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循忍不住笑的更深了,她精致的眉眼彎成漂亮的弧形,雙手捧著男人的臉去吻他的額頭:“好,是我在撒嬌。”
皇帝無奈的搖頭,眼睛裡也不免盛上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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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要出行,即使不是那種非常正式的巡幸,仍舊要費不少功夫,天子儀仗太繁復,不利於趕路,便將其最大限度精簡,但是為了拱衛御駕,禁衛軍卻一個也不能少,這隊伍一長就容易拖斷行程,於是負責的武官便要絞盡腦汁挑出最優秀,最擅騎射的侍衛,務必不能拖皇帝的後退。
邵循在這時候接到了齊氏的帖子,她打眼一看,他們家的喬遷宴竟然跟皇帝出行的日子重了,也幸好是在晚上,不耽誤什麼。
邵循此時看齊氏已經能與前世的那個歇斯底裡的怨婦完全分開了,拿著帖子笑道:“你們夫妻倒有意思,陛下前腳走,你們後腳就開了禁,怎麼,想趁他不在,痛痛快快的玩樂一場?”
齊氏笑答道:“瞧您說的,我們這不就成了充大王的猴子了嘛……其實是找人算過,說那天是個最合適的日子,旁的時間開宴,都對孩子不好。”
“這還要算?”邵循驚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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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不,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齊氏說著壓低了聲音:“當初妾身一直沒有身孕,就是找人算出哪方是吉神,供奉了之後不久,果然就懷上了。還有生產時也是,都說第一胎那麼順利的少見,可見是有效驗的……娘娘要不要……”
“我可不要,”邵循摸著肚子,連忙搖頭:“順其自然就好,你這話可別跟陛下說。”
齊氏搖頭道:“別說我了,就算我們王爺,也沒有這天大的膽子,敢再陛下面前說這些有的沒的,不然被訓斥一頓,那可怎麼好。”
……其實是邵循擔心皇帝知道了有這回事,萬一再病急亂投醫,真的信了這些神神鬼鬼的,可不得讓人笑掉大牙。
齊氏看她輕撫著隆起的腹部,安然而優雅的坐在那裡,望過來的每一分眼神都透著柔情和風華,不知想到了什麼,忍不住有些酸溜溜的道:
“妾身是個小輩,比不得娘娘溫柔賢淑,在陛下面前說得上話,脾氣也算不得好,母妃都提過好幾次,要不是生了阿煜,怕是都要被陛下罵作妒婦了。”
這可真不愧是德妃的媳婦,邵循沒生氣,反倒有些好笑:“這是哪裡的話,陛下前些天還在贊你直而不拙,正配吳王,可以管得住他,是王妃的不二人選。”
齊氏從沒聽過這樣的話,她被人暗地裡說粗魯善妒已經被說的麻木了,私底下還在害怕有朝一日大皇子還能忍耐的時候,被皇帝下旨訓斥不守婦道休出宮去,她甚至做過這種噩夢,嚇醒之後賢惠過那麼兩天,後來實在忍不住,又跟大皇子狠狠吵了一架,便破罐子破摔,我行我素了起來。
這冷不丁聽說皇帝不僅沒厭惡她,反倒誇獎過,齊氏震驚到不敢相信:“娘娘,這話可不敢亂說,你要再哄妾身,妾身可要當真了。”
邵循哭笑不得:“誰有功夫哄你,不信你去問陛下。”
齊氏當然不敢去問皇帝,但是心裡已經隱隱相信了,因為邵循看上去就像那種從不說一句謊話的人。
她忍不住抽了抽鼻子,一會兒的功夫就紅了眼圈:“妾、妾身……”
邵循震驚了,要知道這可是當年跟趙言栒大打出手,把丈夫的臉撓的像花貓的女人,這也哭的太容易了吧……
“你掉什麼眼淚啊,要是回去被吳王看見,還以為在我這裡受了欺負呢。”
“呸!”齊氏幹脆不再忍了,邊哭邊罵:“他才不管我受不受欺負呢,怕是一想到……”
她看了邵循一眼,頓了頓之後哭得更厲害了:“就什麼都顧不上了……”
她哭得簡直是涕泗橫流,邵循忍不住閉上眼睛,招呼人遞了個新帕子過去,過了好一會兒齊氏才抽抽嗒嗒的停了下來。
她冷靜下來就有些不好意思:“妾、妾身實在憋得難受,剛才失禮了,娘娘別見怪……”
邵循笑也不是惱也不是,到了最後也隻能緩聲安撫,讓人打水來伺候她淨了面,之後轉移話題道:“你也知道我身子不便,就不去赴宴了……還有,別光顧著搬家,照看好皇孫才是正事。”
齊氏吸了吸鼻子,在很短的時間內已經恢復了平時的樣子,她雖紅著眼睛,但是神情卻看不出方才痛哭過一場:
“娘娘說的是,隻是阿煜身子骨一向好,長到現在還從沒生過病呢,摔摔打打的,不比恪敬公主家的孩子金貴。”
她的話中透著一股自豪還有對公主之子輕蔑,邵循知道恪敬公主皇後和德妃一脈又舊怨,她也不去摻合,既不規勸也沒有附和,權當自己沒有聽出來。。
邵循想到太後這幾日的憂慮,便皺眉道:“近來藺小公子情形不算很好,已經反復發熱過幾次,太醫去看了也診不出緣故來,怕是天氣轉變所致,你也不要掉以輕心才是。”
齊氏應了:“您放心就是,妾身堤防著呢。”
邵循便點了點頭,她如今做不太住,一會兒就要腰酸,於是闲聊了幾句,就端茶送客了。
95. 晉江獨發 火
皇帝出行那天, 沒讓任何人相送,特別是邵循,不僅嚴令她不許來, 擔心人多眼雜被誰給衝撞了去, 還特地囑咐宮人不許叫醒她。於是等邵循自然睡醒,睜開眼一問,人家怕都出了京城了。
邵循躺在床上, 感覺自己腹中的孩子不停的蹬動著小胳膊小腿:“這孩子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難道是知道他父親出京去了, 怎麼一大早沒個消停。”
她現在身體上的一切異動都不能等闲視之,於是張太醫便拖著年邁的身子被人幾乎是抱著趕了過來。
等仔細把過脈之後,張太醫放了心:“孩子很好, 可能就是他想動了,娘娘不必擔憂。”
邵循其實也有感覺, 這孩子在她的肚子裡,到底是健康還是出了問題, 她其實是有種微妙的感覺的,但是這種事情也不能隻憑感覺,謹慎些才是最最穩妥的做法。
謝過了張太醫,差人送他出去,邵循便被扶著起了床,洗漱過後坐在榻上,用一把精巧的小銀剪去修剪花枝。
玉壺問道:“您今天不出去走走麼?”
