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蘇晚青一直在埋頭搜地圖,看附近的花店,打了許多家電話,都沒有花葉橡皮樹這個品種。
濱城總共兩處花鳥市場,他們先是定位了城東那家,抵達之後,挨家挨戶問,全都是應季的花草,有橡皮樹也隻是普通常見的品種,深綠色的葉片泛著油潤的光澤,好看也是好看的,就是和蘇晚青想得不同。
大約是看她有些喪氣,邢奇武試探著開口,“用普通橡皮樹不可以嗎?”
“不好看。”蘇晚青擰著眉解釋,“花葉的葉片是粉、黃、淺綠相間,既契合環保主題,又呼應了客戶的品牌名稱。”
她還在看店裡的花草,注意到邢奇武面前的那盆,上半身湊過去,沒注意到自己的頭發擦過了他的胳膊。
邢奇武愣了一下,往後撤了半步,“哦,那慢慢找吧,總會找到的。”
蘇晚青心不在焉地應了聲,剛想說換一家看看,包裡的手機響了。
是Doris打來的,問她昨晚那場異裝快閃秀的展品放在哪了。
蘇晚青微怔兩秒,“我好像放在家裡,忘了帶來了。”
Doris有氣無力地應,“那你回家拿一趟吧,KIM姐下午開會要用。”
“我現在回不去。”
Doris默了幾秒,“那我幫你跑一趟?你把地址發給我。”
“不用了。”總不能讓她去左岸水榭拿,蘇晚青說,“我找其他人幫我送過來吧。”
“嗯。”
掛了電話,蘇晚青沉思了片刻,終於注意到邢奇武,他還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似乎在等她指揮。
“你先去別家問問,”蘇晚青指了指手機,“我打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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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奇武點點頭走了,蘇晚青退到了隔壁店門口,翻出通訊錄,給聞宴祁打了個電話。
“怎麼了?”聞宴祁那邊靜得很。
蘇晚青抓著手機,“你在幹嘛?”
聞宴祁從椅子上起身,食指按在文件上輕點兩下,示意會議繼續,然後就在一片面面相覷之下,舉著手機走出了會議室才應,“沒幹嘛。”
“吃飯了嗎?”
聞宴祁走回了自己的辦公室,站在落地窗前才溫聲笑,“問這麼多,是不是又想我了?”
蘇晚青無意識地揪了揪自己的包帶,“確實有點兒想你。”
她這麼上道,聞宴祁倒是沉默了,幾秒之後才問,“什麼事兒,說吧。”
“就是那個,我昨天不是放了一箱內衣在你車上嗎?昨天忘記拿回家了,本來打算今天帶到公司的......”
聞宴祁的時間顯然要比她的時間矜貴多了,她說完後,試探著開口,“你今天開了那輛車嗎?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讓李泉給我送過來?”
她說完以後靜悄悄等了一會兒,不多時聽到一陣輕笑。
“就這事,”聞宴祁語調微揚,“也值得你試探了兩三句才說出來?”
“......”
“求人辦事,這不是應該的嗎?”蘇晚青覺得他挺不識好歹,脫口而出,“難道你喜歡我一上來就使喚你嗎?”
意料之外,聞宴祁嗓音低啞地應了聲,“喜歡。”
“哈?”
“畢竟是夫妻間的情趣。”
“......”
蘇晚青握著手機,原地無語了幾秒,“快點兒送來,送到前臺就行,注意別讓同事看見了,忙著呢,掛了!”
解決完這件事,蘇晚青又和邢奇武逛了兩三個小時,總算在城東的那家花鳥市場找到了最難找的花葉橡皮樹,跟老板溝通後預定了十盆。
因為發布會是環保主題的,需要的綠植多,一下沒法兒全帶到公司,倆人隻每樣運了一盆回去,可即便如此,依然把小皮卡的車鬥裝滿了。
到了公司,在電梯裡,蘇晚青想起中午那頓飯,是隨便在街上找的川菜小館子,邢奇武去買單的時候她本來是要去攔的,之前聯系過的某家花店老板突然打電話過來,接聽的功夫,邢奇武就已經付過賬了。
拿出手機,她盡量雲淡風輕地開口,“我從公司大群裡加你,你通過一下。”
邢奇武原本正扶著花盆,聽到這話怔了幾秒,“哦”了聲,然後也從口袋裡拿出手機。
驗證通過,蘇晚青發了一百塊錢的轉賬過去,“那頓飯咱們倆AA吧,你看夠不夠?”
邢奇武看了眼手機,睫毛垂下來,“不用了,可以報銷的。”
“你都沒要□□,”電梯門開了,蘇晚青扶著花盆往外走,“應該是不打算報銷吧。”
她能看出來,邢奇武家境還算不錯,穿衣雖然都是平價品牌的基礎款,但腕上那塊表是勞力士的機械腕表系列,款式低調,但價格不便宜。
對於他為什麼不顯山漏水,蘇晚青沒興趣打聽,她隻堅持自己的習慣,“既然不報銷,那我也應該承擔一半。”
她語氣溫婉,卻透著股說不出的冷淡,邢奇武垂眼看著,沒注意到自己的手扶上了刺梨的果實,直到尖銳的痛感從指尖傳來。
......
