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貴妃沒精打採地點頭。她命宮女打了熱水,洗了很久的澡。出了浴房,她也沒有回寢屋,而是去了角落裡的小房間。那裡擺著骊雲嫣的牌位。
她跪在姐姐牌位面前,淚流滿面。
“姐姐,我是不是真的很壞?骯髒又齷齪……”她伏地,額頭磕在地面,淚如雨下,“我的心裡藏了不該放的人,對不起姐姐,死後無顏相見。我罪孽深重,骊瀾神不會寬恕我……我管得住自己的言行,管不住我的心。是不是要剜心才得解脫……”
昌帝忌憚顧敬元武藝不凡不受藥物影響,又給顧敬元多加了一份致幻的藥。因為骊雲莞長得像她姐姐,才在妃子裡挑了她。
事後骊雲莞崩潰慟哭,覺得對不起姐姐,亦覺得褻瀆骊瀾神,三尺白綾高高拋起以求自盡謝罪。被昌帝救下後,昌帝才發覺她對顧敬元有情。
“我知道我永遠都不如姐姐,我膽小懦弱從小就要姐姐庇護。如今更是釀成大錯。天下男兒那般多,偏偏傾心於最不該動心的那個人……”
骊雲莞悲咽哭訴那個藏了二十多年的不堪秘密。
身後的聲音讓骊雲莞一驚。
“誰?”她回頭,看見紅著眼睛的顧見骊。
骊雲莞驚慌之後,眼神迅速黯然下去。
“你都聽見了。”她自嘲地笑了,整個人都累了,疲了。
顧見骊飛快跑進去,跪坐在骊雲莞面前,用力抱住姨母,輕輕拍著她的背,哭著說:“骊瀾神不會怪您,母親也不會怪您。您沒有做錯任何事情!見骊小時候也覺得自己哪裡都不如姐姐,是姨母告訴我我也有我的好。姨母怎麼自己忘了呢?母親有母親的好,可是見骊知道姨母也很好!見骊和姐姐念著母親,同樣也把姨母當成最親的人啊!”
骊雲莞熱淚盈眶,緩緩閉上眼睛,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好似懷裡的顧見骊還是那個她看著長大的小女孩。她努力笑起來,緊緊握著顧見骊的手,說:“明日不可期,我們也許不能活著離宮。有件事情,姨母要告訴你。你還記得你母親是怎麼去世的嗎?”
顧見骊轉頭,望著桌上供奉的牌位,淚水模糊了視線。
“記得。早產傷了身,臥床不到一年便去了。”
這是顧見骊心裡的一道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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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很小的時候,她覺得自己不如姐姐出色。心想父親和母親已經有了那麼出色的姐姐,如果母親沒有懷她生她,就不會那麼早去世。沒有多餘的她,父親、母親還有姐姐就會一家人幸福生活在一起。是她多餘的存在害死了母親。
骊雲莞苦笑:“姐姐身體很好。那時候你父親不在京中,昌帝酒後失言表露了心跡,更是暗示你父親的差事危險。讓姐姐擔驚受怕動了胎氣這才早產!”
顧見骊不可思議地看向骊雲莞,她一字一頓:“您是說,昌帝的恐嚇讓母親送了命。是這個意思對不對?”
骊雲莞艱難點頭。
“所以父親為什麼……”
“你父親不知道。你母親認為若你父親知道定然要報仇。當時你姐姐四歲,你剛出生。太危險了。她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便決定到死也沒說出這件事,亦不許我說……”
巨大的憤怒壓得顧見骊喘不上氣。所有的膽怯畏懼都不見了蹤影,隻剩下殺了這個狗皇帝的決心。
第二日中午,陳河悄悄潛進詠骊宮,告訴顧見骊昌帝寢殿裡的詔書中冊立太子的人選是已經被發配北疆的二皇子。也許元宵宴之前立下的詔書,還未來得及更改。
聞言,顧見骊松了口氣。
“太好了……”
原本她拿不準詔書上太子人選會是誰,若是三皇子或四皇子,她免不得要學廣平伯府當初在她賜婚聖旨上使出的把戲。竟然是如了她的願是二皇子,那便少了危險、困難的一節。
“好?”陳河若有所思地瞧著顧見骊臉上的表情,“為什麼好?”
“越亂越好。”
骊貴妃匆匆上樓來,見到陳河嚇了一跳。她看向顧見骊,說道:“酒窖裡的酒都拿了出來。分量足夠。”
顧見骊點頭,問陳河:“陳督主,明天晚上與東廠生事可準備妥當了?”
