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舒棠,一回生、二回熟,她漸漸地熟悉踩到雷區的流程了:
雷區蹦跶—被抓起來嘶—保證不再碰雷區—無事發生
她聽見裡面遲遲沒有動靜後,認為目前已經進行到了“無事發生”的階段了。
於是——
舒棠決定回去上班。
她很自來熟地告訴裡面還在生氣的兇獸:“我還要上班,你困了就先睡吧。”
然後舒棠就低下頭開始寫病歷報告了。
其實,舒棠一邊抄一邊豎起耳朵關注著後面的動靜。
舒棠:怎麼還沒動靜?
舒棠:今天溫度不是接近零度麼,怎麼突然間這麼熱?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值班室的溫度開始變化,舒棠熱得腦門冒汗。
她一邊納悶,一邊悄悄回頭看人魚。
——簾子裡面高大的身影,像是待在了和世界隔離的角落裡。
人魚冰冷審視的視線仍然停留在舒棠的身上。
舒棠突然間意識到,這一次踩雷區似乎和前面幾次不太一樣。
人魚是真的生氣了,而且決心讓她記住這個教訓,“他”那雙毫無機質的漆黑雙眼想要在人身上施加壓力的時候,是非常輕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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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被什麼龐然大物盯上,舒棠背後發毛,這還是舒棠第一次這麼清晰地意識到身後人魚的危險性。
舒棠背後僵直了片刻。
但是很快,這種感覺消失了——
因為舒棠突然間看見:人魚手裡拿著空調遙控器。
舒棠:她就說怎麼這麼熱!
因為看舒棠用過一次,聰明的人魚已經學會了如何使用,此時正在拿著調高空調的溫度,空調風呼呼對著舒棠吹。
舒棠心想她不和一條魚計較。
但是她忍了一會兒,越想越生氣,剛剛那種恐懼瞬間消失了:
天啊,還有沒有天理了,他又兇她,還想要開空調熱死她!
舒棠氣不打一出來,轉頭“啪”關掉空調。
人魚慢條斯理地轉頭,又緩慢地把空調打開。
舒棠關、人魚開,來來回回好幾次。
最後,舒棠一把抓住了遙控器要開空調——
下一秒,滋的一聲,空調的電線炸了。
簾子後面的黑影若無其事地移開了視線,甩了甩魚尾。
舒棠:好卑鄙!竟然作弊!
此時,舒棠已經完全不記得自己一開始就是想要關空調了。
舒棠一邊生氣一邊抄報告,一整晚都沒有搭理後面的人魚。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舒棠有種人魚在逗她的錯覺。
今天夜裡所有的病人都特別安靜,沒有和平時一樣隔三差五就叫她,於是舒棠不知不覺地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舒棠睡著後,“他”來到了她的身後,安靜地盯著她的睡顏。
人魚每天夜裡都能看見睡著的舒棠。
人魚體溫低,並不怕冷,也不需要維持身體的溫度,在海裡的時候隻需要在礁石邊就能閉著眼睛小憩;但是舒棠睡覺一定要有床、還一定要蓋東西。
舒棠甚至還以己度人,給強大的深海霸主安排了一個小小的窩。
沒必要——
但人魚很喜歡。
舒棠身後的黑影安靜了片刻,修長的手指靠近了她的睡顏,將她椅子上的白大褂撿了起來,“他”的動作遲緩,歪了歪頭,按照舒棠平日裡蓋被子那樣,把舒棠給蓋了個嚴嚴實實
——包括臉。
舒棠一整夜都睡得十分安詳,就是有點呼吸不暢。
等到第二天醒過來,舒棠眼前一片白茫茫。
睡懵的舒棠:我仙逝了?
