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林昭興致勃勃來找她,“阿箏姐姐,我的娘子軍有五百多人了!”
青州戰事一起,秦箏依依向物華 定定住天涯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城防上了,還不知兩堰山那邊如何了,聽林昭說了組建娘子軍的事,自是為她高興:“以後人會越來越多的。”
想起讓林堯日夜憂愁的軍餉和軍服這些,秦箏不由得多問了句:“你們的軍餉和軍服是怎麼發放的?”
林昭面上的歡喜收了幾分,眼神卻堅定如初:“沒有軍餉,也沒有軍服。都是些在兩堰山附近的的農婦和湧進青州城的流民,男的能進軍營,那些一路流亡到這裡的女人們,無家可歸又沒有田地耕種,我收留了她們,讓她們加入了娘子軍,現在每日的口糧隻有稀粥,她們除了耕種,也跟著我習武。”
湧入青州城的流民是宋鶴卿安置的,秦箏先前太忙,想著宋鶴卿為官多年,處理這些事總比她有思路得多,便沒過問,眼下聽林昭說起此事,便道:“回頭我問問宋大人流民登記落戶的事。”
林昭那裡能收容的隻是少部分人,要想讓所有流民都安定下來,還得官府出面。
從軍的男丁,不打仗都要領軍餉,那些女人安置下來後,不管是種地還是養桑蠶,亦或是做繡活兒,不需要官府發放一分錢,她們就能自給自足,秦箏自然還是想把所有流民都安頓好。
後世的經濟學裡時常提到“人口帶動經濟發展”,一個州府人口昌盛起來了,總沒壞處。
不過前期肯定得官府發放糧食,才能讓流民們度過這個難關。
秦箏對林昭道:“回頭你拿我的令牌去兩堰山領幾袋官糧回去,收留的人多了,哪怕是一人一碗粥,寨子裡也難供給。”
林昭蜜色的臉上浮起幾絲羞愧來。
秦箏知道她一向要強,這是不想給自己添麻煩,“我同宋大人商議後,官府這邊肯定也要開棚施粥的。”
青州糧倉裡的糧食還夠,今年的田地又已經耕種起來了,甚至還開墾了不少荒地,等秋收,糧倉又能滿起來。
林昭這才沒了心理負擔,笑得露出一口白牙:“謝謝阿箏姐姐!阿箏姐姐有空可以跟我回去看看娘子軍!”
秦箏淺淺嘆了口氣:“短時間內是去不成了,朝廷五萬大軍已經在南下的路上,得把青州城城牆再建結實些。”
林昭自告奮勇當壯丁:“我今日特地來看你的,跟你一起去城門那邊吧!”
Advertisement
城防修築主要是工程太大了,進度才慢,秦箏在那邊也主要是給工匠們一些技術指導,為了趕在朝廷大軍抵達青州前完工,現在不僅城內百姓燒磚砌石,軍營裡的人也被秦箏要過來幫忙了。
她每日都過去督察,一是為了盯著工程,以防底下的人為了早日完工偷工減料,二是為了給修築城防的將士和百姓打氣,她一個太子妃都天天跟他們一起在工地上吃灰,他們幹勁兒自然足。
林昭跟過去的話,也幫不上什麼大忙,秦箏想把更重要的事交給她:“殿下的表妹來青州了,不過膽子有些小,我這邊忙起來顧不上她,你對青州熟,帶著她四處轉轉吧。”
林昭當即拍著胸脯保證:“包在我身上。”
秦箏對林昭自是信得過的,自己繼續去城牆那邊監工,又讓人把宋鶴卿也叫過去,準備問她安置流民的事。
……
林昭去別院找陸錦欣,她報了秦箏的名號,又有令牌在手,別院的人自是不敢攔。
陸錦欣本想待在別院哪兒都不去的,可聽說是秦箏派來的人,還是磨磨蹭蹭換了一套外出的衣裙,帶著七八個婢子僕婦、十幾個扈從浩浩蕩蕩跟著林昭出門了。
因為昨天哭得太厲害,陸錦欣今天一雙眼都是腫的,鋪了好幾層脂粉都蓋不下去。
奢華的馬車一開道,前後僕從加起來二十餘人,走在大街上實在是引人注目,她們所過之處,行人都自動分站兩側,哪還有往日的熱鬧可言。
林昭騎馬走在馬車旁,隻覺無聊透頂,這些大戶人家的姑娘出門,哪裡還能看到街上的樂子。
但這些僕從的架勢,顯然也是為了陸錦欣的安全考慮,林昭也不能多說什麼。
她跟著她們一起走了兩條街,與其說是在逛街,不如說是在被人當猴兒看。
林昭心裡憋屈得慌,覺著她們這麼大陣仗,在青州城內肯定是找不到什麼好玩的地方,提議道:“陸姑娘想去打獵嗎?”
