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循明白了,齊氏這是最近風調雨順,又生了皇長孫格外得意,抱著兒子不知該如何炫耀了。
“荒唐!”邵循皺眉道:“我再三叮囑過,要你一定要小心,德妃恐怕也說過不止一次,你卻不僅不聽,反而越發輕狂,是把我和你母妃的話一齊當作耳旁風了嗎?!”
齊氏現在悔的腸子都青了,但是卻已經晚了,當時她一開始還記得邵循勸她的話,但是後來聽見有人議論她是個妒婦,本就有些火氣上頭,又被人轉頭借著孩子奉承了幾句,一時衝昏了頭腦,把孩子當作炫耀一般抱來給人看,其中好些都伸手逗過,現在想要查哪裡出了問題,才是天方夜譚。
她又悔又痛,難受的都要嘔出血來,邵循看她狼狽的樣子也不能再指責什麼,隻能再問:“吳王呢?”
大皇子到底是皇嗣,又在軍營裡當過一段時間的差,身材也格外魁梧,他要是出面執意要硬闖,保不齊守衛還能給個面子
齊氏的淚還掛在臉上,卻立即顯出一種咬牙切齒的表情:“他頂個什麼用?!自然是跟那群狐朋狗友出宮去了!”
邵循頓了頓,“不說這個了,我醜話說在前頭,太醫一定給你送過去,但是具體如何……”
齊氏連忙道:“不不不,娘娘與我已是有再造之恩,怎麼敢再叫您擔幹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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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循覺得無語:“你平時要是能想的這樣周到就好了。”
齊氏心裡的委屈真是難以言說,她閉了閉眼,眼角留下兩行淚來,再睜眼時哽咽著一字一頓道:“我再不管了,愛喜歡哪個就喜歡哪個,愛說什麼就說什麼,我隻守著我兒子……”
邵循的感覺又帶著復雜,但是最終卻什麼也沒說,兩人還沒道推心置腹的份上,於是她道:“行了,你回去守著皇孫吧,出了這樣的事就該派個穩妥的人來,居然拋下孩子親自到這裡來求太醫,你也是想的出來。”
齊氏欲言又止。
說到底貴妃會不會幫她還是兩說,她擔心下人分量不夠被擋回去,隻想著隻有自己親自來了,說不定還能打動她。
她都想好了,為了能讓貴妃答應幫忙,讓她在宮門前跪到死都可以。
邵循不欲跟她多說,揮了揮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齊氏擦了一把眼淚,在邵循面前行了大禮,這才退了出去。
她前腳走,邵循後腳就召了秦氏來:“遇到吳王妃時是個什麼情形,你細說說。”
秦氏就等著這一問了,她臉色難看道:“我們剛走進御花園沒多久,就有人被地上沒擦幹淨的豬油滑得摔了好大一跤,沒留意撞在了假山上,當場頭都磕破了,留了滿臉的血,不得已隻得留下個人帶他去包扎;
又走了沒幾步,迎面又撞上了吳王妃一行人,她當時走的又急又快,幾乎是慌不擇路了,一頭差點將奴婢撞倒,看清了奴婢後又極其激動,又要撲過來抓奴婢的手……”
邵循表情都沒變一下,隻是冷靜地問道:“如果我當時也在,有沒有可能被撞上?”
秦氏心裡後怕,“要是咱們的人都在身邊,也就隻有兩三成吧,可是之前又是要救火,又是有人受傷,要是臨走前再分了幾個出去,那剩下這些人可並不穩妥呀。”
邵循的手指敲了敲桌面,這才不過剛走了幾步……要是真的去寧壽宮,那還真是用“步步驚險”來形容也不為過呵。
“奴婢已經讓他們繼續排查了,過一會就趕過去。”秦氏勸道:“您還是先睡吧,總不可能還有比皇孫病重更急的事等您處理了,就算您自己不累,也要顧及腹中的皇子啊。”
邵循摸了摸肚子,終於點頭。
秦氏和玉壺兩個一起服侍她重新躺下,她閉上眼睛之前還不忘叮囑道:“要是真的拿住了人,就先鎖起來,讓範柯帶人挨個兒審問,這個他們是行家,你們聽到了什麼動靜也不要去插手。”
“還有不等天亮就曉諭六宮,讓所有人暫且待在自己宮裡,等這一起批人審完了再說其他,太後那邊讓康李親自去解釋一下。”
秦氏道:“旁人也就算了,淑妃和德妃處若是有人不肯怎麼辦?”
邵循想了想,反問道:”以往宮裡遇上這種非要當出頭鳥的蠢人,一般會怎麼做?”
秦氏一怔,隨即深深低下頭:“是奴婢老糊塗了……這就已經明白了。”
98. 晉江獨發 追查
昨天一切都安置完其實已經過了半夜, 玉壺幾個原本擔心邵循休息不夠,打定主意晚點叫她,但是不成想, 她醒的居然比平時還早些。
甘露殿起火隻是燒了側殿, 其實邵循日常活動的地方壓根沒有波及,於是就派了幾個宮人,將她日常穿的衣服、戴的首飾挑了一些帶了回來, 供她穿衣梳妝。
邵循一邊洗漱打扮, 一邊聽秦氏道:“那幾條路已經全部排查完了, 一共抓住三個行跡可疑的人,根據他們找的理由,又牽連出兩個人, 範提督那邊審了一夜,還不知道結果。”
說到這裡她打了個寒戰:“不是奴婢說, 司禮監的人瞧著都人模人樣,都說是二十四衙門的臉面, 生的好相貌,做起事竟是一貫的狠辣,嘖。”
這事邵循不去評價,轉而問:“那路上除了人,還有沒有旁的?”
