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昨晚睡前還研究了許久的工圖,睡時都將近亥時了,楚承稷八成是半夜才回來的,看他臉色就知道這些日子應該沒休息好過。
隻不過她一動,楚承稷還是醒了。
“什麼時辰了?”許是困倦,他幾乎是閉著眼睛問話的,嗓音帶著點剛睡醒的沙啞。
“辰時一刻,你還可以再睡會兒。”秦箏睡的裡邊,越過他下床時,長發淺淺拂過他掌心,楚承稷五指下意識合攏了一下,但發梢還是從他手中溜走的極快,隻留下一片微涼的觸感。
他側過頭看著秦箏著一身素白寢衣,顯得格外單薄的背影:“近日很忙?”
秦箏一邊穿衣一邊點頭:“北城門那邊的馬面牆這兩天就快完工了,這時候若是出什麼紕漏就前功盡棄了,我盯緊些。”
楚承稷本是想引出陸家的話題,秦箏這麼說,他反倒不好再問陸家的事了。
他是昨天夜裡進城的,城內的改造大晚上的他瞧不真切,但城樓上每隔幾丈就點著火把,能清楚地看見用磚石加固後的城牆,周邊還新建了幾面馬面牆,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做完這些,可不是件省力的事。
青州地理位置尷尬,全憑元江過境,水運發達,才有了南北貿易,因此早期的城牆修建得格外簡易,畢竟這裡不是徐州那樣的兵家必爭之地,又在中原腹部,少有戰火殃及。
“我跟你一道去看看。”她都起了,楚承稷也沒什麼睡意。
秦箏瞥他一眼,想著他看過如今的青州城後,或許還會調整兵力布防,遂點了頭。
隻不過昨晚出了汗,穿衣服時還是覺著身上黏膩不舒服,秦箏索性喚下人送水過來,打算沐浴後再出門。
楚承稷聽見他讓下人送水來房間裡,神色有些微妙,但什麼也沒說。
秦箏一開始也沒反應過來,等發現前來送水的老僕嘴角抿著笑時,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兒。
她一大早就要水沐浴,很容易叫人誤會她和楚承稷大清早的做了什麼。
但這種事,她總不能逮著下人同他們解釋一番。
Advertisement
秦箏隻得裝作個沒事人似的地找了換洗的衣物去淨房。
下人見楚承稷也起了,很快送來了洗漱用的水,楚承稷收拾完後坐在矮幾旁,翻看秦箏畫的工圖。
隔著一道門簾,淨房的水聲再清晰不過地傳入他耳膜,像是無數細線在他心弦上撩撥。
擺在眼前的圖紙是看不下去了,楚承稷抬手按了按眉骨。
七情六欲,平生妄念。
秦箏沐浴完出來時,他便進了淨房。
秦箏看出他是也想沐浴,道:“我讓下人重新送水來。”
“不必,將就一下就是了。”說話間他已脫下上衣,露出精壯的上身,比起他們剛出宮那會兒,他身上的腱子肉明顯更多了些,脫下衣服後,整個人也從玉樹蘭芝變得極有壓迫感。
雖然早就親過抱過了,但除卻他之前重傷又感染風寒高燒那次,這還是秦箏頭一回如此直觀的瞧見他的身材。
想到他要用自己用過的洗澡水沐浴,饒是秦箏再淡定,臉上也不禁升起幾分熱意。
她拿著換下來的衣物正要出去,身後的浴桶裡傳出水聲後,響起了楚承稷的嗓音:“幫我搓搓背。”
秦箏正想說讓小廝進來給他搓,就聽楚承稷道:“流民安置得如何了?正好同我說說。”
這是要邊搓澡邊談公事的意思?
秦箏把自己換下來的衣物放到一邊,繞回浴桶後邊。
“宋大人為官多年,做這些有頭緒,我一開始讓宋大人負責的這事,他把城中有戶籍文書的流民登記造冊安頓了下來,那些沒有戶籍文書的,如何安置還需再商議一番。”秦箏撿起葫蘆瓢舀水澆在了他背上。
他很高,坐進浴桶裡兩臂還能輕易搭在浴桶邊緣,肩背腱子肉盤虬,充滿了力量感。
秦箏給他整個肩背都淋湿了,才開始揉捏他肩頸。
同楚承稷肩背的皮膚比起來,秦箏指腹的肌膚更為光滑細膩,指尖用不輕不重的力道推拿揉按著,便是一身銅皮鐵骨也能酥軟下來。
楚承稷靠在浴桶沿上,雙目緊閉,感受著那雙在自己肩背遊移的手,喉頭微微動了動,好一會兒才道:“沒有戶籍文書的另行登記,自制文書補發與他們,以防萬一,集中安置那批人。”
秦箏和宋鶴卿商議了許久都沒敲定方案,就是怕沒有戶籍文書的那些人裡有混進來的細作,想核實他們身份也不易,楚承稷這個法子,倒是解決了眼下的難題。
青州官府補發他們文書後,又有名冊在手,相當於是把每一個沒有戶籍文書的流民都打了標籤。將他們安置在一起也方便管理,若是不放心,大可在城郊的村落圈出一塊地給他們耕種。
解決了一樁麻煩事,秦箏心情頗好:“以後再遇到難題,我寫信問你好了。”
楚承稷“嗯”了一聲,看似心不在蔫,卻已經在盤算,得單獨安排個信使給她傳信。
秦箏給他捏了半天的肩背,手有點酸了,停下問:“徐州那邊如何了?”