沒等陸錦欣說話,跟她一起坐在馬車裡的奶嬤就幫她回絕了:“我家小姐今日穿的這一身,不適合騎射。”
林昭是好心,但那穿金戴銀的老嬤嬤說的這番話綿裡藏針,她還是聽出來了。
林昭想起秦箏說過這位陸家表妹膽子小,隻當是那老僕護主,大度地沒跟她計較,在心底琢磨著帶她去哪兒才能讓她覺著有意思,片刻後有了主意,問陸錦欣:“我訓練了一支娘子軍,陸姑娘想去看看嗎?”
陸錦欣還是頭一回聽說娘子軍,心中確實好奇,點了點頭。
等一行人浩浩蕩蕩到了兩堰山山腳下,林昭把在田地間耕種的農婦都召集起來,在一處空地上演兵給陸錦欣看。
娘子軍衣著不一,手中像樣的兵器也沒有,大多都是用木棍代替,不過練得有模有樣的,她們身上有股很特別的精神氣,這跟陸錦欣前十幾年裡接觸到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樣。
奶嬤在邊上低聲鄙夷:“不成體統。”
陸錦欣沒做聲,心底卻覺著她們挺好的。
演練完了,林昭大步走過來問她:“怎樣?”
陸錦欣看著她張揚又肆意的笑容愣了一愣,名門閨秀,是不可以這樣笑的,母親不許,奶嬤也不許,說那樣笑粗鄙沒教養。
但她覺得林昭這樣笑很好看,於是很用力點了頭:“練得真好。”
林昭組建娘子軍,天天被林堯潑冷水,這會兒被人誇了,心底別提多舒坦,她道:“太子妃娘娘從前也跟我們一起練呢!”
陸錦欣臉上那點笑意,在聽說秦箏也要跟她們一起練兵後又沒了,她忐忑問:“娘……娘娘也練?”