她戴上了一隻耳環,始終沒有聽到秦氏的回答,不由得歪了歪頭:“怎麼, 沒有麼?”
“哪裡是沒有, ”秦氏嘆道:“分明是太多了,都不知道從何說起。”
“您選定的幾處,除了相對來說最遠的翔慶殿, 其餘無一例外都有不幹淨的東西……倒也不新鮮,就是您說的那幾樣,隻有離得最近的捧珠閣稍特別些,因為路程太短沒什麼安排,反倒是寢殿裡面讓人開了眼界。”
邵循點點頭,對著鏡子把眉毛畫好:“我猜,去寧壽宮的路上動的心思最多,是不是?”
“……娘娘說的不錯,”秦氏在宮裡待了好些年,其實也經過不少事,但是由於皇帝對後宮的興趣一般,皇子生的也不算多,所以在歷代的後宮中已經算是事少的了,卻沒想到隻昨天一晚就讓她開了眼界,想起來就後怕不已:
“之前康李說他們巴不得為陛下上刀山下油鍋,奴婢還當是昏話,這樣看來,竟是再實在不過了。”
邵循能看出她的驚懼與愧疚,怕是因為昨天夜裡她最後也險些勸說邵循去寧壽宮過夜了。
“你也不必多想,”邵循道:“即使咱們真的去了寧壽宮也不見得會出事,甘露殿的宮人們與眾不同,好些都是會功夫的,我身邊的柳心也不是尋常宮女,遇到事情一個能頂五六個,總不會護不住我。”
話是這麼說,但是身體不受傷不代表就沒事了,一路上心驚膽戰,若是邵循受了驚嚇再早產,那她一樣萬死難恕其罪。
邵循又想起一件事:“皇孫如何了?”
秦氏回過神來,道:“聽說高熱已經暫時退下去了,雖然還說不上好,但是起碼沒什麼性命危險了。”
總算有個好消息,邵循稍稍放下了心——總不能讓皇帝才走了這一天,就沒了一個孫子吧。
“還有,禁足的命令發出去,還是鬧出了點亂子……”
邵循下意識道:“是淑妃那邊?”
秦氏一愣:“……不,是德妃娘娘,她昨天晚上知道皇孫有些不適,今早上想派人去問侯,結果被攔住了,她發了一陣脾氣,派了人非闖出去不可。”
她頓了一下:“奴婢本想去處理的,結果……還沒來得及處置,人就被司禮監刑房的人拖下去扇了百十來個嘴巴……奴婢沒法子,隻能去將昨晚上皇孫的事跟德妃娘娘解釋了幾句,她就沒再說什麼了……”
這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刑房的不留情面給嚇到了。
對此邵循的反應隻是點了點頭,又問道“還有,太後醒了沒?”
“沒呢,這才什麼時候。”
邵循眯了眯眼:“趁著太後還沒醒,派人去恪敬公主府上把中使司給我提進宮來……還有曾給小公子診過脈的太醫都帶來,順便帶上他的脈案。”
秦氏遲疑道:“您是懷疑……”
邵循搖頭:“我們現問問,再說其他。”
等幾位太醫都到了,邵循仔仔細細的翻了一遍脈案,見記錄清晰,每一筆舌脈、症候、湯藥都記錄在冊,這才開始細問藺博的情況。
院判王太醫就更精通於小兒科,便代表下屬一起回答了:“稟娘娘,藺小公子先天就不太好,全靠後天嬌養,稍有不慎就會受不住,這次邪風入體,脾胃虛弱,正氣又不足,所以病情纏綿難愈,時不時加重。”
“那昨日小公子病情確定是加重了?”
王太醫道:“正是如此,而且不同於一般小兒高熱,那些尚且不算為重,小公子身體孱弱,受不得高熱,昨日病重以至於神昏抽搐,呼吸困難,心肺難以為繼,若不是我等還算是有些手段,什麼方式都一一試過,名貴的藥材拋費的如流水一般,怕是……”
王太醫搖了搖頭,其他人也紛紛後怕:“王大人說的不錯,昨天小公子命懸一線,確實也是靠運氣才救回來的,再來一次,臣等是沒有把握的。”
邵循又問道:“不知各位去看望皇孫了沒?”
幾個人都有點不安,昨晚上的事他們也有所耳聞,雖然不能怪到他們頭上,但是錢太醫是跟他們一起被召進公主府的,要真是追究起來,他們也逃不了幹系。
王太醫道:“臣等都去看過了,皇孫的情況還算不錯。”
邵循道:“跟藺家那孩子比,誰更重些。”
“這……自然是沒什麼可比的,若是皇孫昨晚沒有及時退燒,也有不小的危險,但是……他到底壯些,比之藺小公子強上不隻一籌。”
邵循倒沒想到恪敬公主的孩子病得這樣重,畢竟平時她進宮時總是一副孩子還不錯的樣子。
她若有所思,“那,公主豈不是很著急?”
“何止著急……”恪敬公主也算是王太醫從小看到大的孩子,此時難免動了惻隱之心:“公主不眠不休照顧那孩子數日,幾乎不離病榻,等孩子病到重處,有可能救不活時,又驚又痛,以至於昏厥數次,幾欲心痛而死…… ”
其他太醫則是想到公主抱著孩子不放,雙目通紅的樣子,有些後怕,總覺得要是那孩子真的有個三長兩短,她指不定能幹出什麼來呢。
邵循“嗯”了一聲,“不過,孩子好好的又怎麼會風邪入體呢?”
“這個臣倒不清楚,照顧的下人互相推諉,都不肯承認。”
邵循已經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了,她點了點頭:“辛苦各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