好一會兒,舒棠把臉上的衣服摘了下來,怒火重燃,環顧四周,尋找人魚。
人魚果然不在了,但留下了一條新的銀槍魚。
……
舒棠切了生魚片當早餐吃。
舒棠吃著吃著發現自己的心情竟然還不錯。
她還有了一個新的目標:有朝一日,摸到人魚的耳鰭。
她哼著小曲剛剛想要關上值班室的門的時候,突然間發現,門鎖被弄壞了。
弄壞的人似乎想要把它恢復原樣,又太笨拙,將門鎖歪歪扭扭地安回了門框裡。
——鎖安回去了,但牆上留下了一道誇張的裂縫。
在失去一切記憶之後,從前在人類世界裡,習以為常的一切,對於人魚而言都變得無比的陌生。
其實這個畫面看上去有點可笑。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舒棠腳步一頓,心髒突然間像是被隻小螞蟻咬了一口。
她重新回到了值班室,抬頭看了看頭頂被炸掉的空調,突然間意識到,人魚大概是很討厭這個東西。
甚至,“他”也不喜歡這裡的一切。
舒棠突然間明白了,為什麼昨夜人魚的表現得那麼警惕。
她隻是一碰他的耳朵,耳後的鰭就立馬以一種可怕的速度豎起來了。
——就像是山裡的老虎被丟進了車水馬龍裡,一點喇叭聲都會讓它暴躁、警惕。
舒棠的心情突然間就像是一片吸滿水的海綿,變得沉甸甸的。
舒棠想:不會用傘沒有關系、不認識門鎖也沒有關系,甚至不會說話問題也不大,她可以重新開始教他、慢慢地喚醒“他”的記憶,遲早有一天可以重新回到人類社會。
不過,想到了那本空白的病歷本,舒棠隱約感覺到了一絲的不安:
如果他從未得到過治療,那現在就是一顆極為不穩定的炸/彈。
就像是舒棠負責查房的那幾個病人,隔三差五精神力就紊亂、爆發。精神力暴動的症狀也千奇百怪,還有一個精神體是犬科的alpha,天天半夜對著月亮發出狼嚎。
——但正因為頻繁的爆發,他們才在急診科,而非更加嚴重的科室。
舒棠從認識人魚到現在,從未見到過“他”真的完全精神力紊亂、爆發的一面。
但這並不是一個好現象。
意識到這一點後,舒棠再也坐不住了。
原本計劃當中的體檢、開藥,必須安排上日程、不能再拖下去了。
主要是人魚夜裡來的時候,看都不讓她看他——自然沒有辦法做任何檢查。
那隻能白天去0 2區試試看了。
舒棠想著雖然最近療養院戒嚴,但是請個事假應該不難。
……
就在舒棠離開值班室的時候,通訊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媽媽。
就在不久之前,在舒棠說完相親一切順利後,舒媽媽和舒爸爸興衝衝地上門去拜訪了祝家。
舒家雖然小門小戶,但是小富即安,在南島市也算是過得還可以的了,隻是對比南島基地的祝家要顯得不起眼了一點。
誰知道,祝中校對舒爸爸準備的禮物看都沒有看一眼,祝夫人還挑三揀四,說舒棠的精神體比較雞肋,以後晉升的機會少,前途比較有限。
舒媽媽一聽,一氣之下就跑了。
等到回到家,舒媽媽覺得這事兒八成要涼,於是找了舒棠姨媽的關系打聽了一番,突然間聽見了祝家在和海角療養院副院長的女兒接觸的事,頓時知道,舒棠八成是沒戲了。
舒媽媽猶豫了好幾天,和舒爸爸商量了一下,還是打來了電話詢問舒棠。
——同時也是想要委婉地提醒一下舒棠盡早打消這個念頭。
舒媽媽小心試探:“小棠啊,你最近和那個相親對象處得怎麼樣呀?”
