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燈火搖曳人影。
棲遲衣裳半褪,扶著他的肩,坐在他身上。
伏廷雙手託著她的腰,幾乎沒讓她用半點力,習慣了他疾風驟雨似的歡愛,這樣溫和的進出,還是頭一次。
卻又是另一番難言的感受,她輕輕咬唇,松開,又咬住。
最後伏在他頸邊,任他予取予求。
伏廷手扶著她,緩動,呼吸沉重。
他還是克制的,止不住要碰她,碰了還是克制,是真怕傷了她。
棲遲的手撫在他背上,摸到他背上的傷疤,一道道的輕撫。
又撫過他頸下被她治好的傷,肩後剛揭去膏帖子不久的箭傷,那裡已留下個指甲大小的痕跡,她的指尖輕輕刮了一下,仿佛在試他還疼不疼。
耳邊聽到伏廷的呼吸愈發沉了,甚至出了喘息聲。
她才知道原來男人也會難捱到發出聲來。
但她很快就將這些胡亂的思緒拋開了,就算再溫和,她也忍不住要張開唇喘息,摟緊了他的脖子。
伏廷陡然轉過臉來,叼住她的唇。
她的舌被纏住,身在他掌下操控中起伏,腦海快要昏沉。
不知多久,他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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棲遲軟軟地坐在他身上,仍在輕喘。
伏廷託著她的腰,給她拉起衣裳,嘴貼在她耳邊,忽然說:“明日我就要動身。”
她下颌抵著他肩,神思還未回來:“嗯,動身去何處?”
“率軍去邊境防守。”
她回味過來了,一時無言。
原來先前聽到的決心是指這個。
※
伏廷在與各位都督商議的時候就定好了這個計劃。
議事完沒停頓就去找她,也是因為這個。
第二日一早,他早早起身,坐在床邊看著棲遲。
昨夜是他將她一路抱回了房來。
後來臨睡前,她才問了句:你這趟要去多久?
他回答:那得看突厥。
她聽過後側臥在枕上,看著他說:那看來是要挺久的了。
當時他甚至想問一句,可會記掛他?
最後終究是沒問出口,從軍作戰這麼多年,何時來得這麼優柔寡斷過,別弄得像是被自己的女人給絆住了似的,還如何統帥六軍。
天還未亮,他先將軍服穿戴齊整了,又走到床前看了一眼,昨晚可能是累著她了,到現在她還睡得安寧,輕斂眼睫,呼吸均勻。
他順帶掃了一眼她的小腹,拉了一下被角,轉頭出去。
羅小義起得更早,已經在府門口等著了,身上穿上了甲胄。
伏廷出來時已經刮過下巴,精神振振,腰後負刀,手中還握著劍,另一手拿著馬鞭,步伐雷霆。
羅小義光是看著就有種要應戰的覺悟,抱拳道:“三哥,兵馬都點好了,各府都督也都要隨軍啟程了,幾位都督夫人還想來拜別嫂嫂來著。”
“推了,讓她好好睡。”
昨晚她們已經待得夠久了。
伏廷走去階下,長劍塞入馬鞍下,扯了韁繩,翻身而上。
……
棲遲坐在桌前,捏著勺子,一口一口用著早飯。
她很快就醒了,不過伏廷已經早一步走了。
新露在旁道:“大都護是悄悄走的,應是想叫家主好生歇著。”
棲遲差不多已了解伏廷的做派,他要去哪裡都是雷厲風行的,既是奔著要防守突厥去的,更是如此了。
她想了想,放下勺子:“還是去送一下。”
好歹還有那些都督和都督夫人呢,他們匆忙而來,一個命令就得走,她總不能連面也不露。
