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延盛猛地拍桌。「朕知道她不在這兒,朕要你們給她寫信,不管用什麼辦法,都要讓她回來!」
說的激動,衛延盛猛地起身,怒意盡顯。「她當初用盡心機嫁給朕,如今怎麼敢就這樣離開?」
舒家主母蹙眉。
她緊緊捏住了衣裙下擺。盡管她面對聖上,心裡緊張害怕,但此刻,來自母親維護女兒的勇氣大過了一切。
不等家主攔住自己,主母開口了。
「陛下此言差矣……清兒怎是費盡心機?」
衛延盛一怔,家主大駭,正欲阻止自己的妻子,卻來不及了。
「當初是清兒聽說前太子要對陛下下手,為了讓前太子有所顧忌,便要自己嫁過去,用舒家給陛下撐腰。」
「清兒為此在院子裡沖她爹爹跪了多個時辰,苦苦哀求,隻是為了陛下。這怎是費盡心機,她本意是為了陛下好的。」
主母一口氣說完,吊著的膽子落下來,渾身發抖。
但作為一個母親,她不願自己的女兒受到任何誤會。
即便是皇上,也不可以。
任何處罰她都認了。主母垂了下了頭。
衛延盛卻整個傻愣在了原地。
她剛才說什麼?長清是為了那樣的理由,才嫁給自己的?
衛延盛忽然感到從心底的發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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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艱難的開口。「……她為何要如此為朕?」
「陛下在幼時曾經救過清兒一次,清兒對陛下癡心數年,既是為了償還恩情,也是為了…清兒的那一份心意。」
救了她?衛延盛努力回想。
模模糊糊的,到他初見長清的時候,的確是有這麼一回事。
但那對衛延盛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麼大事。
長清竟然惦記了這麼多年嗎。
此刻,衛延盛忽然在腦海中一件件的回憶閃過他和舒長清的所有事情。
新婚那晚的冷嘲熱諷,初次洞房的巴掌,為了沈嬌的爭執,為了權力將她送人……
一件件一件件,所有的事,所有的細節,都讓衛延盛整個人感到了徹骨的寒。
「你騙人……怎麼可能。不是這樣的,是她…她……不是這樣的…」
但不管他如何去想,卻始終無法把這個句子說完。
殘忍的事實擺在眼前。
他站在原地,感到一陣鋪天蓋地的絕望向他襲來。
他做錯了,他做錯了好多事。
那些無法挽回的事,終究把長清從自己身邊推開了。
他再也找不回長清了。
21.
舒長清問翟承訣之後打算怎麼做,對方直言自然是要成親。
說的如此輕巧,舒長清有些無言。
這很顯然不會是那麼容易的事,但翟承訣似乎總有辦法做出自己能解決一切的模樣。
舒長清從那座小院裡搬了出去,住進了翟承訣自己的府中。
這時候舒長清才多多少少明白了現在晉國皇室的情況。
太子無能懦弱,皇上早已傾心將皇位傳給身為二皇子的翟承訣。這基本上已經板上釘釘,隻是個時間問題。
舒長清不敢去想這十年裡翟承訣究竟經歷了多少事,才從一個如此不受寵的皇子,變成了皇位唯一合格的繼承人。
她一邊想著出神,一邊在鏡前梳著自己長發。
忽的有人接過了梳子,動作溫柔的替她梳理。
「你怎麼不叫宮女幫你?」鏡子裡映出男人的倒影,他語氣溫和。
「我更喜歡自己做,這是個很享受的事情。」
「的確……」翟承訣替她梳理著烏黑長發,露出淺笑。「你很漂亮。」
「晉國男人似乎格外誠實。」舒長清被撲哧逗笑。「這叫人害羞。」
「這是我們晉國的習俗。」身後的家伙一副故作輕松的模樣。
兩人相處格外融洽。
等長發理好,翟承訣從懷裡摸出了封信遞給她。「你之前送去給家裡的書信,這是他們拜託我交給你的回信。」
舒長清連忙展開來看。
是母親的手筆,信裡寫了許多。寫了她和父親的身體很好,無需擔心;寫了現在新帝登基,萬事需處理,新帝很忙;寫了新帝因為遲遲不立後而被群臣私下非議,以及被新帝養在後宮的那個寡婦的消息也不知怎的流傳了出來,導致新帝口碑不是很好。
母親還寫了衛延盛來過家裡,聽了母親說的事後便愣愣的走了,沒有發火也沒有做出出格的事。母親說不必擔心家裡,一切都好。
母親說,希望女兒要健健康康,平安幸福。
舒長清折上這封信,放進了匣子。
她有些困惑。
為什麼衛延盛不肯立沈嬌為後?這不是最好的選擇嗎。
她一向認為以衛延盛對沈嬌的癡情程度,應該是巴不得自己離開的。
現在她有些看不明白了。
也許是舒長清沉默思考的時間長了些,直到面頰一側傳來溫熱的觸感,她才猛地回神。
翟承訣以指尖碰了碰她臉側,「你還好嗎?眉頭皺的這麼緊。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她搖頭。「我隻是在想為什麼衛延盛不肯立沈嬌為後。」
對面的男人以肉眼可見的程度展現出不滿的情緒。
