蠶蠶:“……”
感覺就很一言難盡。
她氣鼓鼓地盯著他。
“我會滿足你一切要求,隻要我能夠做到。”他認真道,“這是我的承諾。”
她把視線挪向遠處:“……哦。”
她眼珠一轉一轉,心裏悄悄想,他這麼毫無底線,是想要哄她上.床吧,是吧是吧?
他輕輕一歎:“不早了,睡吧,我看你睡著再走。”
蠶蠶見他沒有要和她一起睡覺的意思,心下不禁松了好大一口氣——發現自己松了口氣,她立刻又開始鄙視自己。
……感覺自己就像一個成親之後因為力不從心而不得不在夜晚挑刺找茬逃避妻子的男人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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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二日。
蠶蠶在睡夢中被搬上馬車——她昨晚是用蠶身睡的,還欲蓋彌彰地對他說了句“蠶就是這樣,喜歡盤著睡覺,你們不懂。”
變成蠶,失身的擔憂倒是沒有了,隻是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已經離開京城八百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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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賣了都不知道。
她轉動著眼珠四下張望。
馬車寬闊,一應陳設精巧華麗,就像個縮小版的寢宮。
窗上罩著漆金菱紗,天光透進來十分明亮。
他坐在窗下,挽著衣袖批閱公文。
蠶蠶摸到他身邊,故意推開窗,趴在窗框上看風景。風從曠野來,拂起她的頭髮,也掀得他案桌上的書頁嘩嘩響,硯墨幹得飛快。
鎮紙壓住一個角,壓不住另一個角,筆落紙上,偏出長長一條墨漬。
終於,他歎息著把文書合上。
“……蠶蠶。”
清冷的聲線透出幾分無奈。
她笑吟吟偏頭看他,白生生的面龐映在他清黑的眼睛裏,一閃一閃地發光。
“從前我處理公事時,你也想要搗亂?”他問。
蠶蠶眨了眨眼睛:“不哦。”她沒過腦子地說,“你專注的樣子最好看,我哪裡會捨得搗亂!”
“……”
他望著她,目光幽幽,無聲地譴責負心薄幸蠶。
蠶蠶:“呃。”
她悄悄對了對手指,頗有點心虛地轉著眼珠:“可能是,從前環境不好,風大,你行軍帳篷裏面都是灰,沒什麼地方落腳,也沒什麼東西可看……”
他微微挑起眉尾,用目光示意她繼續。
“所以,所以……”蠶蠶絞盡腦絲,“我可能就是,就是……”
“嗯哼?”
蠶蠶靈光一閃:“救風塵吧!”
他:“……”
他屈起手指,無奈地叩在闔起的書本子上。
蠶蠶吐了吐舌,視線順著他修長的手指落下,無意間瞄到那金冊子上烙有“永樂五年”的字樣。
“……嗯?”她偏頭沉思。
昨天看《昭國紀年》,上面不是說帝號長安?
她這麼想著,就順嘴問了出來,“你不是長安帝嗎?怎麼變成了永樂?”
他的眼珠定了定,然後錯愕失笑:“張冠李戴了,傻蠶。長安帝是七百年前的古人。”
蠶蠶比他還吃驚,比比劃劃道:“書上明明寫著,長安帝是皇長子,不受寵,因為星象被打發到邊關,然後遇刺,揭棺而起,打天下。不就是你嗎?”
他笑著拍拍她的腦袋,“多看看書,你會發現——歷史總是驚人相似。”
“哦?”蠶蠶表示狐疑。
他搖響金鈴,讓人送來一本《昭國紀年》。
蠶蠶忽然想起,昨天她看長安帝生平時,他恰好回來,她便把書合上——當時厚重的大書本是半開的,也就是說她剛把昭國歷史看完一半。
他是新君,肯定是記載在最後面的,怎麼也不可能是長安帝。
……她搞錯激動對象了!
蠶蠶一陣麻爪。
他坐下來,把書本放到她面前,修長的手指閑閑翻書,很快,蠶蠶看到一行字。
【長安廿二年,帝禪位於侄,卒於新元四年。諡號正。】在這位帝王之後,昭國又歷經了四十一位皇帝(含三次亂臣篡位),才到當今。
長安帝確實是七百年前的古人了。
“歷史總有相似。”他道,“事實上,彗尾逐帝星的‘亂星之象’,每隔七十六年就會出現。我與祖先長安帝隻是恰好都撞上星象,又恰好都有一個寵妾滅妻的父親,所以過往經歷相仿。”
蠶蠶更好奇了:“哦……你死之後是我救活的,那長安帝呢,他又是怎麼活的?”
