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太宰先生。”田甜放下手中的書,一板一眼和麵前青年回應。
距離那場深夜巨變已經過去兩周,田甜因為傷勢沉重,前天才剛剛清醒。
這兩天,一直是名為太宰治的青年噓寒問暖,身為她戀人的中也卻絲毫不見蹤影。
即使告訴自己不在乎,田甜澄明的心湖依然明明白白映出她黯然的心情。
“唉,中也那個膽小鬼,惹了禍還要我來善後。”太宰治察言觀色功夫一流,看到田甜黯然的神情,開始借機大肆攻擊中原中也,“像中也那種微小的,無能的蛞蝓,沒有資格獨佔美麗強大的女性,甜甜小姐考慮一下我如何?”他厚著臉皮毛遂自薦道。
“謝謝你的關心,但是不用這樣。我隻是……”田甜略帶憂鬱的淡笑。
不想給無關之人訴說自己的心情,她轉移話題道,“中也他怎麼樣了?那天晚上他受傷了嗎?恢復如何?”
“唉,小矮子真討厭。可惜還是沒有死掉。”太宰治嘻嘻哈哈地說,“幸好有甜甜小姐及時出手安撫,不然我當時不在場的情況下,中也暴走毀掉橫濱也不稀奇。”
噫,居然這麼危險?!
面前俊秀的青年頭上纏著繃帶,臉頰貼著紗布,莫非是後續在中也手中受的傷?
太宰治看出田甜的猜測卻沒有澄清,而是帶著探究的神色說道:“中也的力量一旦暴走,幾乎無可挽回,甜甜小姐莫非是異能力者?”
異能力?田甜面露疑惑。
“異能力,少數特質人類才會覺醒的能力,表現形式五花八門,隻要用對方向就極為可怕。甜甜小姐是什麼能力?”
“話說,您叫太宰治,中也的全名叫什麼?”田甜忽然說起無關的話題。
太宰治眯起眼睛,“中原中也。”
“您可以再說兩個異能力者的名字嗎?我有事想確定一下。”田甜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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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一口答應,“可以。福澤諭吉,江戶川亂步。”
田甜閉眼:……該說果然?
果然異能力者都是文豪,都是一個國家一個時代的精粹,無論哪個世界。
確定了心中猜測,她低咳一聲,輕輕開口解釋,“我的家鄉從古代就流傳著一個傳說。資質天成的人中,隻要刻苦努力,在學習和實踐中不斷攀登,達到智力與精神的巔峰,破開人類的極限,就能成就精神天賦。精神天賦可以顯化出各種形態,古代有人能呼風喚雨,通靈顯聖,先代的話,約莫就是你們這群天資卓絕的異能力者了吧。“
太宰治臉上虛假的笑容不知不覺消失,“所以,甜甜小姐你的精神天賦是什麼?”
“也許是安撫……我不確定。”田甜的表情猶在夢中,“這種人是一個時代的精粹,能夠昇華生命本質的精英寥寥無幾,我不覺得自己能覺醒這種能力。我的高數成績很差的。”
“可你確實安撫了暴走的中也。”太宰治神色淡漠,“暴走的荒神毫無理智可言,如果不是動用能力,你早在第一時間就被他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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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所以,港口黑手黨再次迎來了一位強大的異能力者。”森鷗外笑眯眯的說,“真是可喜可賀。看來偶爾做點好事也不錯,會有好報的。中也君不就撿回了屬於他的祭司嗎?”
“您不打算讓那孩子加入組織?”尾崎紅葉摺扇遮去半面笑靨,含情美目不辨悲喜。
森鷗外道:“不必,中原中也是荒神,那就總要有自己的神社和神官。那個叫田甜的孩子就安置在荒禦神神社吧,港口黑手黨有太宰一人足矣。”
尾崎紅葉眼中泛起笑意,“中也那孩子會不開心的。”
“沒關係,他該學著長大。珍視之物藏在垃圾堆裏可不是強者所為。”
“我以為您會拒絕中也將心神分給組織之外的事務?”尾崎紅葉合起摺扇。
森鷗外含笑,“紅葉君,你誤會了。”
他充滿耐心的解釋,“中也君是港口黑手黨的一把刀。絕世名刀豈能無鞘而生?在組織不需要他鋒芒畢露的時候,他應該修身養性,蘊養自身,而不是時時磨刀,早早摧折在不必要的風雨中。
我早就希望他能培養出消磨時光的愛好了。暴力是組織取得如今地位並維繫它的手段,但中也君不應把暴力當做生活。
我本以為中也君會在課程中養出別的愛好,無論是抽煙、喝酒、飆車、美食,隨便什麼都好,能在蟄伏的漫漫長夜中打發時間即可。可萬萬沒想到,中也居然選擇了女人。“
首領大人苦笑,“雖然可以用中也還年輕來解釋,但果然,他還是無法逃脫神那一面的影響吧。”
任何見到田甜的人,第一印象都是:雲鬢霧繞,恍若仙子履塵,通身寂寥孤獨,不類此世眾生。
容貌比不得神明的田甜,更像是古時侍奉神明的巫女。
所以,田甜又一次轉移的住址是間神社。
這間神社隸屬港口黑手黨,荒廢了許久,直到腦洞大開的首領大人將之充作荒禦神神社,小小的廟堂才煥發新的生機。
沒有見到中原中也的第三十天,田甜褪去醫院的病號服,換上紅白二色的巫女服。
一絲不苟的學著前方老者祭拜的禮儀,田甜有預感:這次,她會在這間神社住很久。
小小的神社後連有一套西式庭院,每天神社關門後,田甜就一個人住在這裏。
日子如流水一般過去,少女在平淡的日常中學會了神楽舞,也開始試著向不知名的存在祈禱:
神啊,假如真的有神存在。請讓我離開這個荒謬的世界,回到父母身邊,回到祖國那裏去吧!
