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相貌,不過是凌五自己額外附加的條件罷了。
前日與十二太叔公聊起這位五姑姑,獲取了更多的信息。她的婚事竟被她父親交給了兄長而不是祖父,打著“溺愛”的幌子,可知她是有事要瞞著祖父才行。
必是老人家接受不了的事。
凌昭無意去探究和批判凌五身上到底有什麼要隱瞞的事。
但他知道,若以此種情況而論,張安對凌五來說實是一個合適的人選。
既長得好看,又好控制。
門戶低了些,今年沒有院試,明年才有。張安性子浮躁,但腦子不算笨,隻是以前的讀的書塾太差了些。給一年的時間,壓著張安讀書,也不是拿不下秀才功名的。
隻要拿下功名,張家就翻身成了讀書人家。這一門婚姻看著就好看多了。
而張安,想來很樂意有一個做知府的嶽父,讓他一步登天。
若沒有林嘉夾在中間,竟是一門各取所需的好姻緣。
凌昭給了最初的推力,接下來會如何,看的就是各自的人心。凌昭也不能把刀架在別人的脖子上強逼婚娶,隻看有權勢財富的怎樣抉擇,看想攀附的有多大的野心。
若成了,他們兩方各自受益,誰也不虧。
若不成,再想他法,總之還有一年的時間。
隻夾在這中間,躲無可躲避無可避要被傷害的,是那兢兢業業、勤勤懇懇一心要把一個家經營得紅紅火火,在努力讓生活變得更好的林嘉。
算盡人心的凌熙臣,垂下了頭去。
待到天黑,換了寢衣上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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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燭端上一杯水,遞進帳子裡。
凌昭自床頭的暗格裡取出裴師伯給的瓷瓶,點了些藥粉在水裡,無色無臭,遇水即溶。
喝下去,把杯子給了南燭,平靜躺下去。南燭聽了一會兒,極快地,帳子裡的呼吸已經均勻。
南燭端著託盤退出槅扇門。
女主人更信重丫頭和媽媽,男主人更信重小廝和長隨。
李子雖是貼身伺候的,也被隔絕在了最最親信的範圍之外,根本不知道用藥的事,還欣喜:“公子最近睡得真好。”
睡得好氣色就好,面如冠玉,如圭如璧。
南燭苦。
飛蓬還小,有些事不能告訴他。
季白信芳是成年男子不能內院行走,貼身的人裡,南燭就成了最親信的。
壓力大到睡不著,恨不得也喝藥。
他強笑笑,深嘆桃子嫁得太早,逼得他一個小孩短短時間裡也要快速長大,像大人一樣有了憂愁。
擔驚害怕。
第 122 章(絕戶)
第122章
凌三很快給了凌五一個回復:“那人不行, 他娶妻了。”
凌五氣道:“怎地已經娶了!”
又問:“他是個什麼人家?娶得什麼妻子?”
凌三道:“你管那麼多幹什麼,他是個商戶子,自己隻是童生, 還沒功名。能娶什麼妻,門當戶對唄。”
“既這樣, ”凌五道, “問問他妻子,要多少銀子,肯和離?”
凌三差點讓一口茶給嗆著:“別胡鬧。”
“我怎地胡鬧。”凌五不服氣,“我這是遵守規矩做事, 我還沒說叫她出來跟我打一架呢。”
百夷之地民風十分彪悍, 女人穿著光著小腿的裙子, 腰上別著彎刀和匕首。
搶男人, 可以通過打架的方式解決。
若是兩個女土司搶男人, 哦豁, 更好看了, 兩個部落打仗。
凌知府還要滿嘴是泡著急上火地去調停。
凌三瞪眼睛:“打什麼架,這裡是姑娘家能打架的地方嘛!”
凌五頂嘴道:“你都能打,我為什麼不能打!”
“咳咳咳咳咳咳!”凌三被當面揭短,嗆了口水,惱火道, “我是男的!不是,便是我,也不敢在金陵做這等事。叫祖父知道了, 藤鞭抽不死我!換你, 就得沉塘!你忘記出門前爹是怎麼囑咐的了!”
凌五一屁股坐下:“那我就不嫁!”
凌三惱道:“若能不嫁就好了!我多省心!”
這便是凌五和家裡的矛盾關鍵點——凌五其實根本就不想嫁人。
凌知府一家在百夷之地待了十幾年,實際上全家人都受影響很深。隻不過男人們讀聖賢書, 以後還要走仕途,心裡還有根底線。
到底不可能在雲南待一輩子。
凌氏嫡女也不可能不嫁。
那邊若嫁給同僚之子,一是凌五的名聲不太好人家不愛要,一是大家都是流官,以後天各一方的或許一輩子不見了。
若嫁給當地土司家族,將來凌大人撈夠了,升遷調任走,又恐凌五一個人在那裡無依無靠。
夷人民風彪悍,講究拳頭。凌大人離開了那裡,不算是“現管”,凌五就沒了拳頭。
“別鬧了。過不去祖父那一關的。”凌三頭痛道。
張安若未婚,他持著父命也可將妹妹嫁了。可張安已娶了,本就是商戶子,再來個已婚,祖父那裡怎麼都沒法說,肯定不行。
凌五嘴角一勾;“那就慢慢找唄,反正我也不著急。”
拖一天是一天。
做什麼硬要給她頭上安個男人,冠個夫姓來拘著她。
隻那張小郎可惜了。才是個商戶,多好拿捏,
她若是嫁了,家裡也不好管她了。將個商戶子拿捏在手心裡,傍著豐厚嫁妝,就自由自在了。
這麼一想,咦,似乎竟比在家受父兄管制,天天在這裡裝一副淑女樣子還更好?