他沉默了一會兒,眸光微沉,語氣靜淡:“詐死吧。”
他低下頭,自嘲地笑了笑。
“其實我也想過詐死,蠶蠶。”他說,“帝星被沖,預示‘國將易主’,父皇隻有兩個兒子,倘若我沒了,父皇與二弟必定是要相互猜忌的。他們鷸蚌相爭,我得漁翁之利。”
蠶蠶點頭:“你死後,他們確實狗咬狗了。”
“蠶蠶,”他說,“我並不如你想的那般光風霽月,你對我失望,也是應該。”
他的眼睛裏多了些複雜沉重的東西。
蠶蠶搖頭。
她喜歡他並不是因為什麼風骨氣節,而是單純的見色起意。
如今這般,大約、是、始亂終……棄?
*
遠遠看見那片大澤,蠶蠶的心臟不禁“嘭嗵”一跳。
白日裏的翡夢澤,與任意一處淡水湖地都沒有什麼區別。圓的、長的湖澤連成片,湖間的沙洲上,長滿了低矮的綠草,密密覆到膝腿間。
蠶蠶驚奇地叫道:“哇,我夢見過這一幕,好熟悉!”
奇妙的感覺爬上心頭,越想越覺得似曾相識。
她轉頭,興奮地看著他,“你呢你呢?”
他道:“我看過圖。”
蠶蠶:“。”
下了馬車,她歡快地蹦到湖邊,躬著腰去看那遍地生長的碧流年。
青色的花萼隱在蘭草間,像一隻隻低垂閉合的小燈籠。
到了夜晚,它們就會綻開夜光花。
蠶蠶開始望天複讀:“天怎麼還不黑,天怎麼還不黑,天怎麼還不黑……”
回頭,見他站在遠處,負著手,仿佛有很重的心事。見她望過來,他連忙定了定神,沖她溫柔頷首。
……嗯?
蠶蠶偏著頭思考了一會兒。
唔,似乎遺漏了什麼。聊完“光風霽月”之後,他好像就一直在發呆。
蠶是很聰明的生物,平時隻是懶得動腦筋而已。仔細琢磨片刻,忽然有靈光閃現。
她拎起裙擺,奔到他的面前,揚起臉來看他。
“你,難道是假死嗎?”她連珠炮般質問,“你假死,我卻傻乎乎以為你真死了,為你枉送了性命。你覺得對不住我,所以對我好、補償我,是不是?!”
他有一瞬被震住。
但很快,他就回過神來,搖頭道:“不是這樣。”
“當真?”蠶蠶半信半疑。
他認真道:“戰事緊,我不可能在那種時候扔下邊關。我當真死過的,蠶蠶。”
“哦……”她點點頭。
這倒是,她知道他是個很有擔當的人。
“不過,蠶蠶還是聰明得出乎意料,竟能想到這個。”他輕聲歎息。
蠶蠶得意忘形:“當然!”
入夜。
日幕被無形的大手拖拽著,一寸寸從西面天空降下。
“噗啪。”
蠶蠶腳邊傳來清脆又柔嫩的響動。
低頭一看,隻見碧綠的花萼綻開,吐出飽滿的、幽藍藍的花瓣來。它通透似琉璃,卻像寶石一樣發著光。
蠶蠶睜大雙眼。
再一次,刻骨銘心的熟悉感湧了上來,她甚至知道下一瞬間將會發生什麼事。
旋即,花苞一枚接一枚吐放。
瑩綠的,明黃的,月白的……七千裏的湖澤地,漸次盛放華彩光芒。
更熟悉了。
這種似曾相識的熟悉超越了五感,難以用言語形容。
同一時刻,她的心頭浮起莫名的悲傷念頭:‘我們兩個,一起來看花……我們本該好好的,一起來看花……’
忽然之間,難過到不能自已。
“怎麼了?”他問。
“啊。”蠶蠶陡然回神,抬頭看他。
望著月光下的清冷面龐,她的胸口仿佛被蠶絲堵滿。
“為什麼難過?”他問。
蠶蠶搖頭:“沒。”
明明兩個人都好好的,一起來看花。明明是美夢成真,所願得償。
所以為什麼會難過呢?
