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得胡言!”
“受不了你, 你盯著吧, 我自己回去看能不能搶個什麼功勞。”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 他的身影便原地消失了。
另外一個人皺著眉立在原地,聽著房中傳來的女人的嬌笑聲。他回想著同伴剛剛說的話。也是, 陛下能出什麼危險?東廠暗衛隱在暗處護在陛下身邊這麼多年,可昌帝何時在宮中遇到過刺殺?從來沒有過。
更何況,兩個小太監還在樓外徘徊。宮中每隔兩刻鍾還會有侍衛巡邏。
也許正如同伴剛剛所言,不過兩個女人,一個是妃子, 另一個年紀又小。根本不會出什麼事情。
他正這般想著,先前的信號煙緊接著又接連亮起兩道。他又看一眼在樓下徘徊的小太監,迅速飛身離去趕往東廠。
這兩個人離開不久,骊貴妃身邊的兩個小宮女抱著酒壺走到樓下那兩個太監身邊,左一聲“哥哥”,右一聲“哥哥”, 哄得兩個小太監紅了臉以為這兩個宮女看上了他們要做對食。被她們兩個哄到偏殿裡喝酒。
樓上房中, 昌帝連連打著哈欠, 困意上湧。可是□□二兩肉嬌笑得心痒難耐。其實他身體大不如從前,今天倒是難得興趣盎然。
顧見骊在心裡計算著昌帝飲酒的量,估計差不了多少。骊貴妃有失眠的舊疾,她宮中一直有太醫院開的助眠藥。顧見骊便將藥加到了酒中。骊貴妃的醉酒是裝出來,她並沒有喝幾口。
給昌帝下毒?
顧見骊最初不是沒想過,可是一琢磨就否了。宮裡哪裡是那麼容易弄來毒藥的地方。雖說太醫院、東廠和西廠都有毒藥,可數量記得清清楚楚。每一種毒藥的出處、經了誰的手都會記下來。就算從陳河那裡神不知鬼不覺地弄來,也是隱患。
能不能活命看運氣。但是她的計劃裡自然是要盡量萬全。
“見骊,到朕身邊來。”昌帝強撐著困意坐起來,朝顧見骊伸手。
骊貴妃忙說:“酒壺空了,見骊,再去拿一壺酒來。”
昌帝剛要阻止,骊貴妃坐進昌帝懷中,用香吻堵住了他的話。
“是。”顧見骊低聲應著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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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帝視線越過骊貴妃看向顧見骊,慢慢皺起眉,心裡不由生了懷疑自己為何這般困倦?而且骊雲莞今日也太過主動了。他高高在上地睥著向他獻媚的骊貴妃,在心裡冷笑。這個蠢女人莫不是想用這樣的法子阻止他寵幸顧見骊?
昌帝自以為看穿了一切,甚至不屑一顧。沒關系,他不急。貓捉老鼠的遊戲慢慢玩才有意思,夜晚這麼長。
顧見骊繞過屏風後迅速加快了腳步,從門口的雙開門矮櫃中取出準備好的重鎖。鎖比她的手還要長,握在手中沉甸甸的。她冷靜地將房門鎖上,提著的那顆心稍安。
起風了,吹動幾扇窗戶前飄逸的華錦垂幔,露出屋內四周擺滿的酒壇。
夜風涼涼吹在臉上,顧見骊勾起嘴角。
沒下雪,起風了——天助也。
她開始關窗,將窗戶的插銷牢牢插上。一扇又一扇,隻留著最角落裡被名畫遮擋的一扇。窗戶是湿的,早就被她澆了酒。
“見骊,你在外面做什麼?進來。”昌帝發話。
“起風了,關窗戶。”顧見骊裝出委屈的聲音來,背對著屏風,舉起高腳桌上的蠟燭點燃鋪在桌子上的錦緞。
放好蠟燭,她轉身繞回屏風裡側。
昌帝舒舒服服地倚靠在床上,闲適地撫摸著伏在他腿上的骊貴妃的背。他看著顧見骊逐漸走近,仿佛二十年前從馬車上下來的骊雲嫣不是走向了顧敬元身邊,而是朝著自己一步步走來。
“陛下,臣婦給您唱一首骊族的曲兒吧。”顧見骊低眉順眼地坐在床側。
昌帝皺了眉,道:“日後把自稱改了。”
“是……”
昌帝頓了頓,才說:“唱吧。”
顧見骊聲色婉轉低吟異族優美的調子。
昌帝目不轉睛地盯著顧見骊,像是彌補一件憾事。
骊貴妃起身,朝昌帝身後望去,那盞屏風映出微弱的光。那是在跳躍的火苗。
一曲終了,昌帝望著顧見骊的眼睛,道:“你發間的這支金簪不適合這身紫衣,你當學學你母親的穿戴。”
說著,他就要伸手摘掉顧見骊發間的金簪。
顧見骊在他探手過來之前,自己摘下金簪,挽起的雲鬢潑墨般傾落而下。她握著金簪,低眉順眼:“陛下不喜,我日後不再戴了。”
昌帝心滿意足地點頭。他隨意扯了扯領子,不耐煩地說:“怎麼覺得這麼熱啊。更衣吧,時辰不早該歇了。”
骊貴妃忙接話:“臣妾幫陛下更衣。見骊,沒聽見陛下說熱嗎?去將窗戶開開。”
“是。”顧見骊握著金簪退到屏風外,檢查火勢。
昌帝望著顧見骊嫋娜的背影,眯起眼睛來。不過是小姑娘害羞,想他堂堂天子應當多點耐心,哪能像個土匪用強?該讓這孩子主動。
當顧見骊回來時,昌帝已經脫了個精光,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
顧見骊一步步走過去,走到燈架時,吹滅了蠟燭。
屋子裡一下子陷入黑暗。
昌帝脊背一涼,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為什麼吹熄了蠟燭,點燃!”
