“我來。”
棲遲先沒讓,頭抵著佔兒的額頭靠了靠,才遞給他。
佔兒還支吾了兩聲,不想離開她懷裡,最後被伏廷牢牢扣著,隻能安分地扯他的軍服衣領了。
他心想就要與他分開了,這小子竟也不見與他親近。
棲遲忽然說:“讓佔兒跟著你吧。”
他眼掃過來:“為何?”
“跟著你我放心。”
伏廷不語,上下打量她:“難道你怕光王府不安全?”
棲遲搖頭,光王府自然安全,否則她又豈會回來。
她從袖中取出一個錦囊給他:“這個你回程時再看,我們就在此暫別。”
伏廷一手抱著佔兒,騰出隻手來接了。
第八十三章
秋霜捧著光王私印來還給棲遲時, 恰好看見大都護自房中走出, 臂彎裡還抱著佔兒。
她忙退避讓道,就見大都護直接往外走去了。
待人已走遠, 她走入房中,就見棲遲站在窗口,遙遙望著窗外。
“家主, 大都護這是……”
“他走了。”棲遲望著外面,一動不動。
外面馬嘶遠去, 伏廷坐上了馬,朝她這裡看了一眼,轉頭, 身影自眼中遠離。
佔兒在車中乳母的懷中。
秋霜吃了一驚,不知該說什麼。
直到隊伍整個行遠,棲遲目光往上, 看了眼官驛上飄著的旗幟, 上面寫著:淮南道官驛。
整個淮南道,官驛有許多, 但這一處,是他們的分離之處。
她沒回頭, 伸出手。
秋霜這才想起來意, 將私印送上。
棲遲收起來, 握了下手指,方將懷中抱過佔兒的感覺給緩去了。
而後那隻手伸入懷裡,拿出一本賬冊, 遞給秋霜:“交代商隊去辦,辦完後就將這本冊子燒了。”
秋霜打開匆匆一觀,詫異地瞪大了眼,甚至往門口看了一眼,心驚膽戰地放低聲音:“家主怎會要商隊買入這些……這、這些可是重罪啊。”
“那又如何?”棲遲輕笑一聲,想著剛剛離去的伏廷和佔兒,低低說:“如今的光王府,還有什麼可懼的?”
……
伏廷出發到半路,忽有自洛陽方向快馬飛馳而來的信差送來了報信。
他勒馬停住,接過來看完,下令原地等候。
附近隻有村郭,並無可落腳之處,眼前隻有一條不算平整的土道,也隻能在原地等候。
眾人原先未能落腳,此時正好停下休整。
伏廷下馬時剛好聽見佔兒在哭,乳母在車中哄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