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溫言勸道:“要是前者你不用擔心,你父親現在怕是巴不得淑妃有什麼不好,至於後者,你是知道的,不論有沒有證據,朕都會相信你。”
邵循有些憋不住了,她扁了扁嘴角,向前傾身靠在皇帝懷裡:“都不是,我、我……”
她隻是太抗拒跟皇帝提起任何跟那個夢有關的事了。
她不知道該不該將淑妃陷害的實情說出來,也隱約有感覺這或許也不可能瞞著皇帝一輩子。
但是就是一個勁兒的往後拖,隻要想到那件事的另一種走向,是自己和皇帝的長子滾在一張床上被人……
想到這裡,邵循下意識緊閉起雙眼,似乎想將腦海中浮現出來的畫面關到外面。
皇帝見她的樣子,不好再問什麼,他思索了片刻,抱著她搖晃了一下,柔聲道:“你不想提就不提,左右她這次罪證確鑿,有沒有之前的事都是一個下場。”
邵循低聲道:“您……也不要跟別人提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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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自然知道。”皇帝用手指去碰了碰她的臉,沒有感覺到有湿意,多少松了口氣,笑道:“朕還以為又把你弄哭了呢,還掉不掉金豆子了?”
邵循本來確實有點想哭,但是聽了這話卻又覺得哭不出來了,經不住破涕為笑:“誰總掉金豆子?我在家裡從來不哭的,都是您,隔三差五就要招我難過。”
這話是在故意冤枉皇帝。
她在家裡從來不哭,是因為哭了也沒人心疼,並不是沒有傷心的事。
反而跟皇帝在一起,就變得莫名嬌氣了起來,難過時想哭,開心的時候居然也能莫名其妙掉幾滴眼淚,真是十分莫名其妙。
皇帝輕輕一笑:“朕要道歉麼?其實有些時候,帶幾滴淚水反而更有意思……”
邵循想了好久才琢磨出這句話的深意,臉一下子變得通紅,又羞又惱又不解,不知道為什麼這個人能在剛剛那樣讓人感動的時候,想出這樣的葷話。
皇帝被錘了兩下也不覺得痛,摟著他的貴妃笑著道:“這樣就好,高興些,這世上哪裡有事配讓你難過。”
*
皇帝騎了一夜的馬還精神抖擻,一點看不出疲憊的樣子,但是邵循還是有些心疼,左右那些人插翅也難逃,要處置也不急於一時,便強壓著皇帝好好睡一覺,養足了精神再做別的。
消了心結,邵循也覺得心裡松快,親自幫皇帝沐浴更衣,又替他蓋上被子:“您要多睡一會兒才成啊。”
往常總是皇帝哄著她入睡,如今反過來,邵循竟然還模仿的有模有樣,挺像那麼回事。
皇帝有些忍俊不禁,又道:“你來陪朕一起?”
他雖神情未變,但是邵循在這方面十分了解他,總覺得他這個“陪”可能不是真的單純睡覺,當即警覺道:“我要去寧壽宮一趟,您還是老實睡好了。”
皇帝難得有這樣躺在床上,從底下仰視著看向邵循的時候,覺得十分新鮮,此時挑眉一笑:“這又想到哪裡去了,你懷著身孕,朕能做什麼?”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這樣說反而讓邵循確定了他確實是動了點心思。
“呸,”邵循嗔道:“哪個信你!”
他能做的分明多了去了,她又不是沒經過。
隨後皇帝在邵循的催促聲中閉上眼睛,他雖不覺得多累,但是到底一夜沒睡,被邵循握著手躺在床上不多久竟然也真的有了困意,接著沒過一會兒就睡著了。
邵循小心翼翼的將手抽出來,格外注意不去吵醒他,接著輕聲吩咐丫鬟們給她穿衣梳妝。
她要去寧壽宮一趟。
大白天的這麼多人圍著,像往常一樣散步似的走過去,這裡又像過篩子一樣篩了無數遍,當然出不了事,隻有秦氏對這條路有了心理陰影,時刻不停的看著腳下,隨時感覺會突然冒出不該有的東西。
邵循去見太後,主要是要親自跟她解釋這兩天發生的事的,即使康李曾經來過一次,但那時候真相尚不確定,太後知道的消息也零零碎碎,難為老太太忍著沒有多問,隻說讓邵循放手去查。但今天要是再不去說清楚,太後怕是要急壞了。
101. 晉江獨發 處置
邵循到了寧壽宮的時候果然受到了一致歡迎, 伍氏忙不迭迎上來攙扶她:“您可還大安?”
邵循笑答:“我一切都好,嬤嬤放心吧。”
伍氏嘆道:“這又是出了什麼事,咱們隻知道您平安無事, 其他的兩眼一抹黑, 太後怕出去打聽反而給您添亂,都不許我們出門呢。”
“娘娘還好麼?”