林昭點頭,見陸錦欣神情不太對,以為是她覺得秦箏不夠厲害,當即宣揚起秦箏在山寨裡的事跡來:“太子妃娘娘還帶著我們燒磚制瓦,你知道黃泥怎麼起的嗎?得把碎石子挑揀幹淨,倒水和稀後光腳上去踩……”
回去時,陸錦欣一張臉又是白的,據聞當晚又在哭著給郢州寫信。
事後林昭去給秦箏匯報這一日她都帶著陸錦欣做了什麼時,得知陸錦欣回去哭了,還一臉不解,秦箏也沒料到,她本意是覺著林昭性子開朗,帶著陸錦欣玩總能讓她開心些。
事情發展成這樣,她也是哭笑不得,隻得歇了讓人帶著陸錦欣玩的心思。
……
兩天後的一個深夜,楚承稷得知陸家先斬後奏送嫡女去了青州,當即披星戴月從徐州趕了回來。
秦箏一個人霸佔大床,睡姿可以說是要多放肆有多放肆,天氣漸暖,她夜裡熱了又喜歡踢被子。
楚承稷進屋時,就瞧見秦箏已經睡到大床中間去了,鸞鳳刺繡被面的被子一半拖到了床底,一半被她當枕頭枕著,真正的枕頭反被她當寶貝似的抱在懷裡。
楚承稷走到床邊看了她一會兒,用手背輕輕碰了碰她溫軟細膩的臉頰。
秦箏這些天太累了,睡得沉,沒有半點反應。
楚承稷看了一眼床裡邊的另一個枕頭,拆下自己手臂上的玄鐵護腕後,才把人抱起,放到了床裡邊,撿起被子蓋到她身上時,看著她嬌憨的睡顏,俯身在她嘴角偷了個香。
望著她削尖的下巴,眉心擰了擰。
她又瘦了。
怕吵醒秦箏,楚承稷沒在連著主屋的淨房沐浴,他去廂房那邊沐浴,換了一身儒袍後,順帶問了府上老僕這些日子發生的事。
老僕事無巨細全說了,楚承稷在聽到秦箏對陸錦欣來青州後沒有半點反常,甚至還給陸錦欣找玩伴,隔三差五又命人給陸錦欣送東西過去,一副要跟陸錦欣當好姐妹的架勢時,薄唇抿得要多緊有多緊。
第70章 亡國第七十天
楚承稷回房時,秦箏已經又換了一個睡姿,從原本的平躺變成了側躺,一條腿豪邁地壓在被子上,手中倒是依然抱著那個枕頭。
快到下半夜了,但離天亮還早。
楚承稷撿回被秦箏踢開的被子給她蓋上後,解下外袍躺了上去。
他的枕頭被秦箏當抱枕抱著了,便把脫下來的外袍和中衣疊成個小方塊當枕頭,但還是有些矮了。
因為才從屋外進來,身上帶著夜裡的寒氣,秦箏睡夢中似乎感覺到了,翻了個身,離他遠些朝裡躺著了。
楚承稷在黑暗中盯著那顆對著自己的後腦勺,薄唇抿得更緊了些。
他用內力烘熱了體溫,再靠過去把秦箏攬進懷裡時,她總算是沒再躲。
感受著懷中溫軟馨香的一團,楚承稷埋首在她頸窩烏發間,緩緩地呼吸,似乎連日的疲憊都消散了許多。
窗外夜色深沉,軟香溫玉在懷,他漸漸也有了睡意。
隻是躺了一會兒,他體溫上來了,秦箏被他抱著熱得慌,一晚上手腳撲騰就沒停過,楚承稷被她巴掌揮到好幾次。
他面無表情把她箍在懷裡,手腳都給鉗制住了,她抱著枕頭,他抱著她,可算是睡了個安穩覺。
秦箏做了個夢,夢裡她也在指揮工匠們砌城牆,隻是天上的太陽跟個火球似的,還掉下來黏在她身上了,秦箏又熱又悶,她在夢裡一直跑一直跑,可惜怎麼也甩不掉,秦箏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要被太陽給曬化了。
次日一早,她掀開眼皮時,想起自己做的夢,一邊覺著好笑,一邊又為自己掬了把辛酸淚,做夢都在趕工程進度,那是上輩子的事了。
秦箏準備起床繼續搬磚,才發現腰間橫了一隻大手。
她艱難扭過頭,就發現了跟她擠在一個枕頭上的楚承稷,準確來說,應該是楚承稷枕著她的枕頭,而她枕在他臂彎裡。
秦箏有些訝然,他什麼時候回來的?
感覺到身上汗黏黏的,八成是被某人挨著睡了一整晚給悶出來的,秦箏心底又有點小不滿。
這人不睡自己的枕頭,跟她擠作甚?
她腦袋裡剛冒出這個想法,就看到了被自己擠在床角的另一個枕頭,秦箏頓時生出幾分心虛來。
好吧,是她霸佔了兩個枕頭。
秦箏小心地撥開他放在自己腰間的手,刻意放輕了動作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