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善仔細去瞧顧在骊的眼睛,實在是沒在她的眼睛裡發現一絲一毫的憤怒和仇恨。他這心便放下了大半。女人嘛,都是心軟的。更何況他們夫妻一場,她離了他,成了沒有丈夫的可憐女人必然是不幸的。興許她早就盼著他來接她。再說了,她從雲端跌進泥裡,早就蹉跎得沒了曾經的傲氣,哪裡還會計較做不做正妻?全憑他拿捏罷了。
這般想著,陳景善慢慢松開了捂住顧在骊的手。顧在骊還是目光平靜,果真沒有喊人。
望著顧在骊的花容月貌,陳景善心神蕩漾,迫不及待地吻了下去。
顧在骊沒有躲避,陳景善越發意亂情迷,松開了禁錮著顧在骊的手,急急去解顧在骊的衣服。
顧在骊嘴角輕輕勾起一抹嘲諷的笑,竟主動摸上陳景善的臉。
陳景善心中一喜,心想他所料果然不錯,顧在骊還是想著他念著他的。然而下一瞬,銀光一閃。顧在骊從枕下抽_出匕首刺向陳景善的後背。
“啊——”陳景善發出一陣慘叫,從床上滾了下去。
他躺在地上龇牙咧嘴,憤怒地瞪著顧在骊。
陳景善竟然忘了顧家人枕下都藏著刀。
顧在骊起身,動作緩慢地整理好微亂的衣服。她動作優雅地下了床,居高臨下地望著陳景善,嫣然道:“我答應了你不喊人,是你自己喊的。”
她笑起時過分美豔,陳景善隻覺得陰冷。
顧在骊話音剛落,房門就被人踹開。
“怎麼了?”顧敬元握著長刀衝進來。
陳景善帶過來望風的小廝根本沒來得及報信,跟在顧敬元身後跑進來,見自己主子流血倒地,嚇得不行,縮在角落哆哆嗦嗦。
顧敬元看著陳景善,大怒:“還沒騰出時間找你這小子算賬,你今日竟是自己送上了門!”
“嶽丈大人!”陳景善驚懼後退,“小婿今日過來就是賠禮道歉的!還要接在骊回家!”
Advertisement
顧敬元冷笑:“接在骊回家?做妾啊還是做外室啊?”
“這……”陳景善略遲疑,頃刻間有了決斷,“當然是做妻!正妻!現在家裡頭那個是家人執意娶的,不是小婿中意的,小婿心裡隻有在骊一人。我對天發誓!對天發誓!”
顧敬元一步步朝陳景善走過去,問:“深更半夜鬼鬼祟祟闖進來賠禮道歉?”
陳景善恐懼地望著顧敬元手中的刀,嚇得直哆嗦:“嶽、嶽丈大人……您、您冷靜啊!”
“冷靜?你害我在骊時可是冷靜的?”
陳景善的聲音在發抖,顧敬元的聲音也在發抖。前者是嚇的,後者是怒的。
多年從軍經驗,讓顧敬元即使久病未愈的情況也能立刻趕來。此時,陶氏和顧見骊才趕過來。長生也驚醒了,跟著顧見骊過來。不過他沒進屋,隻在門口張望著。
顧見骊一看見陳景善立刻明白過來這人想做什麼。顧見骊氣白了臉,匆匆趕到姐姐身邊。她緊抿著唇,握緊姐姐的手,不言不語立在姐姐身側。
顧在骊回握了一下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陳景善慌慌張張:“嶽丈大人您聽小婿說……見骊,好妹妹你幫我勸勸你父親。在骊,你快跟你父親求求情,求求情啊!我是你丈夫啊!”
“丈夫?早日投胎,下輩子再去弄懂何為丈夫的責任和擔當!”顧敬元手起刀落,獻血噴湧,陳景善的人頭咕嚕嚕滾到顧在骊腳邊。
顧在骊和顧見骊都嚇了一跳,實在是顧敬元動作實在太快,她們沒反應過來,更是沒來得及阻止。
陶氏亦是嚇得哆嗦了一下,顫聲說:“這……陳家會不會找麻煩?”