舒棠一聽立馬興致勃勃地講起來了和藍色小玫瑰的事,什麼小玫瑰長得好看,還給她送魚。
舒媽媽心中一酸,這個柔弱的omega幾乎要立馬掉下眼淚來,最後還是忍住了,哽咽道:“小棠啊,你要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舒媽媽搜腸刮肚:“你看,他身體不好老是住院,脾氣聽說也不太好啊,你以後要天天哄著,多累是不是?”
舒棠一聽,“脾氣是有點壞,但他還是有很多優點的。”
比方說會抓大甜魚,還很文靜,雖然不會說話,但是會給她送魚。
而且——
也沒有那麼難哄啊!
舒媽媽噎住了,幹脆單刀直入:“你不是說你想要去找他解除匹配的麼?現在呢?”
舒棠被問住了。
解除匹配?
舒棠的確把這件事給忘了。
她猶豫了一下,含糊道:“再等等吧,至少要等到他身體好起來。”
舒媽媽心中咯噔一聲,和舒爸爸對視一眼:完了。
舒棠:“我打算明天請個假去看看他,你們不用擔心,我會看著他的,不會讓他的情況惡化的。至於別的,等到他好了再說也不遲。”
一瞬間,《知音》上的無數攀高枝的鳳凰alpha慘遭拋棄的故事、還有無數痴心錯付的alpha被omega欺騙的社會新聞齊齊浮現在了他們的腦海中。
舒媽媽憂心忡忡地掛了電話,對舒爸爸說:“那我們還要去祝家麼?”
想到祝家的態度,舒爸爸遲疑了:“如果放著不管的話,她頂多被騙騙錢。”
想到被丟出來的禮物,舒媽媽又坐了回來:“但話又說話來,她有幾個錢呢?”
第13章 禁地的恐怖傳說
(和小貓咪又有什麼關系呢?)
舒棠是個窮鬼。
上一次急診科集體遭遇網絡詐騙,舒棠也中招了——信用卡餘額裡面的八毛錢慘遭洗劫。
療養院的實習生工資隻有兩千塊,遲到扣錢、偷懶扣錢、拿錯藥也扣錢,經常有急診科的實習生發工資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還欠急診科幾百塊。
倒貼上班的事時有發生,舒棠引以為戒,但是經常到手就隻有一千多塊!
因為汙染區的降臨,食物匱乏,競爭的加大。
舒棠從前生活在一個一杯奶茶裡加十種料的世界,而現在,整個大商場都湊不出十種料。舒棠卻不能接受天天吃營養液,那種糊糊的口感太過於糟糕,她隔三差五就要吃幾次水果,偶爾還要買點蝦、雞肉回來開小灶打牙祭。
於是每到月底,舒棠就會陷入財政危機,隻能去吃食堂。
蘇茵是個標準的alpha,和她的精神體小狼一樣,野心強烈,欲望很低,是個卷王,她的工資全部攢起來,準備以後拿著這筆錢去疏通關系,轉入南島基地的醫院工作。
升職加薪,成為院長!
每天野心勃勃的小狼,完全不能理解對床的那隻橘貓,因為她既不卷、也不奮鬥,有錢就拿去買吃的,問她有什麼人生目標——
貓:食堂搶雞腿第一名!
舒棠剛剛穿過來,聽說這個世界有汙染區的時候,她的確很緊張,以為自己要過上末世求生的生活。但是實際上,聯邦由八大基地組成,基地又不斷擴大,形成了八個大城市,作為強有力的人類聯盟,普通人的生活也能夠得到保證。
舒棠的生活和2 2世紀相比也沒有什麼區別。
因為精神力的發現,大部分研究都轉向了精神力領域,大部分高新技術的發展也集中到了對汙染區的探索,生活領域的科技卻停滯了下來。
所以舒棠一覺醒過來看著窗外落雨的世界、聽著室友抱怨的時候,她突然間有一種自己還在2 2世紀的錯覺。
但是一看通訊器裡面的餘額,舒棠就立馬清醒了。
舒棠掏出了前幾天開早會摸魚時列出來的清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