“董達前來叫過幾次陣,被打回去了,如今退守孟郡,應是想等朝廷五萬兵馬抵達後,一起圍攻徐州。”
董達便是原本的徐州守將。
他頓了頓,又道:“閔州已被淮陽王拿下,從青州派去支援的那兩萬人馬,隻折損了一千餘人,不日也會北上和朝廷那五萬兵馬匯合。”
沈彥之帶兵兩萬前往閔州,閔州失守他手中兵馬卻隻折了一千,不難猜測他是刻意保留實力,隻等閔州失守再回頭撕咬楚承稷。
朝廷那五萬兵馬,加上董達和沈彥之的兵力,保守估計也得八萬往上走了。
對手從原本的旗鼓相當,變成了多出她們一倍人來,楚承稷嗓音裡倒是絲毫聽不出懼意和憂慮,他似乎早就在等這一仗了。
秦箏卻做不到像他那般胸有成竹:“有御敵之策了?”
楚承稷轉過身來看著她,眼底是秦箏從未見過的狂意和傲氣:“我攻打徐州前,孟郡就已防著我了,總不能讓他白防備這麼久。”
他這麼一說,秦箏就明白了,他想在朝廷兵馬抵達前,拿下孟郡這個淮南糧倉。
秦箏幫忙分析:“孟郡原本駐軍一萬,加上董達的人馬,估計得有兩萬兵馬,舉青州之力,倒是可以一戰。”
楚承稷望著她輕笑出聲:“阿箏還記得我是如何拿下徐州的麼?”
秦箏一怔,隨即反應過來:“你要同時出兵攻打扈州和孟郡?”
扈州軍先前已被打散了,隻不過有徐州軍駐扎在扈州,他們才沒敢前去把扈州也給收了,現在徐州軍為了保護孟郡糧倉,調去孟郡了,扈州可不就是門戶大開?
哪怕強攻不下孟郡,拿下扈州,楚承稷在江淮一帶的威望必然更上一層樓,也能在戰前打壓朝廷大軍的士氣。
“知我者,阿箏也。”楚承稷面頰上沾著水珠,看她的目光裡帶了點蠱惑的意味。
秦箏思索著目前的局勢,半點沒被美色所惑,腦袋瓜轉得飛快,自以為摸清了他的盤算:“所以你連夜趕回來,是為了布局攻打扈州和孟郡?”
楚承稷:“……”
眼底的蠱惑褪去,他抿緊唇角,直接拽著她俯下身來,堵住了她的嘴。
第71章 亡國第七十一天
秦箏毫無防備,被他拽著領口吻了個七葷八素。
剛想推搡,整個人卻被他帶進了浴桶裡,濺出去的水花沾湿了大片地磚。
水已經沒之前熱了,隻是溫溫的,鮮花瓣浮在水面,在秦箏衣裳湿透後,又沾了幾片在她衣襟上。
秦箏伏在楚承稷胸膛前,狼狽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你……”
一句話沒說完,又被扣住後腦勺吻住了。
她跌進浴桶裡,頭發也沾湿了大片,楚承稷五指插入她濃厚的烏發間,指尖用力到骨節凸起。
原本溫熱的水像是燒了起來,滾燙、熱烈。
秦箏唇又被親腫了,她兩手懟著對方臉把人推開,一臉苦大仇深:“不親了不親了,嘴巴痛。”
這話不知哪裡戳中了楚承稷的笑點,他埋首在她頸窩裡,悶笑出聲。
秦箏臉上微燙,伸手在他胳膊上不輕不重擰了一把:“不許笑。”
楚承稷拂開她頸側湿漉漉的長發,在她白瓷般的鎖骨處輕輕咬了一口:“現在說說,我是為何而回來的?”
秦箏鎖骨處的肌膚敏感,當即瑟縮了一下,臉上熱氣愈重,雪腮透著薄紅。
她其實也不是沒想過他可能是因為陸家突然送了個嫡女來青州才趕回來的,隻是那樣未免把她自己看得太重了些,秦箏不喜歡在這種事上較勁兒徒增煩惱,聽了他對戰局的分析後,才理所當然地覺著他是為了大局趕回來的。
她捂著被他咬過的地方:“不過是殿下表妹來青州小住一段時間,我在殿下眼裡就這點氣量?”
這是實話。
楚承稷眉頭輕蹙,這是在同他說氣話?
他道:“陸家送人過來,我事先並不知曉。朝廷兵馬不日就要抵達,青州不可能置身事外,借此機會把人送回郢州去便是。”
秦箏有些無奈:“我真沒介意這事,陸家那姑娘也挺討喜的。不過在戰前把她送回郢州,的確不失為穩妥之法。”
陸錦欣是在深閨裡被嬌養長大的,青州還沒開戰她就已經被嚇哭這麼多次,真要到了打仗的時候,這位嬌滴滴的大小姐還不哭得把青州城都淹了。
她這麼說了,楚承稷臉色非但沒好轉,還隔著單薄的衣衫在她圓潤的肩頭咬了一口:“你不介意,我介意。”
他咬的力道不重,紅印子都沒起,但驟然一下口,還是刺痛了一下,秦箏輕嘶一聲,“你屬狗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