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對這位住進了兩儀殿的貴妃娘娘心存敬畏,紛紛道不敢。
邵循便吩咐人封了不少賞賜,將他們客客氣氣的送走了。
至於恪敬公主府的中使司,邵循就沒這麼有耐心了,直接吩咐司禮監去問話,主要是為了弄清楚請所有太醫過府,和這次錢太醫被恰好被關在宮門外,是不是有人為的因素在摻合。
到了下午的時候,幾場審訊差不多也就結束了。
其中中使司上午已經離開,雖然沒有對他用刑,但是傳說中的刑訊之地仍舊給他造成了心理衝擊,走的時候腿都是軟的,被略微一嚇,就指天發誓絕對不會把這次的事情說出去。
幾個人的口供有所出入。
在當場被抓住的三人中,一人聲稱自己是奉惠妃娘娘之命去給恭妃送東西,也錯過了禁行的命令。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惠妃宮裡被圍了一上午,宮人們挨個盤問,又去客客氣氣的詢問了一下惠妃本人,這才知道她確實給這宮女派過差事,不過那都是頭天下午的事情了,有五六個人都可以作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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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用了刑才知道,這這宮女是為了和當晚巡視內宮的一個侍衛有了私情,想找機會偷偷私會。
那侍衛也被審過,兩下的口供一致,姑且先認為是真的。
第二個人是一直殿監一名負責掃灑落葉的小太監,隻有十一二歲,為人太過蠢笨經常遭人戲弄,這次也是如此,倒沒有任何可疑之處。
最後一個則是去寧壽宮的路上逮住的,他一開始死活不認,用了重刑才說是一個不認識的內侍吩咐,讓他留守在御花園藏起來,把當晚發生的事情寫成紙條通傳給他。
這才是最有用處的線索,內官們沒耽誤,即刻帶著人拿著根據口述的內容做成的畫像去拿人,果不其然是找不到人的。
但是範柯此人心思詭巧異於常人,思考了不過一瞬間就讓人將宮門口設障,檢查來往運送的一切物品。另一邊則親自帶著人排查宮內的每一口水井,果然在一處不算偏僻但是沒有住人的院閣水井中找到了一具屍體。
可惜這人也隻是針工局的一個普通太監,明面上沒有跟任何一位主子有過來往。
就在那邊掘地三尺在找這太監的人際來往時,邵循也沒闲著,她將昨晚在路上等著她的那些東西一一過了目,發現幕後的人很謹慎,用的東西都是宮裡常用的,沒有任何特殊之處。
邵循將手裡顏色暗淡的珠子扔到託盤裡,“還真是小心。”
“就是這點小東西。”秦氏道:“零零碎碎的撒了好幾次,這事害不了人也要嚇死人——昨晚吳王妃就踩著摔過一次,據說膝蓋都流血了。”
邵循道:“她遇到急事就這樣莽撞,顧前不顧……”
說到這裡,邵循突然感覺有道光從腦子裡閃過:“她昨天晚上是不是很慌張?”
一旁柳心不屑道:“可不是麼,慌得話都說不利索,不過摔一跤,就險些東西南北都分不清。”
邵循抬頭看向秦氏,“那她是怎麼理智的分析出應該來找我的?”
“還有,對方怎麼能保證她會在恰當的時間跟我撞上,就算沒撞到,也一定能讓我受到驚嚇?”
按照昨晚的時間來看,要是邵循沒有到兩儀殿,而是直接前往寧壽宮,那遇到齊氏的時間應該剛剛好是在御花園的前半途中間,她走的累了又格外驚恐的時候。
秦氏睜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氣,她沒有笨到以為秦氏是裝的,“……她身邊?”
邵循點頭:“你去走一趟吧,不要打草驚蛇,跟齊氏說清楚,她應該很願意配合……”
99. 晉江獨發 提前回宮
於是, 要經過審問的又多了一個人。
兩邊一起查證果然要快一些,下午的時候,溺亡太監那邊出來的物證和謹芳所的人證口供都擺上了邵循的桌子。
邵循拿起來仔細對了對, 確保這裡面的邏輯是通的, 絕對萬無一失,雖然還是留有讓人狡辯的地方,但是, 怎麼說的……
宮裡這地方, 隻要有這些就已經很能夠用了。
這次邵循之所以能拿到主動權查到這裡, 其實最主要的動作快,要是昨晚她沒有立即派人去查,那別說第二天早上, 怕是還不到半個時辰,相關的人證物證就能消失的徹徹底底, 一點痕跡也沒有。
可是對方怕是沒有想到邵循手裡能有調兵令,本人也多少算得上冷靜, 沒有錯過難得的機會,把沒來得及收尾的地方一舉抓住,從而牽扯出了幕後的人。
玉壺望著邵循手裡的口供,一向溫柔的性子也不禁咬牙切齒的恨道:“這、這還是親戚呢,動起手來比仇人還狠毒!真是可恨!”
秦氏則問道:“娘娘要怎麼處置?”