凌五在金陵族人聚居之地待得一點也不開心。
男人們個個假正經。稍微見著個頭臉整齊相貌俊俏點點 ,她稍微眼神動動,對方就一副嫌棄表情,好像她做了什麼要遭天譴的事似的。
啐!
倒是那張小郎,知情識趣的。
凌五想起張安一雙桃花眼含情帶笑,飛那一個眼過來,帶著挑逗的回應,竟是她回來後接觸到最有情趣之人。
凌五抿口茶,帕子沾沾嘴角。心想,改日再去看看,嫁不嫁得成另說,這麼好看的一個後生,白錯過了多可惜,做不成夫妻也可以一朝露水。
卻說凌明輝這一次沒能從凌延手裡诓出銀子來,不免罵罵咧咧。可也知道若是再不給凌延想出辦法來,以後也就沒什麼機會從他手裡摳銀子了。
凌明輝沒辦法,打了幾角燒酒並一隻燒鵝、半斤豬頭肉,拎著去找他認識的那個幫闲。
去到那裡,院子裡幾個人正吆五喝六地在喝酒。見他拎著東西來,大喜:“正好添菜!”
且他是個穿長衫的體面人,眾人便挪出位子給他坐。
幾杯酒下肚,就開始稱兄道弟。凌明輝便開始訴苦:“……正頭的新婚妻子,又美貌,還帶著嫁妝,怎個會讓出來?愁煞我。”
“好好的殷實人家,又不是要家破人亡要砸鍋賣鐵典妻兒的破落戶。”
酒桌上一人臉上有道刀疤,人喚“刀疤三”的潑皮,問了始末,大笑:“那有何難。”
“那就讓他家破人亡,砸鍋賣鐵。”他打包票,“別說典賣妻兒,便是老娘都讓他典賣了也不是個事。”
刀疤三斜著眼睛看著他:“隻要你有膽,我帶你發這一注財。”
凌明輝端著酒杯,凝住。
七月十五,凌明輝休一日假,出了城先不回家裡,先去了族學找凌延。
對他道:“你叫我想法子,法子我是想出來了,隻看你敢不敢。附耳過來,我講與你聽。”
凌延湊過去,聽他講了,臉色也變了。
凌明輝道:“你若不敢,便罷了。”
凌延臉色變了數變,咬牙道:“這是絕戶計!”
凌明輝譏笑:“怎麼,你以為奪人妻子,是做善事哪?”
張安其實是個腦子不慢的人,的確以前的書塾和先生都差了些,耽擱了。
因他是凌昭薦過來的,山長考察過他水平欠佳 ,還特意囑咐了先生多注意一下他。
先生適當地調整了一下他的課業,避免他一下子跟不上,折了信心。
張安再回到族學,也開始逐漸適應了。他雖性子輕浮些,也知道自個讀書是家裡的大事。且媳婦還盯著,還反復囑咐。
說來也奇怪,明明是個讓人看了走不動道的美嬌娘,莫名好像被他爹附體了似的,叫人生畏。
唉。
族學裡學業雖重,也有令人開心的事。
他和尚書府的十二郎算是朋友了。因已經七月中旬了,十二郎今年要試水鄉試,順帶想起來問他明年考院試有沒有信心。
十二郎道:“待這次回家,我找找以前的筆記給你。”
張安大喜。
因他才轉到這邊來,若能得以前的筆記,實在是有助益的。
凌府裡,季白也問了凌昭一句:“張安那人,到底水平怎樣,明年能考中秀才嗎?”
凌昭垂著眼道:“靠他自己,考不上。”
“明年吧。”他筆尖在砚池裡舔舔墨,道,“待我尋機會,壓著他學,把他送過院試。”
助力他拿到秀才的功名,也算是凌昭對張安的補償之一。
張家,張氏也問林嘉:“你讀過書,你說,他真的能考中秀才嗎?”
林嘉道:“他以前的書塾不好,我覺得不太行。這種事急不得。一年不行就兩年,兩年不行就三年五年。娘,反正家裡的事有我,不用他操心的。”
院試三年兩次,隔年一考。
張氏唉道:“好吧。”
巷子裡還有四十多歲的老童生呢,也還是做著秀才夢,年復一年地在堅持考。
林嘉端來點心:“娘,你嘗嘗這個。”
張氏嗔道:“又做點心啊。”
林嘉道:“沒放糖的,這個是鹹口的,就做了這麼多,給娘吃。”
張氏拿了一個:“你也吃。嗯?好吃!”
她這媳婦,做點心還真是拿手。
她道:“等你相公回來,記得做給他吃。”
林嘉笑彎了眼。
這媳婦可溫柔可嚴肅,能幹又會體貼人,張氏發現自己沒法不喜歡她。
林嘉卻報了個數字,問張氏:“娘,你看要是賣這個價格,若是你的話,你願意出錢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