田甜生活在神社中,深居簡出,每天除了彈琴、跳舞、看書、發呆,就是日常祭拜神明,對著神像碎碎念。
“我想回家。”
“中也今天也沒出現。”
“我想爸爸媽媽了。”
“太宰先生說中也有了新的女人。”
“我想見妹妹,想見同學,聽聽他們的聲音也好啊。”
“中也是不是再也不出現了?”
“我是不是不該被動等待?”
“那時被送給中也,我算是他的禁臠?現在的話,他不要我,我應該是自由了吧……”
“或者我該自己出發,尋找回家的路……”
“我要回家了……”
這天夜裏,田甜如往常一樣在夜色中跳起神楽舞,一曲舞畢,她拖著汗濕的衣擺走進浴室,疲憊的合眼摸向水閥。
金屬制的閥門沒有摸到,反而感受到身後有男性的氣息重重壓下來。
“誰——”
田甜低呼倉促轉身。
小小的浴室裏,中原中也雙臂撐在她身前,將之籠罩在自己的影子中。
青年眼泛起血絲,咬著牙陰沉地說:“聽說你要逃跑,嗯?”
中原中也的目光逡巡在她臉上,試圖發現其心虛的表情。
田甜隻能用茫然的神色看著他。
雖然她最近不再抗拒學日文,但學習進展依舊十分緩慢,中原中也怒極的話,她在腦子裏轉了好幾圈,才回過神來。
逃、逃跑?
誰說的?
誰逃跑了?
跑什麼啊?
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表情,中原中也兇狠地一口咬在田甜耳朵上。
“小騙子,說過會陪我。結果幾天不見,你就想要逃跑?”
這次他的話是用中文說的,田甜聽得一臉懵逼,被耳垂濕熱的觸感逼的打冷戰。
“我,我沒有。你從哪裡聽說的。別冤枉好人。”清軟的聲音磕磕巴巴。
“呵,你每天對著我念叨,還說沒有?”中原中也怒極,攔腰抱起嘴硬的少女,踢開臥室門,壓進柔軟的被褥裏。
田甜還沒有反應過來,暈頭轉向抓著中原中也試圖解釋,“我才沒有每天對著你念叨——我們都大半年沒有見面了。話說,我們算是分手了嗎?”
想起離別的時間,少女分外委屈,“我又不是你的什麼人,你管我自己碎碎念什麼!我想家想父母,這有錯嗎?!你們又不肯通知大使館讓我回家,還不許我思念,太霸道了你!”
“所以,你果然打算離開我。”中原中也陰沉沉的看著身下姿容姝色的少女,眼睛發紅,“你做夢。”
“可是我們已經分手了啊!”田甜生氣的試圖推開中原中也,“你同事太宰都說了你有別的情人,我現在也不靠你吃飯,給我發工資的是你上司森先生,我們之間有沒有高低貴賤區分,你憑什麼這麼對我!”
太宰治。中原中也仇恨的咀嚼一遍這個名字,惡狠狠的對田甜說:“憑什麼?就憑我是你在組織的勸誘者,是你的教導者,是你的神主。”
?!!!
“這間神社,神主是我。你每天供奉祈禱,彈琴奏樂,跳神楽舞取悅的神是我。你是我的巫女,也是我的祭品。吾絕對不會放你離開!”
即使沒有開荒神狀態,中原中也的語調神情也漸漸向神明靠近,蠻橫霸道又不講理。
“中原中也!”田甜生氣的直起身,“我從港黑屬下聽來的你不是這樣的!我們一起生活的那段時間你沒有這副面孔!我第一次見你時你也不這樣。你、你為什麼總要用這種態度氣我……”
田甜又氣又急,說著傷心話,雙眼滾出淚珠,粉腮濕漉漉一片,看起來狼狽又可憐。
俯視蜷縮起來一臉受傷的田甜,中原中也怒火漸消,意識中慢慢有陌生的感覺升騰而出。
“吾可愛的巫女,隻要你不妄言離開吾,吾怎捨得這般對你?”淚眼朦朧中,中原中也態度放緩,聲音更加低沉,輕聲誘哄田甜,“別哭啦,笑一笑,應下吾的契約,嗯?隻要與吾契約,吾今後便不會如此。”
“我,我不。”田甜抽抽搭搭,彆扭的轉過頭去,用枕頭遮臉。
溫熱的觸感順著淚痕一路向上,田甜不安的蠕動一下。
中原中也輕輕拿開枕頭,吻去田甜眼角的淚痕,“答應契約,我陪你去中國,決不食言。”
田甜轉過頭,眼睛紅紅地盯緊中原中也:“你不騙人?”
“一諾千金。”
☆、強求強留
淅淅瀝瀝的小雨將神社籠罩在一層夢幻中。
庭院裏,田甜神情肅穆的隨雨聲起舞,跳起熟稔於心的神楽舞。
煙雨中,少女眉目如畫,渺不可攀。
中原中也坐在廊下,目不轉睛的看著煙雲間的女孩兒,仰頭飲盡杯中酒。
煙雨中巫女回眸,對上廊下神明幽深的眼神,四目相對,纏綿不休,剎那即成永恆。
神楽舞畢,田甜提起裙擺一路小跑來回廊避雨。
看著眉目如畫的少女從煙雨中迤邐行來,中原中也的喉結上下滾動。
這是他的祭品,他的神官,也是他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