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甜踏上回廊,小小打個噴嚏,驚訝的發現中原中也把她準備的神酒喝了個精光。
“中也,你沒事吧?”田甜手持神樂鈴,俯身關切的看中原中也。
神酒畢竟有傳說中的赫赫威名,即使她準備的不見得是正品,但好歹也是按照祭祀禮儀一步一步做出來的。中也喝了那麼多,真的沒問題?
看著少女盈盈笑渦,中原中也一語不發,突然伸手把她拉進懷裏,“陪我喝一杯。”
田甜撐不住平衡,倒向他熾熱的胸膛,不自在地試圖推開他坐起來,“哎呀你幹嘛。快讓我起來。”
“不。”中原中也目光灼灼,“陪我喝酒。”
田甜下意識拒絕,“我馬上要去上班了。更何況神社也沒有紅酒。”
被神酒迷惑理智的荒神大人簇眉,“你要去給旁邊醫院裏那些傢伙們彈琴?不許去!”
“不要任性,中也。那是森先生交給我的工作。”田甜耐心的哄道。
中原中也抱住少女柔軟的腰肢,口齒清晰,有理有據的說,“你是我的巫女,我是你的神明。無論彈琴還是跳舞,你都應該是取悅我。我說,不、許、去!”
“中也,你知道這不可能。”田甜仰頭看難得孩子氣的青年,無力歎氣。
定期為療養院病患彈琴,是來自港口黑手黨首領森鷗外的“請求”。
上次安撫暴走的中原中也後,田甜的能力暴露在世人眼中。森鷗外身為利益至上論者,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好用的棋子。
他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夏日拜訪神社,留下了療養院的任職邀請函。
在橫濱,沒有誰能拒絕這位大佬的請求,這當然也包括田甜。
於是田甜走馬上任,成為港黑私人療養院的心理治療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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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從森鷗外的“建議”,她每隔五天前往療養院一次,為港口黑手黨內部人員彈琴,疏散他們心靈中的扭曲病態。
今天正是田甜前往療養院治療的日子。
即使搬出森鷗外,中原中也依然沒有放手,“Q有太宰看著,餘者都是無關緊要的傢伙。別去。”
田甜從中原中也懷中直起身,“這是森先生的託付,我怎麼可能不去。要知道,我回國的指望可在他手裏吶。”
中原中也身軀有一瞬僵直,湛藍的眼睛裏閃過心虛,“你……知道了?”
田甜輕哼一聲,“我想要光明正大前往中國,隻能依然港口黑手黨的力量。森先生一日不鬆口,我就隻能躲一日。誰讓我沒有護照,沒有戶籍?”
中原中也沉默。
田甜聲音清冷,“反正,你說話不算話。”
中原中也嘴硬反駁,“我答應你了,也做了,沒做到是因為意外。”
“呵。”田甜臉上浮起淡淡的嘲諷,“一次兩次如此,三次五次也能是意外?你根本沒打算帶我去中國。”
“……不管你是否相信,那幾次沒有成行,真的都是意外。我答應你的絕不會食言。”中原中也艱難的說。
田甜起身,神情淡漠的垂眼從中原中也身邊走過,沒說相信,也沒說不信。
中原中也伸手,隻碰到從她指間滑落的神樂鈴,跌落在地上,發出清泠的響聲。
剛剛還曖昧暗生的氣氛早已煙消雲散,中原中也神情僵硬的看著田甜走遠,消失在濛濛煙雨間。
+
雨後第三天,田甜病倒了。
意識到中原中也根本不肯放自己離開,這種狀態下,森鷗外的承諾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她被巨大的失望擊倒,一病不起。
少女額頭滾燙,雙頰泛起病態的紅暈,昏昏沉沉躺在床上,嘴裏咕噥著誰也聽不懂的囈語。
中原中也坐在床邊,深恨自己前幾天為什麼說話那麼硬。
醫生來了一波又一波,西醫看了,中醫也來過。然而各色手段齊出,田甜高熱的狀態沒有絲毫好轉。
西醫對這種無名高熱根本無能為力,隻有一位被“請來”的老中醫臨走前留下一句,“心病還須心藥醫。”
心病?
哈!
中原中也心中泛起淡淡的後悔。
“中也君,田小姐最近病情如何?”談完正事,森鷗外狀似隨口問道。
中原中也神色一黯,“不好。高熱狀態雖然在第三天退去,但低燒一直在繼續。大夫說,再這麼燒下去,她的身體將出現不可逆轉的損傷。”
森鷗外歎氣,“可憐的孩子,你就沒有好好寬慰她麼。中也君,你已經是個可靠的男人了,對待情人這麼毛糙可不行。雖然不指望你向太宰君看齊,但至少……”
中原中也低下頭,面部肌肉劇烈的抽搐,“BOSS,我想送她回家看看。”
這句話耗盡了橘發青年的力氣,語畢,他的臉色一片灰敗。
森鷗外抬眼,“港口黑手黨還不至於為難一個小姑娘。但是中也君,你肯放手?”
