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冷不熱的語氣,一下把她想說的話堵了回去。
回去的路上,蘇晚青也安靜下來,聞宴祁一句話也不說,隻專心看路,她隻能看見他繃緊的下颌線條,蘆葦蕩般茂盛的睫毛下,目光沉靜,仿佛藏著風雨晦暝的信號。
好在,那天下班早,高架還沒開始堵車,二十分鍾後,車子就抵達了左岸水榭。
下了車,蘇晚青拎包跟在後面,聞宴祁走得穩,步子邁得卻大,背影明明挺疏闊,但瞧著莫名,有一些急躁的樣子。
馬上要到家了,蘇晚青在心裡斟酌了一下待會兒要說的話,正想著,包裡的手機響了一聲,隨後就是陸陸續續的好多聲。
拿出來看,來自公司大群裡的消息,很多人都在發問號。
蘇晚青皺了皺眉,把未讀消息拉到最頂端,然後就看見行政部發了最新通知,關於公司剛出臺的制度,草擬的一版,明天開始執行。
她一目十行地過了一遍,大致提煉了幾個重點:內部比稿制度和考勤打卡制度取消,實施針對客戶反饋溝通的專項規定,開啟重要節日節點預案......
差不多都是她這個把月吐槽過的東西。
蘇晚青合上手機,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麼前陣子聞宴祁總是問她公司的事。
往旁邊湊了一點,直到兩人的胳膊碰上,她垂在腿側的手晃一下,就這麼順其自然地勾上了聞宴祁的食指,默了幾秒,聲音清潤地開口,“你是不是生氣了呀?”
聞宴祁稍微側了側身,居高臨下地看她一眼,“你覺得呢?”
“哎呀,我那會兒剛從外面回來,帶了好多花花草草,一個人搬不動嘛,那同事幫忙,然後不小心受傷了,我......”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勾著他的手指,慢騰騰地搖晃,絲毫沒注意聞宴祁目光下移,落在電梯樓層的數字上,還剩幾層樓。
蘇晚青覺得他這醋吃得簡直莫名其妙,“再說了,我就是給他擦了一下血,我也沒......”
話還沒說完,勾著的手突然發力,聞宴祁反握上她的手,也沒說話,推開左邊消防通道大門,把人帶進去,下一秒就按在了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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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熟悉的氣息鋪天蓋地罩下來的時候,蘇晚青還以為那個吻會像從前那樣,不疾不徐,循序漸進。
直到聞宴祁撬開她的齒關,帶著不由分說的某種情緒,長驅直入,摧枯拉朽,她才意識到,這人是真的生氣了。
聞宴祁一隻手託在她的後腦上,另一隻手掐著腰,不是很重的力度,但佔有欲極強,蘇晚青在片刻的喘息中睜開眼,周圍是一片漆黑,隻有樓道轉彎處的牆面上貼著一塊小小的牌子。
緊急通道,散發著幽微的綠光。
她抬起胳膊,盡力擋在自己身前,還想喚回這個男人的理智,用氣聲呢喃著,“有人會來的。”
“我也想回家再說。”聞宴祁短暫心軟了幾秒,嗓音沙啞,“是你勾引我。”
蘇晚青用力把他推開,皺著眉,“誰勾引你了?”
聞宴祁把手指插進她的頭發,揉了揉她的後頸,氣息明顯喘了幾分,帶著笑意,嗓音是克制到極點的沙啞,“老婆......”
蘇晚青渾身一震,“你、你叫我什......”
話音未落,門外突然傳來電梯門開的聲音,有人走出來,交談聲近的仿佛就在耳邊。
蘇晚青全身都繃緊了,屏住呼吸,同時捂住了聞宴祁的嘴。
不多時,腳步聲終於遠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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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你想做什麼都行,我陪你。”◎
那是極度漫長的半分鍾。
門外恢復安靜, 兩人無聲地對視,幽暗寂靜的氛圍中,有什麼旖旎的情緒在瘋狂發酵。
蘇晚青手舉得酸了, 想放下來,又怕聞宴祁卷土重來, 於是警告,“不許再叫我老婆, 不許再親我。”
她聲音柔軟,帶著些脆生生的威脅, “也不許再生氣!”
其實是毫無威懾力的,可聞宴祁感受著貼在唇上的掌心, 奇怪的, 胸腔內那種橫衝直撞的欲望竟也慢慢平靜了。
那確實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完全沒有生氣的必要,可他從走進會議室的那一秒開始,一直到蘇晚青坐進車裡, 所有細節不斷在腦海中循環放大, 有些念頭是後知後覺,想起那副畫面, 聞宴祁印象最深的竟然是那個男人失神的樣子。
那種表情他太熟悉了。
他不是無法接受蘇晚青和別人正常交往, 他隻是無法接受其他男人對她有所覬覦。
不受控的情緒肆意遊走著,直到剛剛在電梯前, 蘇晚青勾著他的手指, 開始溫柔小意地撒嬌, 如同被不停歇的落雪覆蓋的松枝, 啪的一聲, 他心裡繃緊的弦也斷了。
把她拉到無人的地方, 肆無忌憚地吻她,這是聞宴祁最想幹的事。
當然,他也確實這麼幹了,可結束後呢,撂狠話的人甚至都不知道他為什麼失控。
沉寂幾秒。
聞宴祁將蘇晚青的手拿下來,姿勢還是沒變,依舊單手圈著她的腰,另一隻摩挲的她的手心,聲音帶著燃燒後的餘燼,低啞又清冷,“他喜歡你。”
蘇晚青明顯愣了一下,“誰喜歡我?”
