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妄想獨佔九五至尊完完整整的愛,並且絕不想分享給其他女人一分一毫。
皇帝之前問過她想不想當皇後,想來是有想過將這個天底下女人中最尊貴的寶座送給她。
但其實她想要的東西遠比皇後之位還要難得,就算得到一時也不代表就可以擁有一世。
邵循捧著這份愛意就像捧著最稀世的珍寶,願意用自己全身心的心血去澆灌它、維護它,以期完全佔有並且拒絕跟任何人分享。
德妃看了她好半天,沒有被這番話激怒,反倒笑了起來——不是那種冷嘲熱諷的笑:
“你真是奇怪的孩子。”
邵循忍不住看向她。
“我原本以為陛下就像天下所有男人一樣,被年輕和美色迷昏了頭腦,還頗為不服氣,”德妃道:“現在倒也能理解他的想法了——你真奇怪,但是也足夠有趣,我想,就算沒有這張臉,說不定一樣吸引人。”
Advertisement
這已經是她嘴裡誇人的最大限度了,之後搖搖頭,蹲下身子行了一禮,最後看了邵循一眼便轉頭往寧壽宮的方向去了。
柳心扶著邵循,看著德妃遠去的背影,有些遲疑道:“她這是什麼意思?化敵為友了?”
邵循忍不住笑了起來:“什麼呀,之前算不得敵,現在更是稱不上友。”
頂多也就是點頭之交而已,彼此不主動找事,就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邵循回到兩儀殿時,皇帝還沒有醒。
她想了想,反正也沒有別的事,幹脆換了衣服,穿著寢衣打開被子鑽進皇帝懷裡。
皇帝立刻就醒了,緊了緊攬在她腰間的手臂,將她圈在身前,輕笑道:“怎麼,自投羅網?”
“什麼呀,”邵循往他懷裡鑽了鑽,找到了更舒服的姿勢,然後將他另一隻手按在自己肚子上:“看看您的孩子,您舍得折騰我麼?”
皇帝自然是不舍得,隻是嘴上逗逗她而已,言罷就用手蓋上她的眼睛:“覺得累就睡吧。”
邵循在他的手掌下眨了眨睫毛,乖乖的閉上了眼睛。
*
邵循一旦睡著,就不容易醒,等她醒來時,皇帝已經不在寢殿內了。
她揉著眼睛喚了璃珠進來將自己扶起:“陛下呢?”
她一睜眼就找皇帝,這些丫頭們都很習慣了,聞言道:“在前殿呢。”
兩儀殿分了前後,前頭是處理公務,接見臣工的地方,後殿自然就是寢宮。
邵循本以為他在處理前朝的事情,不欲去打擾,卻聽璃珠道:“陛下好像派了人去審問淑妃,現在正聽範提督奏報呢。”
邵循聽後便去了前殿。
何晉榮聽說邵循來了,連忙親自來迎,也沒有向裡面通報,直接帶著邵循進了正殿。
皇帝此時正坐在御案之後,蹙著眉頭聽範柯將審問過後的事情一一奏明,見到邵循時才神色稍霽,向她伸手道:“到朕這兒來。”
邵循聽話的走上前,很有眼色的何晉榮搬了個椅子過去,邵循便坐下:“是在說淑妃的事麼?如何了?”
範柯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皇帝的臉色,才道:“回娘娘的話,其他人俱已招認,楊昭媛是最早認的,沒怎麼用刑就招了,承認自己知道甘露殿起了火,一時衝動便起了壞心思。
至於蔣婕妤,一開始抵死不認,用了刑也不招,直到我們在宮外找到了她被關起來的父母,將信物帶到了她面前,這才松了口,她供認是淑妃逼迫她出面收買了甘露殿的人,從而縱火迫使貴妃娘娘離開,還有那個淹死的內侍也是從她的關系聯系的……”
皇帝冷哼道:“逼迫?要是人人都用這個理由脫罪,那天下就沒有罪人了。”
範柯道:“陛下說的不錯,雖然蔣婕妤隻肯承認自己是被逼無奈,但是據我們查證,她應該早就唯淑妃馬首是瞻,父母之所以被監/禁,隻是淑妃以防萬一而已。”
現在淑妃已經是罪人了,按照範柯以前的習慣,這時候就該毫不客氣的稱她為“罪人邵氏”,但是由於她與貴妃同姓,這樣一喊顯得有些歧義,因此他才沿用了之前的稱呼。
邵循忍不住搖了搖頭。
“至於淑妃本人……”範柯有些為難:“雖然證據確鑿,不論是謹芳殿宮人的口供,還是蔣婕妤,都明明白白供述了是受她指使,甚至她的貼身宮人也已經招認,在何時何處定計,收買甘露殿宮人用了多少銀兩,收買內侍用了多少銀兩,還曾在不久之前試圖探聽過貴妃的脈案……一切明明白白,絕對不容狡辯,但是……”
“她始終不認是不是?”邵循沒有任何意外。
“……是,”範柯停了一下:“不止不認,還一直喊冤,說是被人陷害,要求見陛下,她身份特殊,臣上的刑也不敢太重,稍一使力她哭訴著要見陛下,之後又喊三皇子……”
其實她的原話以三皇子來威脅他們,要他們小心。但是這些在口供裡都有,就不需要在貴妃面前復述了。
皇帝生氣的也是這個,知道淑妃這是被逼急了,目的不是拿三皇子逼迫範柯,而是在拿父子之情逼迫皇帝本人。
他仿佛有千鈞重的目光落在範柯身上,直盯得他雙腿戰戰,才淡淡的開了口:“她有什麼特殊的身份朕怎麼不知道,竟能讓範提督如此忌憚,不妨說出來讓朕和貴妃一起聽聽?”