新露本想勸她不要多走動了,見她已起了身,還是去拿了件薄披風來給她披上。
兵馬自營中而出,浩浩蕩蕩整肅地停在城外,伏廷需要出城門,與大軍集結後方可出發。
諸位都督皆輕裝簡從而至,夫人們也隨行騎馬。
他們其實都已習慣伏廷作風,夫人們此行跟來是為了道賀大都護夫人有孕,順帶也裝作探望,如此就好坐實了大都護夫人的確身體不好才招了那些大夫來,全然沒有瘟疫什麼事。
所以來了就走,也無人說什麼,皆知大都護軍令如山,歸根結底都是為了防突厥做的對策。
皋蘭都督是送戰馬來的,此行不在其列,與諸位道別後,又領著夫人劉氏拜辭了馬上的大都護,便轉頭回皋蘭州。
因他這一番耽擱,啟程便被稍稍拖晚了一些。
天已經亮透了。
城門裡有馬車駛了出來。
大軍集結處,是不該有車馬隨意出城來佔道的。
伏廷坐在馬上,朝那裡望了一眼,看到馬車時,手中韁繩已經扯動。
馬車停下。
棲遲揭開窗格簾布朝外看了一眼,隻看見赫赫整肅的大軍遊龍一般。
隊伍太長,以至於她一眼竟沒有找到伏廷所在。
捏著簾布掃過去,見到遠處各位都督和都督夫人都已瞧見了她,正遙遙向她見禮。
她隻能點頭回應,將簾布放下了。
下一刻,簾布卻又被人掀起。
她抬頭,看到了被束帶緊緊綁著袖口的一隻手,往上看到伏廷的半張臉。
“還以為你已走了。”她低低說。
伏廷坐在馬上,貼車近,難以看清她臉全部,隻能看到她點了胭脂的唇輕動,說了這麼句話。
沒料到她會來送他,他竟有些意外了,甚至還能說欣喜。
他朝兩邊看了一眼,察覺許多人在看著,幹脆下了馬,衣擺一提,抬腿登車。
棲遲隻覺車身晃了一下,門簾掀開,他已低頭進來。
也不能待太久,畢竟三軍在側,總不能在夫人馬車裡耗著。伏廷沒坐下,進來後一手搭在她身側,長話短說:“時候不早了,你來晚點我已走了。”
她挑眉:“那我是來巧了。”
他頷首,低聲說:“待在瀚海府穩妥些,你好生安養。”
棲遲想起曾經被突厥女擄走不就在瀚海府,哪裡穩妥了,好笑地輕語:“我倒覺著跟著你才穩妥些。”
伏廷已動了一下,是準備出去的架勢了,聞言又頓住,看著她。
她抬眼看過去,一隻手已按到她頸後,她往前一傾,被他堵住了唇。
他在她唇上重重碾了一遍,松開她,眼在她臉上沉沉一掃,揭簾出去了。
棲遲看著他離去,直至門簾落下,抬手撫了一下唇。
想著他方才的眼神,不禁笑了一下。
這種眼神讓她覺得,他眼裡就隻剩下她這一個人似的。
大概在他守著她度過瘟疫那個日夜裡就有了,又或者,在他去古葉城救她時就有了。
她不禁又笑了一下,才又揭開簾布看出去。
伏廷回到馬上,去了盡頭處遙遙領著。
隊伍這才動了。
第六十八章
曹玉林再來都護府時, 已是伏廷走後兩個多月的事了。
都護府園中的涼亭八角飛檐, 風過無聲。
棲遲這會兒就在亭中坐著,手裡拿著份官署的文書在看。
忽而聽見新露報了一聲, 她抬頭,就見曹玉林冷不丁地出現了。
她將文書放下,笑著說:“你是故意的?小義隨軍去邊境了, 你才來。”
曹玉林今日倒是沒著平常的黑衣,著了身青布衣裳, 隻有那張臉一如平常的嚴肅,走入亭中,站到她跟前來, 一板一眼道:“我是奉了三哥的命令來的,三哥叫我在他走後多守在嫂嫂跟前。”
棲遲眼光輕動,沒想到伏廷安排得如此細致, 他走時卻是半個字也沒說, 不禁又笑道:“那你還到現在才來?”