“已經派人故意生了事端。今天晚上東廠的那些人必然報復。明日再一來一往,到明晚時間剛剛好。”
“多謝督主奔波。”
“不必謝,我亦不是幫你,不過目的相同,合作而已。”陳河緩緩說道。隻是他再看向顧見骊的目光,早已沒了當初的隨意。
顧見骊轉過頭從窗戶望向天幕,心裡盼著最近幾日可千萬不要下雪。若是起風就更好了。
傍晚,昌帝又派人召骊貴妃。
骊貴妃說顧見骊一直在哭,還需再勸。
第二日上午,昌帝再召。
骊貴妃不改說辭。
下午,再召。
骊貴妃言:“她不哭了,但是仍沒同意。”
夜幕降臨,顧見骊坐在銅鏡前,垂眸瞧著身上的霓裳紫衣。她梳著骊雲嫣生前喜歡的墜馬髻,輕聲說:“聽說母親生前喜紫色。”
骊貴妃點頭:“你穿這身衣服的確像你母親。”
顧見骊笑了笑,道:“還請姨母給我化一個母親常化的妝容。”
骊貴妃不僅給顧見骊化了骊雲嫣喜歡的妝容,連她自己也裝扮成骊雲嫣的樣子。最後的雲紋花鈿繪完,顧見骊和骊貴妃一並望向銅鏡。銅鏡裡映出兩張美豔動人的臉,一個芬芳初綻,一個風韻猶存。相似的容貌,讓她們看上去像一對母女。
夜漸深,昌帝終於到了。
他來時,閣樓傳出靡靡琴聲。他在樓下聽了一會兒,聽出來不是骊貴妃撫琴。他沿著樓梯緩步走上三樓。
看見垂首撫琴的顧見骊的那一瞬間,昌帝以為自己又見到了骊雲嫣。
骊貴妃飲了酒,微醺。伏在一旁的案上,輕聲哼唱著。
他不發一言地立在門口,看著撫琴的顧見骊。直到一曲終了,他才邁步走進,道:“琴技不錯。”
顧見骊驚慌抬眼起身,怯生生地行禮:“參見陛下……”
“陛下,你來啦。”骊貴妃吃吃地笑,身上的霓裳衣松了,香肩半露。
美人醉酒雙頰微酡,媚意入骨。昌帝忽生了興致,連她沒有起身行禮都不怪罪了。
他徑自走到上首的位置坐下,隨意指了下顧見骊,道:“看來你姨母很高興你進宮陪伴,你應當常住。”
顧見骊膽怯地抬眼望了昌帝一眼,又迅速低下頭去。
骊貴妃嬌笑著飲酒,酒香在室內彌漫開。
昌帝道:“你們是在撫琴玩樂?怎麼朕來了就停了?繼續。”
“臣妾領旨。”骊貴妃丟了酒樽,施施然起身。
顧見骊重新坐在,將纖纖十指搭在琴弦上。動聽的曲調重新響起,骊貴妃隨著琴聲翩翩起舞,身姿曼妙。
昌帝的目光一會兒落在骊貴妃身上,一會兒落在顧見骊身上。
欲與憶融在了一起,一發不可收拾。
昌帝眸光漸深。他一邊欣賞著舞和琴,一邊隨手拿起骊貴妃剛剛飲了一半的酒,淺酌。
顧見骊指尖輕緩的曲調逐漸激昂,纖細的手指撥動的動作越發行雲流水。
隨著曲調的轉變,骊貴妃軟軟抬起雙臂轉起圈兒來。一圈又一圈,淺紫色的霓裳裙層層疊疊綻放,花了昌帝的眼。
曲聲未歇,骊貴妃卻已轉到昌帝面前,坐進他懷裡。她飲了一口酒,勾著昌帝的脖子,親口將酒水喂給他,媚眼如絲:“隻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陛下,是雲莞不好嗎?有了見骊,您就不要我了。”
“要。怎地不要?你們兩個,朕都要。”他朝顧見骊招手,“給朕過來。”
昌帝喝的酒中加了助眠的藥。顧見骊記下他喝的量。她起身,紅著眼睛走過去。
“從了朕,朕會給你個新身份,日後你便可與你姨母日日在一起。”
顧見骊低著頭,不吭聲。
“你這孩子不要不懂事,沒看見陛下的酒樽空了?”
顧見骊聽話地斟滿久,顫著手將酒樽遞給昌帝。
這是從了?昌帝滿意地戒了酒。一口飲盡,身心暢。他說:“今日朕宣你侍寢。”
骊貴妃喝得醉醺醺的,嬌嗔地笑:“她年紀小還不會呢。臣妾親自教她。”
她一邊說著一邊去解昌帝的衣服。
齊人之福?昌帝興致更濃。
屋外的兩個東廠暗衛對視一眼,有些無奈地搖搖頭。
一道細小的綠色信號煙忽然升空。兩個暗衛心裡一驚。這是東廠特級信號,代表督主有生命危險!
第61章
“督主有危險!走, 回去看一眼。”
另一個人拉住他,不贊同地說:“還在當差, 豈能走開?”
先開口的那個人看一眼房門, 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說道:“陛下正快活著, 能發生什麼事情?”
“那也不成。”
“嗤。不過兩個女人還能把陛下怎麼樣?除非陛下興致大了,騎在女人身上中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