範柯本來面白無須,算得上十分英俊,此時鬢角眉梢都布滿了汗水也不敢去擦,直接跪在地上請罪:“臣有罪。”
皇帝道:“連朕的話你也敢折半來辦,莫不是真的在忌憚誰?”
範柯閉了閉眼:“臣絕不敢敷衍聖意——臣願意將功折罪,定將差事辦好。”
皇帝讓他跪了好半天才準平身,讓他退下了。
範柯走的時候在門口絆了一下,甚至沒有站穩,雙膝重重的磕在殿前堅硬的地磚上,卻一聲痛也沒敢喊。
邵循也猜到了:“範提督這是怕三皇子知道後報復麼?”
皇帝放緩了神情:“這也是一方面,另一點就是他想要聽朕親口說出讓他放手施為的話,他才好放開手腳去審。”
邵循道:“這似乎也是人之常情。”
“確實,”皇帝笑了:“但是他們這些人不能輕縱,就像是手裡的利劍,若不攥緊了,傷人之後怕是會傷己。”
他伸手將邵循拉坐在自己腿上,輕輕點了點她的鼻子:“有點小心思確是人之常情,但是你得時時敲打,讓他們害怕,盡力克制這種‘常情’,不然,這份私心肆意增長,就會越來越大,最終無法控制,明白了麼?”
邵循先是點點頭,隨即好笑道:“要我明白做什麼,您要用他們,還擔心他們欺負到我頭上麼?”
皇帝搖頭:“計多不壓身,朕教你,你就聽著。”
邵循也隻能答應,之後又道:“他顧慮的是三殿下……”
皇帝捂著她的手,眼睛眼眸垂下,淡淡道:“不用擔心,那是朕的兒子。”
*
範柯認真起來,怕是死人也能撬開嘴,淑妃養尊處優了這麼多年,卻不會比蔣婕妤楊昭媛等人更堅強,沒過多久就什麼都招了。
她這邊一松口,那邊在司禮監有意放縱下,滿後宮的人都知道了淑妃做的好事,驚恐者有之,鄙夷者有之,後怕者也有之,總之眾生百態,人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但是共同點在於,所有人都在等,看看這幾人究竟會被怎麼處置,會有什麼下場。
聖旨下來的那一天德妃正在謹芳殿看望大病初愈的孫子,順便教訓教訓兒媳。
齊氏雖然被狠狠罵了一頓,但是她險些害了親兒子,自覺的理虧,也就默默聽著,一句話不敢頂。
就在這時有宮人傳來了消息,戰戰兢兢的回稟:“陛下已經下了旨意,這次凡是涉事的人一概處死。”
德妃拿著撥浪鼓逗孫子,漫不經心道:“合該如此,這起子小人不死,宮規豈不是擺著看的麼……”
蔣婕妤和楊昭言德妃根本不屑於問,直接道:“淑妃呢?她怎麼樣了,陛下是怎麼處置的?”
來人沉默了一會兒,直到德妃露出了疑惑不滿的表情,才動了動嘴,無比緩慢的重復了一遍剛才的話:
“……陛下有旨,凡涉事人等一律處死。”
102. 晉江獨發 淑妃
德妃的手一松, 撥浪鼓一下子脫手而去,摔在了搖床裡,差點砸到了趙煜, 嚇得小孩子“哇哇”的哭起來。
可是他的祖母和母親一時都顧不上他。
齊氏重重的的打了個寒戰, 揮手叫奶娘把孩子抱走,忍不住向德妃處靠了靠。
德妃的喉嚨動了動,叫那宮人進前來:“你、你仔細說來, 剛剛那是什麼意思?”
宮人沒辦法, 隻能直言道:“司禮監已經傳了陛下的旨意, 這次涉事的宮人凡知情者賜大杖一百,楊昭媛和蔣婕妤意圖謀害皇嗣,褫奪品诰, 廢為庶人,另賜……毒酒一杯。”
雖然這兩人一個是自主動手, 一個“據說”是受人指使,涉及的程度也不一樣, 但是皇帝顯然沒那個耐心一一辨別誰輕誰重了,反正都是死罪,幹脆就一起好了。
至於主犯淑妃……
“主謀淑妃謀害皇嗣與皇孫,罪大惡極,但是念其生育了三皇子,便格外開恩……”
德妃的身體不自覺的前傾:“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