她有點不想面對他,於是裝模作樣俯身看了看眼前的花,故作歡快地說:“我要變回蠶,在上面爬!”
變成蠶,他就看不見她的表情了。
“嗯,好。”他點頭。
蠶蠶爬到花苞上。
變了蠶身,花朵顯得更大,就像一艘艘明亮的船。
整個世界籠罩著朦朧的冷光,光暈交織,從水中映到天上。
感覺……更熟悉了。
蠶蠶舉目四望,忽然,她聽到遠處花叢間有低低的竊語。
她往那個方向扔了根蠶絲。
飄來的聲音清晰了很多,是兩個小姑娘在說話,嗓音發著顫。
——“你、你也看清楚了吧!真、真的是那個鬼!在那在那!”
——“是……是哦……我們快走吧,不然鬼要挖心哦!”
蠶蠶豎起上半身,把蠶絲往前探了探。
隻見兩個小姑娘抖兢抖顫縮在花叢,四隻眼睛盯著男子挺拔的身影,一副又怕又愛看的樣子。
蠶蠶偏頭,望瞭望他。
月和花的冷光照著他,容顏清冷完美。
像神仙,不像鬼。
她們在說什麼鬼東西?
蠶蠶鼓鼓腮幫表示不滿,把蠶絲蕩過去,準備嚇唬一下這兩個口無遮攔的傢伙。
又聽她們說道:
——“但是他真的好好看,和畫像上一模一樣!”
——“是哦,快走快走!故事都是真的,那他真的會挖心哦!快、快走!”
——“嗯,走,去你三叔家裏再看看鬼畫像!”
兩個小姑娘從花叢裏爬起來,矮著身,飛快地離開湖岸,奔向山丘那一邊的小村莊。
蠶蠶心念一動,把蠶絲拉長,跟隨她們鑽進一間小木屋。
一陣摸黑的窸窸窣窣之後,兩個小姑娘抱著一卷有些年頭的老畫,溜到屋外。
月光明亮,小姑娘對視一眼,一人抓著一邊畫軸,緩緩把它滾開。
其中一個吞了吞口水:“這是你家秀才曾爺爺畫的吧?那隻鬼,活到現在都快有一百歲了吧?”
“何止一百歲哦!”另一個說,“我爹爹說,曾爺爺的曾爺爺就見過它!而且呀,它早就會在月圓之夜出現了,可能五百歲都不止哦!”
說話間,畫卷一截一截鋪開。
畫上側影浮出的霎那,月色與花色倏然失色。
謫仙公子,清冷淡漠,舉世無雙。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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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盯著月光下的舊畫卷,整隻蠶都僵住了。
這幅陳年老畫,畫得十分傳神。
雖然隻是個側影,但任誰都能一眼就看出來,畫中之人正是他——那個與她朝夕相伴的人。
代代相傳的湖邊怪談,月圓之夜出現的鬼,還會挖心……
蠶蠶忽然感覺夜風有點冷,剛豎起寒毛,身體就被人輕輕拿起來,放在掌心。
蠶蠶:“!”
蠶絲飄散在夜風中,她本能地揮動十四隻腳腳,緊緊扒拉住這隻手。
他捉她幹什麼?捉她幹什麼?!
“湖畔風寒,你沒穿衣裳,當心著涼。”他說。
蠶蠶:“。”蠶身是沒衣裳。所以他就把她抓在手裏裸.奔唄?
蠶蠶陷入沉思。
她本能地感覺到不對勁了。
也許從一開始,就不是她不行,而是他的問題。
萬一他真的是鬼……
蠶蠶毛骨悚然。
她微微搖晃著身體,眼珠左右轉動,很快,腦袋裏靈光一閃,有了對策。
她昂起上半身,雄赳赳盯著他,虛張聲勢道:“這裏待膩了,我要去火焰山!”
火焰山位於凡界最西邊,再往西便是妖魔蟄伏的火毒之地,那兒是人間結界的西極。
倘若他是鬼,必定不敢觸碰結界。
且試一試他。
“剛來就走,你心很難定啊,蠶。”他微微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