昔日何曾懼怕過陳家?可如今到底今時不同往日。
顧在骊皺眉望著腳邊的人頭,忽有種恍惚的感覺。就像過去的三年夫妻隻是一場夢,如今徹底結束。
不是感懷的時候,她冷靜下來。她原本隻是想讓陳景善吃點虧將人趕走,沒想鬧出人命來,畢竟如今多事之秋。她正想著,顧見骊已經開了口。
“不怕陳家如何,隻怕又有人借題發揮……”顧見骊眉頭擰起,犯了難。
顧敬元並不是莽夫,他亦知道這般做的危險。隻是兩個女兒是他的軟肋,是別人動不得的心尖肉。
大不了連夜離開永安城。
畢竟,他早就動了反心。
抱著胳膊站在門口看戲的長生打了個哈欠,隨口說:“就說是五爺殺的唄。”
姐妹兩個和陶氏一並望向長生。
長生愣了愣,說:“我們爺手裡有玄殺令。奸淫偷盜反佞作亂……隨便按個罪名,都能先斬後奏。”他撓了撓頭,又接了句:“不奏也行,隨手往名單上加個名的事兒。”
“可是……”顧在骊皺眉。
可是五爺怎麼會願意平白無故背這麼個黑鍋?
顧敬元也對長生的話愣了一下,立刻變了臉色,怒道:“本王殺的人,不用別人頂著!”
長生脫口而出:“我們五爺又不是第一回 給你頂著了。”
屋子裡的三個女人同時回頭望向顧敬元。
還有這麼回事兒?
顧見骊不知道父親和姬無鏡之前曾有過一回這種事兒,她心裡想著這事兒恐怕還是她去找姬無鏡說說才好。她猜到父親會有別的準備,可父親身體未愈,還是少些事端比較好。想起姬無鏡,顧見骊不由微蹙了眉,心裡犯了愁。
姬無鏡因為折騰得狠了些,睡得很沉。第二天清晨,姬星瀾和姬星漏早早醒來。兩個小家伙見父親還睡著,怕將父親吵醒,一動不敢動,在被窩裡安安靜靜躺著。直到顧見骊進了屋,跟他們招了招手,讓兩個孩子輕手輕腳床,去陶氏那裡吃早飯。
即使再怎麼小心翼翼,總不可能一點聲音發不出來。若是平時,姬無鏡自然是要被驚醒的。可今天沒有,他睡得很沉,一無所覺。姬無鏡一直睡到半上午,沉眠的狀態稍微緩解,呈著一種半眠半醒的狀態,他這才覺察到身側的目光。
他睜開眼,便對上了顧見骊那雙漂亮潋滟眸。
顧見骊拿了個小杌子坐在床邊,她胳膊肘撐在床沿,雙手託腮,一直望著姬無鏡,等著他醒過來。見姬無鏡醒來,顧見骊立刻彎起眼睛嘴角輕翹,微微發怔的目光裡像是在頃刻間灑落星子的亮色。
她穿了一身鵝黃的襦裙,裙擺曳地,入目溫暖。顧見骊攥起姬無鏡袖,含笑望著他,甜糯乖巧:“你醒了呀,叔叔。”
第39章
姬無鏡微眯了眼,瞥了顧見骊一眼, 懶懶收回目光。他用手肘支撐著, 慢慢坐起來。顧見骊急忙起身去扶他, 又將兩個枕頭放在姬無鏡後面讓他舒服倚靠著。
“這樣可舒服些?要不要再加個枕頭?我瞧著應該合適了。唔,對了。要現在吃早飯嗎?一直放在鍋裡熱著。不過放了好久了,如果你覺得不新鮮, 我讓季夏重新給你做一份。碎肉菌菇粥應該沒事兒,小菜倒是應該重新做的。有沒有特別想吃的東西?小魚幹是有的,燉魚在中午, 好不好?我是讓季夏現在去弄, 還是先梳洗?哦……還有, 你沒有帶換洗的衣服,我拿了一套父親的過來你先換上。是年前剛裁制的, 父親沒有穿過。你和父親身量差了許多,穿上興許會寬松很多, 將就一下可好?或者……我讓長生現在回府給你拿?我本來與他說了的, 但是他說沒你的命令, 他不敢離開, 一直守在外面……”
顧見骊語調輕緩,並非一口氣說下來,期間說說停停,給了姬無鏡回應的時間。可是姬無鏡一直懶散瞧著她, 沒吭聲。
顧見骊一個人說了那麼多, 聲音逐漸低下去, 她偷偷看了姬無鏡一眼,又迅速收回視線。
“說完了?”姬無鏡扯了扯嘴角,“還有什麼想說的?你父親趕我走?”