“怎麼可能好,”伍氏搖頭道:“先幾天為了小公子病重的事情操心, 後來聽說了消息又擔心您和小皇子的安危, 飯也吃不了幾口。接著你那邊傳信說一切都好, 她這才剛放下心沒多久,又聽說事情跟恪敬公主有關,真是又驚又慌, 還得忍著不去瞎打聽……”
邵循點點頭,“我知道了, 會跟娘娘說清楚的。”
她進了殿內,果然見太後坐在榻上, 滿臉愁容,人也憔悴了不少。
一看邵循進來,太後一下子提起了精神,還沒等她行禮就招到了自己身邊,上下打量了半天,這才松口氣:“看來沒有受傷,人也精神……”
邵循小心的坐在她身邊:“這次有驚無險, 娘娘不必擔心, 還有,事情已經查清楚了……”
她話還沒說完,就見太後剛剛放松的表情驟然僵硬了起來, 緊緊拉著邵循的手,脫口而出:“是不是楨兒?”
“……什麼?”
太後幾乎要急得老淚縱橫了,硬憋著壓了下去,閉了閉眼道:“你直說好了,不必顧忌什麼,我、我撐得住——這是不是楨兒做下的事?”
邵循真是被問懵了,心裡想的是難不成太後跟皇帝商量好了嗎?一個上來就猜皇後,一個也是一樣,明明什麼內情也不清楚,下意識就以為是恪敬公主。
該說不愧是親母子麼?
邵循無奈過後,認真的將事情前因後果說了一遍,太後的那口氣一散,幾乎要倒在榻上:“是淑妃……”
邵循心裡其實很疑惑,皇帝厭惡皇後,一有壞事就往她身上想也就罷了,可是太後分明那樣偏愛恪敬公主,為何也會把她往壞處想呢?
太後搖頭道:“皇帝恐怕不會輕易幹休,楨兒這次恐怕也要吃次教訓才好。”
她放下了心事,又開始罵淑妃,問邵循該如何處置她。
“這個還是交給陛下吧,”邵循道:“她到底是一品妃,要是由我處置,怕是會有人不服。”
邵循陪著太後坐了沒一會兒,還沒等她多說什麼,就聽說外面不少嫔妃正往寧壽宮來。
今天不是初一十五,沒到給太後請安的日子,再說要請安也不會快到中午頭才來。
邵循心知肚明,這是追著自己來的。
這兩天她住在兩儀殿,就算她們想問什麼也進不去,因此估計邵循在寧壽宮呆久了,就被打聽到了行蹤,這才一個接一個跟下餃子似的往這邊跑。
邵循登時覺得頭都要大了,馬上向太後提出了告辭,在她哭笑不得的目光中趕緊離開了。
結果卻在路上碰上了德妃。
德妃看見邵循愣了一下,邵循有些尷尬,但是卻沒有表現出來,做出一副鎮定自若的表情向她點頭致意:“德妃娘娘也來看望太後麼?”
德妃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邵循松了口氣:“那就不耽誤你了,我回宮去……”
兩人擦肩而過,德妃深吸了一口氣,突然轉身叫住她:“貴妃!”
邵循撐著有些沉重的肚子,回過頭來不解的看著她。
之間德妃面色僵硬,神情也十分復雜,抻了好半天才用低聲道:“阿煜的事,齊氏都跟我說過了,多虧了你幫忙。”
邵循還以為她要說什麼呢,聞言道:“啊,這個倒沒什麼。”
德妃比皇帝還要大上一兩歲,以前對著邵循陰陽怪氣的時候沒覺得怎麼樣,現在要道謝了,才覺得面對這個比兒子還小的女孩子格外尷尬,她咽了咽口水,“總之,這次多謝你不計前嫌出手相助。”
話一旦說出口反而好些了,德妃繼續道:“還有齊氏身邊的那個人,雖然我們並不知情,但是確實是被利用,險些傷了你,這個……也該道歉。”
邵循其實並不太喜歡跟皇帝的妃嫔們來往太多,一般面子上過得去就行了,真正的朋友她隻需要趙若桐一個就已經滿足了,但是德妃破天荒的道謝又道歉,她也不好冷臉,隻能說一句:“今後多教教齊氏,她有些太莽撞了。”
德妃點了點頭,兩人之間氣氛沉默異常,就在邵循有些不耐煩時,德妃終於開了口:“我生下來就沒服過誰,這一次卻是真心跟你道謝的,我之前跟你對你說不上好,你卻能不計前嫌幫忙,你是個好人,比旁人都強……也大度寬容……”
邵循聽到這裡,忽然笑了笑:“娘娘,我一點都不大度。”
德妃一怔。
“你今後就知道了,我既不大度也不寬容。”邵循道:
“我沒有一點想幫你的意思,也沒有熱臉貼冷臉的習慣,隻是阿煜還是個孩子,他懵懂無知,跟誰的恩怨都牽扯不到他頭上,更何況我們之間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總主要的是——他是陛下的皇孫,我絕不會為了一點小口角,就做讓陛下傷心的事。”
她怎麼會大度呢,若是將自己的心事公布於眾,怕是全天下都會罵自己是妒婦吧。
遠比吳王妃貪婪百倍的妒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