聞宴祁沒回答,捏了捏她的手指無聲提醒。
“邢奇武?”蘇晚青並不相信,“不可能,他知道我有男朋友。”
聞宴祁盯著她的眼睛,良久道,“你太不了解男人了。”
這話聽著好笑,蘇晚青尾音上揚,“就算他真的喜歡我又怎麼樣,你難道會害怕嗎?”
“對。”
負二層的消防通道,黑得連一絲光都透不進來,聞宴祁聽著她挑釁的口吻,啞然失笑,“我害怕你會被搶走。”
他之前從未這樣過,聞宴祁一直都是八風不動的,蘇晚青更喜歡他遊刃有餘地親她,說著各種肉麻的情話,好像脆弱和心軟都不該出現在他身上,她希望他永遠是天上孤高的月亮。
垂在腿側的手指尖微顫,感覺呼吸都有些微微發緊了,半晌,蘇晚青輕輕踮腳,抱住了他,“隻要你還喜歡我,我就永遠不會離開你。”
聞宴祁也抱她,在夜晚,在那個幽暗的消防通道,倆人的心跳頻率逐漸趨同。
良久,蘇晚青想起什麼,在他耳畔瓮聲瓮氣地道,“你是為了我才改制度的嗎?”
聞宴祁頓了幾秒,“要聽真話嗎?”
“嗯。”
“不完全是因為你才改的,廣告不在我興趣範圍內,瑞思的沉疴積埋已久,我之前是沒頭緒,但的確是因為你,我才想讓它變得更專業,更有人情味。”
蘇晚青傻笑一聲,“就算你說完全是因為我,我也會相信的。”
聞宴祁輕聲笑,“怎麼,你覺得我是什麼色令智昏的人嗎?”
“你不是。”
蘇晚青松開那個懷抱,在黑暗中努力辨認著他的眼睛,語氣也輕快了幾分,“你還跟翟緒說過,你是絕對不會為了女人跟別人大打出手的人,說得還挺酷的,當時我還以為你多清心寡欲,不近女色呢。”
聞宴祁推開門,牽著她大步走出去,“當時年紀小。”
“明明才幾個月前的事,”蘇晚青忍不住反駁,“能小多少?”
電梯來了,倆人走進去,聞宴祁垂眸看她,“小一歲也是小。”
“......”
電梯緩緩上升,到了一層的時候又打開,蘇晚青下意識拉著聞宴祁往裡站站,準備給人挪位置,一抬頭,發現是陳柱。
他穿著黑色制服,明顯比之前精神了許多,推著一個小推車,上面放了幾個紙箱裡,不知道裝得是什麼,看起來很扎實的樣子,箱子都被撐變形了。
蘇晚青給他讓了位置,“去幾層?我幫你按。”
陳柱攔住她,“青姐,這是你的。”
“哈?”
她又垂頭看了眼,一個箱子頂部沒封好,隔著縫隙,她看見了裡面的獼猴桃。
“我還是幫你們推上去吧。”陳柱大約是覺得東西有點多。
蘇晚青回過神,“不用了,都送到電梯了,放地上,我自己搬就行。”
她松開了聞宴祁的手,剛要彎腰去搬,旁邊的人比她更快一步,俯身抱住最上面的箱子,放到了電梯的地板上。
一共三個箱子,聞宴祁也沒怎麼費力。
回了家,蘇晚青坐在島臺旁邊的椅子上,手持小剪刀,將三個箱子都打開了。
其中兩個箱子裡裝得東西跟她想得差不多,基本都是她愛吃的那些酸酸的水果,獼猴桃、橙子、葡萄柚,還有從前查琴之常常念叨秋天要多吃的甘蔗。
最後一個箱子比較小,裡面沒裝水果,兩瓶密封的百香果水梨蜜,旁邊附了張便籤,一行小字寫著:開的時候注意,小心爆炸。
查琴之前段時間給她打電話,蘇晚青當時在開會就按了拒接,沒過幾分鍾消息發來,查琴之問她現在的住址,蘇晚青回完,很快就把這件事拋之腦後。
其實,在查琴之搬到濱城開那家水果超市之前,她就經常會寄東西過來了,有時是她逛街時買得反季節打折的羽絨服,有時是她自己手工制作的燻魚或香腸,蘇晚青原本都記得的,可最近,她似乎把這些都忘了。
聞宴祁換好衣服從樓上下來,看見的就是這副場景。
一桌的水果,蘇晚青卻捏著一把小剪刀在發呆。
他走過去,從容不迫地將容易腐爛的水果裝進冰箱,裝不下的拿進廚房,歸納整齊,回頭看,蘇晚青幹脆趴到了桌子上。
聞宴祁倚著操作臺,“看電影嗎?”
蘇晚青總算抬頭看他,“看什麼?”
倆人又坐到了影音室的沙發上,這回都有些心不在焉,聞宴祁靠著椅背上,長腿交疊在一起,蘇晚青姿態更懶散些,脫了鞋側靠在他懷裡,雙臂環抱著膝蓋,有一下沒一下地看著屏幕。
依然是隨便挑的片子,一部瑞典的小成本喜劇片,說是喜劇,卻是悲劇的內核,主角是一個叫歐維的男人,幼時喪母,青年喪父,成年後終於找到相伴一生的愛人,一場車禍卻奪走了未出生的孩子和妻子的雙腿。
故事從在他的暮年開始,妻子去世後,歐維數次嘗試自殺,可每次都弄巧成拙,以失敗告終。在別人眼裡,他是個古板刻薄的老頭,但在一次次向死奔赴的過程中,越來越的人和他產生聯系,也越來越多地看透他心底的柔軟與善良。
這個故事平緩且瑣碎,幾乎沒有什麼起承轉合的情節張力,可影片結束的字幕浮現,蘇晚青還是流出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