邵循:“這也沒什麼好說的吧,叫人把延嘉宮圍起來,裡面的宮人全部鎖拿, 留兩個丫頭伺候就行, 留意著不要讓人私下裡傳遞消息。至於提審,還是要等陛下回來,不然她與我同級, 即使我使喚得動人,但是到底名不正言不順,恐怕惹人非議,另兩個人也一樣的處置。
她將供詞闔起來:“然後立即給各宮解禁,這禁行了大半天,再不解禁就要生怨懟了。”
秦氏有些錯愕,因為她發現邵循有些平靜的過了頭,從看到供詞知道真兇之後,沒有流露出哪怕一份驚色,說起對自己使出那樣歹毒計謀的仇人,語氣竟也這樣寡淡。
對比起來,她話裡的重點竟然是要給眾人解禁以穩定後宮……
邵循不知她的想法,若是知道的話便也能給出理由的。
她昨晚知道能抓住仇人滑不溜手的小辮子時自然是極其興奮激動的,以至於大半夜的都睡不著覺,在腦中一遍遍的推演第二天應該怎麼做,才能不留漏洞的抓住這隻狐狸。
但是這一天下來,該查的都已經查到,這人無論如何也跑不了,雖然還沒處置,但是基本上已經塵埃落定。
已經落在陷阱裡注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獵物,她連看都不想看一眼,根本不值得她再興奮激動。
該怎麼處置自有皇帝來判決,她也不覺得自己會吃虧。
相比之下,這次鬧得這麼大,宮裡沸沸揚揚,人心難測,若不多加撫慰,才容易留有後患。
*
邵循卸下了心底裡一直以來埋藏的這件大心事,心情好的出奇,出手圈人的同時也不忘給各宮送了不少賞賜,就連底層的宮人也有幾匹布料來裁衣裳。
她宮裡的人人人後怕,眼睛底下都頂著碩大的黑影,想到差一點因為沒護好貴妃,導致身家性命都險些葬送,就坐立不安,心情暴躁。
反而是邵循非常放松,她解決了大事,又在心裡盤算著皇帝他們的行程,掰著指頭算算可能明天下午,最遲傍晚就能回宮,又是添了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晚上睡的也很香甜,除了腿腳仍然抽筋,仍要起夜多次等孕期的反應,全然沒有旁人以為的惴惴不安。
睡得早,醒得早,人自然也精神。
天還沒亮,邵循就模模糊糊有了一點意識,她還沒來得急完全清醒,就聽到了急促的腳步聲,到床邊的時候反倒放輕了。
來人坐在床邊上,伸手輕輕去撫摸邵循的臉頰,見她睡的雙頰泛紅,臉色健康,這才又去摸她的肚子。
清晨胎兒本來就比較活潑,被隔著肚子摸了摸,立即有了反應,伸長了小腳在來人手上踢了一下。
這一腳也把邵循徹底弄醒了。
她迷迷糊糊的張開眼,看見本應該還在平溪的皇帝身上還穿著軟甲,風塵僕僕的坐在床邊。
她的視線與他相對,幾乎以為自己是在夢中,懵懂的與他對視了幾瞬,才反應過來皇帝竟然回宮了!
她登時又驚又喜,甚至忘了自己還有孕在身,腰部用力就要立即起身去抱住他。
結果一施力上半身卻完全沒動靜,碩大的腹部就像一口鍋扣在了肚子上,讓她
完全沒辦法從仰躺的姿勢上起身。
她的動作像隻殼朝下翻不過身來的小烏龜,看上去有幾分可笑,但是皇帝卻心疼極了。
他連忙託著她的腰背幫她起了身。
邵循一坐起來,立即撲進皇帝的懷中,雙臂柔軟卻緊密的牢牢摟住他的脖子:“陛下……陛下!”
不過兩天不見,邵循總感覺像是過了許久似的,想念的心都緊縮在一起。
皇帝被邵循緊緊摟住,也伸手圈住她的腰,拍撫著她的脊背安撫她:“好姑娘,別怕,朕回來了……”
之後馬上想起一件事,立即要推開她:“先等等,朕趕了好長時間的路,身上全是塵土……”
“不要!”邵循緊緊的圈住他:“我不怕!”
皇帝的心頓時軟的像是水一樣,在趕路時那種焦急,在見到她之後漸漸平復下來,他摸了摸邵循的頭發,“你有沒有受傷?”
邵循聽了這話突然一頓,直起身子去看皇帝的眼睛:“您是得到消息了麼?為什麼這麼早就回來了?是不是趕了夜路?”
皇帝無奈道:“昨天是靖國公的壽辰,朕待了一天之後晚上得到的消息,擔心你出事。這才連夜趕回來的。”
邵循不禁皺起了眉頭:“夜裡騎馬,得有多危險……我這裡要什麼有什麼,能出什麼危險,您遲一天回來也不打緊……”
皇帝揉了揉她的發頂:“什麼樣的準備也不可能萬無一失,朕心裡有數,”他立即轉移了話題:“究竟如何了,報信的人隻說你宮裡著了火,現遷到了兩儀殿,其餘的一概不知……朕能不急麼?”
皇帝是一路策馬回來的,到了宮門口都沒換御輦,拋下儀仗侍衛騎著逐日一路到了兩儀殿的前廣場,誰也沒搭理就先進了寢殿,看到邵循睡的安穩,孩子也沒出事,這才放下了提了一夜的心。
邵循知道他要轉移話題,但是也知道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了,隻能順著他的問題道:“這次多虧您送的調兵令,底下的人也肯盡心,再沒有推諉搪塞的……該查的都查的八九不離十了……”
皇帝一出口就問:“是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