首領大人拿出一疊檔,在桌面攤開。
第一頁正是田甜苦求而不得的身份證明,下麵依次攤開的,除了虛構的生平,資產證明,還有一紙薄薄的婚姻屆。
中原中也瞟過婚姻屆,立刻垂眼不再看,下頜繃緊,生硬地說:“我會帶她去一趟中國。”
“……所以隻是緩兵之計啊。”森鷗外笑歎,中也君也成長了不少呢。
他將檔收攏遞給心腹愛將,“拿去吧,不要讓鳥兒飛走了。”
中原中也接過田甜的身份資料,緊緊攥在手中,關節泛白。
他脫帽單膝跪地,對著首領大人低下頭,“萬分感激您的寬容,BOSS。”
森鷗外笑眯眯地說:“去吧去吧,成就有情人是件開心事。要儘快為港黑的新世代添磚加瓦啊,中也君。”
中原中也被調侃的耳根都紅了,狼狽的退出首領辦公室。
在他離開前,壞心眼的首領大人補充道:“作為懲罰,在田小姐醒來的第三天,中也你要去歐洲一趟,為期半年。有問題嗎?”
中原中也丟下一句“我會儘快出發”,倉皇逃離,仿佛身後有狼追趕。
森鷗外在空無一人的辦公室輕笑:“比起太宰君,中也真是個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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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即使田甜心病盡去,但她體內穿越以來淤積的幽怨趁機爆發,低燒退去也不見康復。
不過,看到中原中也交給她的戶籍資料,田甜還是由衷開心。
護照、戶籍、生平、資產一應俱全,這代表中也願意退一步,她至少有希望去這裏的中國看看。
也許回到中國,她能找到父母家人。這是好事,不是嗎?
看到少女久違的笑靨,中原中也心中大石落地,隨即被無盡的苦澀淹沒:她沒有一絲對自己的眷戀。看到資料,她想到的隻有回家。
中原中也毫無笑意地扯了扯嘴角:果然,扣下婚姻屆沒給她是正確的選擇。看到那紙婚書,這孩子會當場哭出來吧……
田甜將資料壓在胸前,笑容明媚的對中原中也鞠躬道謝,“謝謝你,中也。”
太好了,我可以回家了。
中原中也壓抑心底漸盛的惡意,毫無喜意地說:“恭喜。"
拖著病體,田甜迫不及待的要求回國。
中原中也神色沉穩的答應了她的要求,連拒絕自己同行的請求也一併應下。
看著蒼白瘦弱的女孩兒雀躍的消失在機艙門後,頭也不回,中原中也扯開一抹兇殘的笑。
想離開港口黑手黨,離開他?天真的孩子。
田甜提心吊膽,唯恐自己再次因為烏龍原因無法入境。還好安檢一切正常,飛機平安落地,海關沒有刁難。然而在她即將踏入中國國境內時,神色冰冷的黑西裝攔在她身前。
“共和國一百年大慶,一切異國神道成員、異能力者、□□強化者禁止入境。請回吧,中原小姐。”
這是田甜距離中國最近的一次,也是她最後一次試圖踏上中國的土地。
被拒絕入境後,她一路哭著回到日本,下飛機時已意識模糊。
離別前,中原中也交給她的戶籍資料上,母國是日本,姓氏是中原,職業是神社當主。
他是故意的。
田甜知道,自己已永遠失去踏上那片魂牽夢繞國度的資格。
☆、熙熙攘攘
自從在中國碰壁折返,田甜雖沒有再大病一場,每日裏也鬱鬱寡歡,日漸長開的清麗容顏常年籠在輕愁中,終日不得展顏。
中原中也不是無知無覺的木頭,看到田甜形似行屍走肉的模樣,表面如常下是心疼到滴血的心。
有賴於神明與祭品之間微妙的聯繫,田甜深知中原中也對自己抱有怎樣的眷戀。
因為得不到回應,這份日漸加深的感情逐漸扭曲,中原中也的精神狀態也越來越不對,可她根本提不起精神,也不想理會。
誰讓那個男人是罪魁禍首。
中原中也來時,她任其自便。碰到他小意討好,纏綿求歡,也任其施為。
然而想要她笑一笑,給個好臉色?
沒有。
這種淡漠的態度讓中原中也有些受傷,卻似乎被港口黑手黨認定為無害,漸漸地,港黑的其他高級幹部也常常出沒於神社。
田甜知道這些人都是為凝神靜氣的琴音而來,但既然神社的神主都不計較,她一個寄居之人也沒什麼好計較的,就當交保護費了。
Q,尾崎紅葉,廣津柳浪等人來來去去,後來,甚至連森鷗外也會偶爾來坐坐。
隻有太宰治,一次也沒來過。
田甜消極應對的模樣,和中原中也在異國他鄉黯然神傷的神色,統統落在有心人眼中。
這天,尾崎紅葉穿花拂柳,在明媚的春色中拜訪神社。
兩個女子在花樹下相對而坐,微風拂過,簌簌櫻花跌落發梢肩頭。
尾崎紅葉舉杯淺笑,感歎道:“哦呀,沒想到春日這麼短暫,眼看櫻花的季節快要過去了。”
田甜仰頭,令人炫目的粉色撲面而來,不由眉眼一彎,”所以才要惜取春色啊,紅葉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