曹玉林黝黑的臉上一向沒什麼表情:“嫂嫂莫要逗我了,我這麼久沒來隻是去四處打探了。”
棲遲便依言不逗她了, 逗了她也沒有表情。
正要說別的,李砚走了過來。
“姑姑, 都已備好了, 可以出發了。”
她應了一聲, 站起身來。
曹玉林伸手扶她一把:“嫂嫂要去做什麼?”
棲遲指一下面前的文書:“官署送了文書來,報了民生上的事,眼下都護府隻有我在, 隻好我來過問了。”
曹玉林了然:“三哥不在,交給嫂嫂也是一樣的。”
棲遲笑笑,她本也沒有插手這些官署事務的心,但來報的官員說大都護走之前交代過一句,有關民生的事可請夫人過問,因知夫人也是為北地好的。
本也不是什麼大事,官署是得了吩咐的,也不可讓她多操勞,凡事來報一聲便好了。但聽了這話,她多少還是上了心,今日得空,便打算親自去官署看看。
畢竟她的確是想讓北地好起來的。
有曹玉林在,棲遲便不打算帶新露秋霜了,她們近來又忙著給她腹中的孩子做衣裳,正在興頭上。
新露領命退去時,李砚快步迎了上來,堪堪站在亭前。
“我陪姑姑去吧,如今姑父不在,府上就我一個男丁,剛好今日也無課業,否則我不放心。”
曹玉林原先隻知道他是光王府的世子,隻覺得是個乖巧的少年,沒想到他對自己姑姑竟是如此知冷知熱的,看一眼棲遲:“嫂嫂好福氣。”
棲遲看了看侄子,真是覺得他有些男子漢的模樣了,已把自己當這都護府裡的男丁看待了,點了點頭:“那你就跟著吧。”
曹玉林虛扶在她左側,李砚扶著她右側,好似多慎重似的。
棲遲穿著抹胸襦裙,下裙寬松地遮掩著腹部,有孕以來身也並未添豐半分,乍一眼可能還瞧不出有孕,卻被他們如此小心地攙扶著,無奈地笑一聲:“不必這麼小心翼翼的。”
可二人全然不聽,她隻好隨他們去了。
說話間,一路出了府門。
護衛們守著馬車停在府門口。
一身錦袍的李砚金冠束發,將棲遲扶到車旁,才松手,去從護衛手中牽了自己的馬,打算跨馬護車。
這是學了他姑父的樣子。
正踩蹬的時候,棲遲也提著衣擺準備登車。
忽聽一聲馬嘶,如被利刃刺中般的尖利嘶鳴,她轉頭看去,李砚忽的從馬背上跳了下來。
眼前身形一閃,曹玉林迅速過去,拉著李砚就是一扯,口中大聲喊道:“護衛!”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曹玉林那完全就是生生扯拽的動作。
李砚剛從馬上跳下,就被她迅疾地按在地上,那馬不知怎麼了,如同瘋了一般狂嘶不止,不停地跳起揚蹄,又踢著後腿。
眼看著就要踩到人,棲遲離得最近,墊起腳,手一伸,扯住了韁繩。
這一個動作也有些累,她另一手扶住後腰。
左右護衛早已衝上前來,防護著她,一部分人握著兵器環護戒備,另一部分幫著拉住馬。
棲遲緊緊扯著韁繩,口中急急說:“保護世子!”
又有護衛連忙去拖地上的李砚,曹玉林已起身,挾著李砚往府門口退。
棲遲這才松了韁繩,被護衛們簇擁著退回到府中,從馬車到府門不過是一段臺階的距離,她走得急,一手扶著小腹,隔著高大的府門看出去,吃了一驚。
李砚的那匹馬被兩名護衛按著,伏地嘶鳴,馬臀上赫然中了一支箭,血滴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