他咕噥。「因為他三心二意又不肯承認,我覺得他也沒有你說的那麼喜歡那個女人。」
舒長清失笑。「我並不是因為他在苦惱,隻是隨口說說,你莫亂吃味。」
「吃味的話會覺得有壓力嗎?」他反問。
舒長清想了想,搖搖頭。
「那便光明正大的吃味了,我的確不喜歡那個男人,也不喜歡你想著他事情的模樣。」翟承訣頗為堂堂正正的開口,隨後又有些無賴似的耍。「你也多想想我,長清。」
她無奈。「想著呢,一直想著呢。」
「都想著些什麼?」
「想你這些年是怎麼過的。」舒長清抬手替他拂開碎發。「一定很累吧。」
這回翟承訣沒有接話了,隻是垂下眸子不語。
正當舒長清以為自己說錯話了的時候,他又淡淡開口了。
「嗯,很累,很多時候以為自己或許就要死在某處了也說不定。」
這話令舒長清心裡一揪。
「但是我知道這一切都會值得的,所以堅持下來了。」翟承訣沖她笑笑,「事實證明我是對的。」
「潑皮。」舒長清嗔他,他也隻是笑著受了。
與此同時,黎國。
沈嬌很擔心。
自打衛延盛去了一趟舒家後,回來便把自己關在了御書房,吃喝住都呆在裡面,除非要上朝以外,基本不會光臨別處。
他這些日子裡,隻傳過一次那個李氏前往御書房。
據沈嬌安排的一個小宮女聽的消息說,兩人似乎在御書房談了很久的事,衛延盛到後面似乎情緒激動,又砸了東西,隨後李氏便離開了。
這令沈嬌愈發的不安。
她不喜歡這種原本緊握在手中的東西逐漸流失的情況,她也需要主動出擊。
於是她便求見皇上。
本來衛延盛是不想見的,但沈嬌就那樣站在御書房外面,一副如果不見她就在這寒風中站上一整日的模樣。
衛延盛無奈,讓她進來了。
一進御書房,沈嬌就遣退了所有下人。
衛延盛冷眼看她。
「盛哥哥,我有陣子沒見你了,聽說你一直呆在這兒,擔心你的身體,給你送了點東西來。」沈嬌將自己手裡的小食盒擺上桌面,打開端出幾碟精美的小點心。「這都是我親手做的,你嘗嘗。」
衛延盛還是不說話,就隻是看著她。
沈嬌心裡慌,但面上還是強打起精神,強顏歡笑。「盛哥哥,你別這樣……身體要緊…」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的時候嗎。」衛延盛忽然打斷了她。
沈嬌怔怔的看著男人俊俏的臉,下意識點頭。「在青雲寺外…我無意弄壞了盛哥哥的捕網。」
「那是朕第一次見你,第一眼就心動了。」衛延盛平靜的說著,卻像是在講述一個事不關己的過去。「朕那日過後不久便像長清說,朕以後一定要娶你為妻。」
「盛哥哥現在也可——」
「朕還沒說完話。」衛延盛睨了她一眼,硬生生攔住了沈嬌的話。「朕初見你,是因為你的靈動活潑而動了心。之後的十年內,更是堅持不懈的以為你也傾心於朕,我們終會有一個完美的結局。」
「但仔細回憶起來,你卻從未對朕說過同樣心悅於朕之類的話。你總是若即若離似的,給出混淆的答案和飄渺的希望,讓朕像個傻子般誤會你對我的感情,誤以為那是姑娘家欲擒故縱的小把戲,甚至甘之如飴,愈發的癡迷於你。
他們都認為朕心系於你一人,甚至朕自己也如此以為。」
「你的捉摸不透的確令朕傾心…但你忘了朕並不是個有耐心的人。你以為朕對你深陷其中,無法自拔,會心甘情願的為你做一切,卻不知朕最恨你仗著朕的傾心當把柄。」
沈嬌面色蒼白,半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
她的確是喜歡過衛延盛,但也不得不承認的是,她享受並陶醉於和他曖昧不清的態度和關系。
她從未正面回應過衛延盛的感情,隻是在必要的時候給他一些令人心動的小細節,讓他也以為,自己是同樣對他傾心。
沈嬌用這個法子,令很多兒郎為她動心,並戀戀不忘。
被人追捧寵愛這件事令沈嬌感到沉迷,盡管她不好意思和他人說,也覺得這似乎是不好的事,但她還是控制不住自己。
所以當她大婚那日,生怕對自己情根深種的衛延盛前來鬧事。
但他沒有,而這反而叫沈嬌有些不大高興。
所謂的癡情,也就這種程度嗎。
她的不滿在春華盛宴上到了頂峰。
她不喜歡舒長清那種高高在上的姿態,也有些惱她在別人面前讓自己丟臉。
所以當她意識到衛延盛一直在看她的時候,她是故意將衛延盛引到外面回廊裡的。
這也算是一種報復,也算是一種自己想要抓住衛延盛的機會。
自己不會和衛延盛在一起,不代表自己不享受被他人追逐的感覺。
果不其然,他果然跟了出來,並如她所願般的行動。
而被舒長清發現的時候,沈嬌也隻需要含著淚推開衛延盛就行了。
這和自己有什麼關系呢,是衛延盛瘋狂的動了心,自己有什麼錯呢。
盡管杜斌對她很好,夫妻二人婚姻穩定,沈嬌還是改不掉她的小秘密。
這種感覺她無法和別人解釋,但她總是渴望變成別人眼中的中心。
被人追捧,被人愛著,享受和他人若有若無的曖昧。
自己一向偽裝的很好,別人都會認為是他們自己一見鐘情並不可自拔,
可現在,衛延盛像是戳破了她最不願意被人發現的小秘密,就那樣直白的抖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