聞宴祁從副總辦公室出來,召集了所有中層領導前往1號會議室,經過前臺門口時,就看見玻璃門外的場景——
淺灰色的大理石地面上擺滿了各種綠植和花卉,花團錦簇中,蘇晚青穿著一件明黃色的毛衣,溫軟明淨的小臉上眉頭輕蹙,遞了一張紙巾過去不夠,還微微俯身上前查看。
上次在廣場上給她散煙的那個男人呆愣地站著,目光沒落在自己出血的手上,倒是一直盯著蘇晚青的臉,就像被奪魂攝魄了一樣,眼珠子眨都不眨。
......
蘇晚青抽了半包的紙巾出來,邢奇武的血還是沒止住,她“嘖”了聲,“要不你下樓去買盒創可貼吧。”
她其實有點兒無語,刺梨的果實也敢碰,五根手指扎破了三根,不知道他腦子裡在想些什麼。
“不用了。”邢奇武像是終於回過神,胡亂把紙巾全都全都按在手上,“我先把這些......”
他話還沒說完就看見了玻璃門內的一行人。
全是領導不說,還都止步在看他們倆,尤其是為首的俊美男子,目光尤其晦暗,深邃得讓人瞧著就發虛,邢奇武驚詫過後,下意識結巴了,“聞、聞總。”
蘇晚青原本還在檢查刺梨上有沒有血跡,聽到這話驟然轉身。
相隔不到十米的距離,聞宴祁穿著白襯衣,扣子依舊少了兩顆沒扣,領口微微敞著,整個人是矜貴中帶了幾分懶散的高挺,即便在副總Alex的混血顏下,輪廓也是足夠脫穎而出的優秀。
欣喜一閃而過,蘇晚青對上他的視線。
那雙眼好像莫名的清寒,打量了一下旁邊的邢奇武之後,才落在她臉上。
Alex走上前,“聞總,有什麼問題嗎?”
然後蘇晚青就眼睜睜看著,聞宴祁一句話也沒說,抬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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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的文案演繹會,她全程都有些心不在焉。
黎總監在臺上講得十分亢奮,把她那個創意描述得多石破天驚似的,時不時就表揚兩句,蘇晚青也隻能扯扯嘴角,連幾句謙虛的話都說不出來。
演繹會結束,蘇晚青就看了眼1號會議室的大門,依舊緊閉著,聲音是一點兒都沒傳出來。
她拖著椅子挪到Doris旁邊,“聞總什麼時候來的公司?”
Doris那一整天狀態都有點不太對勁,沒精打採地說,“大概下午兩點吧。”
蘇晚青還以為他是專門來送那一箱內衣的,可這會兒看會議開了那麼久還沒結束,心裡又有些犯嘀咕,“他來幹嘛的?”
“你都不知道,我怎麼可能知道?”Doris轉過頭看她,“那麼想知道,你問問唄。”
“......”蘇晚青默了幾秒,“我不敢。”
她腦袋裡全是聞宴祁剛剛的表情,也是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好像是生氣了。
可是為什麼生氣呢?
就因為她給邢奇武遞紙巾擦血嗎?
蘇晚青思考了一會兒,拖著椅子又回了工位。
她打算等會議結束,發消息問問他,可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再過十幾分鍾都要下班了,聞宴祁竟然還沒出來。
在桌子上趴了會兒,蘇晚青端著杯子去茶水間洗杯子,出來時就聽見方總監的高跟鞋聲,連忙跑出去看,聞宴祁剛好跟著李泉走出玻璃門,徑直進了電梯。
心底有些失落,她走回工位想拿手機,剛坐下,方禮苒就用文件夾背脊拍了拍桌面,提醒眾人注意,“剛剛開會公司出臺了一些新制度,晚點兒會發到群裡,晚上回去別忘了看。”
以為又是些跟考勤相關的規定,眾人稀稀拉拉地應了聲,熱情也不大。
蘇晚青也沒怎麼留意,目送著方禮苒離開,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思考要怎麼給聞宴祁發消息。
問他為什麼不等她?
還是直接解釋她為什麼給邢奇武遞紙擦血?
或者還是應該委婉一點,問他開會說了些什麼?
包都收拾好了,還沒想到合適的答案,蘇晚青從椅子上站起來,剛準備回過頭和還在寫創意簡報的Doris打個招呼,握在手裡的手機突然震了一下——
聞老師:【下樓,來地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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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晚青是坐貨梯下去的,倒是沒碰到幾個同事,隔著很遠就看見那輛黑色的庫裡南,的確像偷情一般,她腳步加速,小跑著過去拉開了後排車門。
幾乎是剛坐穩的下一秒,她就注意到了氛圍的非同尋常。
轉過頭,聞宴祁側著身子看她,眼底有些濃重的情緒,但他一句話沒說,拉過安全帶,幫她扣上了。
這不是蘇晚青想要的開場白,吞了下口水,她好像真有了幾分心虛,“那個......”
聞宴祁啟動車子,也沒看她,“什麼?”
蘇晚青默了幾秒,“李泉呢?”
“我讓他開你的車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