邵循搖頭:“謹芳所那邊準備搬家, 陛下又不在, 咱們老老實實待在甘露殿,以免節外生枝。”
璃珠在一旁歪了歪頭:“您是不是多慮了?現在這情形,誰還敢來找咱們的事兒?”
邵循一邊將瓶中旁逸的花葉剪除, 一邊隨口道:“就是如今這情形,才更應該小心啊。”
璃珠怔了一下,邵循便回過頭來笑道:“快來看我剪的花兒好不好看?”
璃珠生性就有些活潑散漫,當即把剛才的話題忘得一幹二淨,轉頭誇了起來:“好看!”
邵循於是在甘露殿待了一整天,期間有妃嫔前來拜見,也都被她找借口拒絕了,有隻趙若桐來探望時才放她進來,兩人一起下棋解悶,消磨了好一會兒功夫。
等趙若桐依依不舍的離開後,邵循閉著眼睛休息了一會兒,不知道是不是皇帝不在的原因,她感覺怎麼樣都不對勁,時不時的容易心慌,有趙若桐陪著的時候還好,兩人聊著天能多少轉移一下注意力,但是一旦靜下來,又覺得渾身不適起來。
過了半晌,秦氏從外間進來:“娘娘。”
邵循撐著腰想直起身子,秦氏連忙去扶,看了看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邵循問道:“外面怎麼樣?”
秦氏道:“風平浪靜的,什麼也看不出來。”
邵循手上稍微用力,壓了壓胸口:“謹芳所呢,都散了嗎?”
秦氏搖頭:“宮外的命婦小姐們要趕在下鑰之前回去,但是宮裡的人還沒散。”
“……果真是陛下不在,各處都松散了不少。”
她長長呼出一口氣:“罷了,我實在沒精力管其他的了。”
她捧著肚子道:“這孩子夠老實了,這幾天我卻還是有點吃不消,也不知道那些反應大的婦人是怎麼熬過來的。”
秦氏道:“一旦過了七個月,是要越來越辛苦的,娘娘再忍忍,把皇子平安生下來,就一切都好了。”
邵循點了點頭,之後閉上眼睛:“你去謹芳所再催催,叫她們盡快散了趕緊回宮,不許到處亂跑串門……陛下不在宮內,我總覺得不踏實,他們那邊還有小孩子,小心些總沒錯。”
要是平時,這些事邵循壓根一點都不會擔心,但是一旦皇帝不在,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
秦氏應是之後退了出去,一段時間之後回來復命,說是各人都打道回府去了,除了有點小口角,一切都還順利。
邵循這才傳來晚膳吃了。
到了夜間,夜深人靜,玉壺幫著邵循揉了好一會兒腿,要幫她把床帳放下來,被邵循制止了:
“今晚上有點悶,帳子就先打開吧。”
熄了燭火,邵循睜著眼睛等了許久,一切風平浪靜,才漸漸有了睡意,慢慢闔上了眼睛。
*
不知過了多久,邵循從清淺的睡夢中一個激靈驚醒,接著發覺自己的腿腳又有些抽筋,就想要將守夜的玉壺叫起來。
但是就在張開口的一瞬間,她的鼻子不自覺的顫動了一下。
邵循的眉毛驟然擰起,一邊仔細去聞空氣中異常的氣味,一邊當機立斷揚聲道:“玉壺!”
玉壺馬上直起身子,可就在她往床邊走的這幾步路裡,就已經有喧哗聲打斷了黑夜的安靜。
“走水了!”
“快來人——”
“快去抬水來!”
邵循倒抽了一口涼氣,在玉壺有些驚慌的眼神中搖了搖頭,伸過手去讓她把自己扶起來,她習慣性的用手護住肚子:“別慌,你先扶我出去。”
邵循的鎮定感染到了玉壺,她用力點了點頭,快速的給邵循披上衣服,攙著她往外走
。但是邵循走了兩步就停了下來,她眼神一凝,回身從枕頭底下取了東西,才又往外走。