骊貴妃一邊悄悄下床,一邊笑著說:“陛下怎麼這般不解風情?”
昌帝側耳,從骊貴妃的聲音裡聽出來她下了床。他敏捷地拉住骊貴妃的手腕,質問:“你要去哪兒?來人!來人!”
不能讓他喊人!
顧見骊衝過去,將藏在床幔後的白綾抽出來,跑到昌帝身後,用白綾纏住他的脖子。
骊貴妃從驚慌中反應過來,來不及找東西,慌亂地用自己的手捂住昌帝的嘴。
昌帝大怒。他輕易掙脫開,顧見骊和骊貴妃跌坐在地。昌帝顧不得她們,朝外衝去,剛跑到屏風外一股熱浪迎面撲來,借著火光,他看見房門上沉重的鎖。
“聽義!聽武!人呢!來人!”
顧見骊爬起來,抓起落在地上的白綾,朝昌帝追過去。骊貴妃也跟著隨手抓起床頭高腳桌上的花瓶衝過去。
顧見骊手中的白綾還未來得及勒住昌帝的脖子,就被昌帝躲過去,他大力捏住顧見骊的手腕,恨不得捏碎她的手骨。
骊貴妃手中的瓷瓶朝著昌帝的腦袋砸下去。可惜錦衣玉食的生活讓她沒什麼力氣,花瓶根本沒碎,反而震疼了她的手。
“你這個賤人!”昌帝松開顧見骊,掐住骊貴妃的脖子,將她抵在屏風上。他的大手逐漸收緊,隻想掐死她。
跌坐在地的顧見骊摁了一下金簪頂端的墜飾,一根簪長的長針從低端彈出來。她抬起頭望向昌帝,身後的大火映出她眼底的紅。
“男人身體上的弱點在這裡。隻要輕輕一捏,男人就會渾身無力,丟盔棄甲再無還手之力。如果像這樣轉動一圈,男人的性命就在你的掌中。”
姬無鏡帶著戲謔的話輕飄飄地落入顧見骊耳中。
顧見骊抿唇,握緊手中的金簪,將長針狠狠刺入昌帝胯間。
昌帝吃痛,四肢乏力,立刻松了骊貴妃,弓著腰佝偻著躺下去,冷汗順著他的臉頰淌下來。他搖搖頭,發現視線有些模糊。酒中助眠的藥物終於起了藥效。
已經不需要再去捂他的嘴,他已經喊不出來了。
顧見骊和骊貴妃緊緊握著對方的手,緊張地盯著昌帝。鮮血在他身下蔓延,他醜陋的身軀不停地顫抖著。慢慢的,他顫抖的動作小了起來。
骊貴妃身子一軟,差點跌倒。顧見骊及時扶了她一把。
“鑰匙被你扔了是不是?”骊貴妃望著眼前的火勢,顫聲問道。這個時候,她開始害怕了。
顧見骊望著門的方向,說:“即使有鑰匙,我們也不能穿過去開鎖。”
大火在蔓延,已然燒到她們眼前。她們兩個人與那道門之間,是火海。
她們立在原地沒有動,盯著血泊中的昌帝。
火焰逐漸燒到昌帝的身體,他痛苦地呻吟著。巨大的痛苦和藥物,讓他喊不出來,呻吟之音低啞可怖。
火是個好東西,能夠偽造成一場意外,也能燒掉昌帝身上的傷口痕跡,把一切證據銷毀。
顧見骊攙扶著虛脫骊貴妃朝著那扇唯一開著的窗戶走去。
“姨母,如果我們活下來了。你可還記得接下來我們要怎麼做?”
“記得,都記得。可是……我、我不敢跳……”骊貴妃後退。
顧見骊握緊她的手,說:“不怕的。三樓而已。跳下去還有可能活命,否則我們定然要被燒死。摔死隻是一瞬,燒死卻很痛苦。”
昌帝痛苦的呻吟聲還在身後,骊貴妃發起抖來。
“不怕,我們一起。”顧見骊扯開掛畫,拉著骊貴妃爬上窗臺。寒風越來越大,她紫色的衣裙向後吹起。
她拉緊骊貴妃的手,逆風跳下去。兩個人似乎同時一起跳下去,但顧見骊故意快了半步。
將要落地時,她抱緊骊貴妃的腰,故意擋了一下。她清晰地聽見骨裂之音,腿上的疼痛疼得她打了個寒顫。
顧不得疼痛,她扯著嗓子大喊:“走水了!來人啊!救駕——”
第62章
陳河一手負於身後立在東廠庭院中, 帶著西廠的人。竇宏巖擦去嘴角的血跡,盯著陳河。在他身後,亦是東廠的人。
東廠與西廠不和是多少年的事情了, 兩方這般對峙亦不是第一次。為免一方勢大導致宦官當權, 兩方不休的爭鬥正如了帝王的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