“沒有沒有!”顧見骊連忙否認,“你想住多久都行的!”
姬無鏡狐狸眼中閃過一抹訝色。原來不是為了讓他立刻滾蛋?
顧見骊回憶了一遍每次跟父親撒嬌的樣子,她做了好些心理準備,重新攥著姬無鏡的袖子,軟軟糯糯的語調:“我一個不小心又殺人了……”
她攥著姬無鏡袖子的手慢慢上移,終於鼓足勇氣地搭在了姬無鏡的手腕上。
她語調更軟更糯地撒嬌:“我不想蹲大牢更不想被砍頭,你幫幫我好不好呀?”
輕輕搖了搖姬無鏡的手腕。
姬無鏡垂眸,看著顧見骊搭在他手腕上輕搖的小白手。
感受著姬無鏡的目光,顧見骊鼓起勇氣才能不把手縮回來。被他盯著的手背逐漸發涼,不自在起來。
顧見骊覺得自己已經盡力了,可是姬無鏡沉默著,恐怕是不太願意幫她。她搭在姬無鏡手腕上的手指尖兒顫了顫,剛想收回來。姬無鏡忽然開口,問:“你剛剛說讓誰幫幫你?”
“你呀。”
顧見骊對上姬無鏡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立刻又改了口:“叔叔,叔叔會幫我的。”
姬無鏡笑,他慵懶舔唇。他手腕反轉,顧見骊搭在他手腕上的手滑下去落在錦褥上。姬無鏡拉起她的手,將她白軟的小手放在掌中饒有趣味地揉捏。
顧見骊抵觸地蹙了眉。然而這種抵觸的情緒很快被她自己壓了下去,興許是因為這已不是姬無鏡第一次這樣捏她。
“真的是你殺了人?”姬無鏡不緊不慢地問。
顧見骊心虛地低了聲音,道:“父債子還,所以可以當成是我殺的……”
姬無鏡了然。他忽然用力一拉,將顧見骊拉到面前來。顧見骊一驚,下意識地將手抵在姬無鏡的胸前,才免得整個身子栽進姬無鏡懷裡去。
……他會不會不高興她這樣躲避他?正是求人辦事兒的時候呢。顧見骊抵在姬無鏡胸前的手有些發軟。
姬無鏡湊近顧見骊的臉,近距離地瞧著她這雙眼睛,問:“叔叔好不好?”
顧見骊的心忽然跳快了兩下。
“好……”她點頭,額頭卻與姬無鏡相碰。忽覺得尷尬,她悄悄側開臉。
姬無鏡低聲笑起,挑起一绺兒顧見骊的頭發纏在指上玩,他慢悠悠地問:“叔叔好反過來怎麼念?”
顧見骊知道他又是在故意戲弄她。可誰讓這回是她主動湊上去讓人家戲弄呢?
“好叔叔……”顧見骊雙頰有些發熱,聲若蚊蠅。
“乖孩子。”姬無鏡心滿意足地摸了摸她的頭。
姬無鏡覺得再戲弄下去,小姑娘說不定要哭出來。他終於松開了顧見骊,上半身向後退開些距離,換了尋常語氣,道:“帶我去看看。”
“什麼?”顧見骊重新抬起頭望向姬無鏡,有些懵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